上官瀅瀅這才抬眼往四周打量了一眼。


    隻見靠北牆的地方,放了一張精雕細刻的南海黃花梨木的貴妃榻床,比她之前那張小小的紅木填漆床不知氣派多少倍。


    床的裏層掛著水墨字畫的白綾帳子,外層卻是掛著淡煙紫的鮫綃紗垂簾。


    鮫綃紗罩著水墨字畫的白綾帳子,如煙似霧,影影綽綽,看得整間屋子都仙氣了幾分。


    牆角放著一支半人高藍底白花的梅瓶,小口短頸,豐肩瘦底,如同美人一樣亭亭玉立,估計是預備冬日裏插梅用的。


    現在還沒有梅花,隻插了幾隻流光溢彩的孔雀尾羽。


    上官瀅瀅笑著點頭道:“妹妹的品味,一向是很不錯的。”


    上官飄香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道:“姐姐喜歡就好,這些是爹給我預備的,但是娘說,好東西要先給姐姐和弟弟用,所以我分了一半給姐姐,分了一半給弟弟。”


    上官瀅瀅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這是膈應她還是……但看飄香的表情好像沒有那個意思。


    不過轉而一想,上一世的時候,上官建成做得更過份,大小姐也沒有覺得不妥,這一世她會不會太矯情了?反正她也沒有指望過這個爹……


    “妹妹對我和小辰這樣好,我無以為報了。”上官瀅瀅笑著打趣,但還是去自己的妝奩匣子裏,找了赤金鑲藍寶的扭紋纏絲手鐲,親自給上官飄香戴在手腕上,道:“這個手鐲有些年頭,據說當初是從大周的皇宮裏流出來的,我外祖母給我娘,我娘給了我。我戴這個樣式的不好看,還是妹妹戴著好看。”


    上官瀅瀅從來不願意占別人的便宜,禮尚往來。光她這一個手鐲,也值這滿屋子的東西了。


    “這怎麽行呢?那些東西又不是我的,是爹準備的。姐姐怎麽能給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擔不起……”上官飄香忙要把手鐲褪下去,但是一摸到那鐲子上的藍寶石,藍瑩瑩地如同澄澈的海水一般通透,她的手指忍不住在上麵撫摸。


    上官瀅瀅見了抿嘴笑,“好了,跟姐姐客氣什麽。”說完又若無其事轉了話題,問道:“爹?聽說爹去雲州,還沒有消息嗎?”


    上官飄香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她轉著手腕上的鐲子,笑著道:“前些日子托人送信回來了,說過年前應該能趕回來,雲州沒有大礙,讓我們不要擔心。”


    “這就好。”上官瀅瀅點點頭,她就可以安心在家裏等。


    “小辰呢?”上官瀅瀅跟上官飄香說了半天話,沒有看見上官景辰進來,忙問道。


    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上官景辰一直待在她身邊了。


    上官飄香道:“我娘剛剛做了點心,小辰應該去吃點心了吧。”


    “我也餓了,正想母親親手做的點心呢。”上官瀅瀅笑著跟上官飄香一起去張氏的院子裏。


    剛一進門,就聽見上官景辰的哭聲傳了出來。


    上官瀅瀅心裏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


    隻見張氏的上房屋裏,上官景辰滿臉都是糕餅屑,地上打翻了兩個小碟子,糕點散了一地。


    上官景辰坐在凳子上,仰天長嚎,哭得一抽一抽的。


    “沒事沒事,小辰不用傷心。母親沒有怪你,打翻了碟子,沒傷到手就好,點心母親再給你做就是了。”張氏在旁邊耐心安撫他。


    “小辰怎麽了?”上官瀅瀅快步走了進來,將上官景辰拉向自己身邊,用手把他臉上的糕餅屑抹去一些。


    張氏歎息道:“是我的錯,我以為小辰會自己吃東西了,所以就讓丫鬟把碟子放到他麵前,讓他自己吃,結果他還沒拿到糕點,還把糕餅碟子都打翻了。”


    上官瀅瀅苦笑著道:“母親,小辰還是不會自己吃東西……”


    “啊?還是不會?他不是好了嗎?”張氏十分詫異,“我看他跟你,跟飄香說話都有模有樣的,還以為他都好了啊!”


    “我也想他沒事了,能跟別的孩子一樣會自己吃飯、穿衣,甚至能去進學。”上官瀅瀅摸著小辰的頭,憐惜說道,“可惜天不從人願啊!小辰……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跟平常人一樣。”說著,上官瀅瀅別過頭,“不過我們家也不是請不起人,哪怕請人照顧小辰一輩子呢,我也會把小辰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話不是這麽說。”張氏掏了帕子出來,給上官景辰把臉上剩下的一點點糕餅屑也擦淨了,“咱們家到現在隻有小辰一個男丁,這個家以後都是他的,如果他一直是這個樣子,咱們可怎麽辦呢?”


    等張氏和上官建成都老了,上官瀅瀅和上官飄香都出嫁了,誰來照顧小辰?


    上官瀅瀅把手搭在上官景辰肩上,笑著道:“母親不必擔心,小辰還小呢,慢慢教吧,他就是比別人遲鈍一些,其實一點都不傻。”


    張氏本來還揣摩上官景辰是不是已經不傻了,但是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上官瀅瀅越是否認這一點,張氏反而相信了上官景辰估計大概還是個傻子……


    真是可惜了。


    張氏在心裏長歎一聲。


    “好好好,小辰不傻,不傻。”張氏忙說道,“既然你們來了,我再去做點心,咱們一起吃,當小食充充饑,晚上再吃飯吧。”


    上官瀅瀅應了,帶著上官飄香和上官景辰一起回緣雅堂。


    “小辰,小雪貂呢?”上官飄香想起來跟上官景辰形影不離的小雪貂。


    上官景辰像是才想起那隻小雪貂不見了,忙四處尋找大哭,抽泣著道:“小貂……小貂……”


    上官瀅瀅忙道:“不要擔心,姐姐讓彩桑出去找找。”


    彩桑忙應了一聲,出去給上官景辰找雪貂去了。


    過了一會兒,張氏拎著一個食盒,帶著幾碟糕點過來了,是她常做的菊花水晶薏仁糕和臘肉小煎餅,上官瀅瀅、上官飄香和上官景辰同吃。


    上官瀅瀅先喂給上官景辰吃,等他吃完了,自己才匆匆忙忙吃了一個臘肉小煎餅。


    張氏對飄香道:“你帶小辰出去院子裏逛逛,消消食。”


    上官飄香應了,帶著上官景辰出去了。


    他們在院子裏玩,上官瀅瀅和張氏坐在緣雅堂的上房裏,能夠看見他們姐弟在院子裏玩蘆葦葉子。


    正好彩桑找到了小雪貂,把它抱了回來。


    上官景辰歡呼一聲,追著小雪貂滿院子跑。


    小雪貂卻追著一隻五彩斑斕的大彩蝶狂奔,非要抓住它不可。


    上官瀅瀅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覺得十分溫馨。


    張氏把上官大房族長上官建行的信拿了出來,悄聲道:“瀅瀅,你看看這個,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爹說呢。”


    上官瀅瀅瞥了一眼,見是大伯父寫給自己爹的信,笑著接過來,道:“這是寫給爹的?”卻已經被拆開了。


    張氏點點頭,“你爹臨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你大伯父會來信,讓我看著。”


    上官瀅瀅抽出信紙,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挑了挑眉,道:“大伯臉皮真夠厚,居然把買長江水匪做船工的事撇得一幹二淨了。”


    原來上官建行在信上先是哭訴,說他被人騙了,買的船工居然是水匪,在信裏賭咒發誓,跟他無關。


    上官建成當然是寫信回去質問過上官建行,為何要找長江上最凶悍的水匪來給他們做船工,是不是看他們一家子不順眼,想他們死?!


    在這樣的證據確鑿之下,上官建行居然抵死不認,非說自己也是被騙了。


    自從到了京城,她可一直派全貴調查著這件事,那些水匪是大伯父找來的,說跟他沒關係是在難以讓人信服。


    看上官建行寫得有頭有尾,還有中人擔保,一應俱全,上官瀅瀅疑惑地問:“母親,您說這件事,到底跟大伯父有沒有關係?”


    張氏手裏捧著一杯茶,低頭吹了吹,笑道:“這個,我實在是不知道。”


    上官瀅瀅手裏揉搓著那幾張薄薄的信紙,出了一會神,道:“既然都不知道,就暫且放下吧。不管是不是大伯父做的,反正眼下我們都沒有事。如果真的是他們打咱們家的主意,以後一定還會出其他招數的,咱們靜觀其變吧。”


    張氏聽了上官瀅瀅的話,倒是有幾分詫異。


    上官瀅瀅一趟來到京城,比以前在江南上官府的時候,確實沉穩睿智得多了。


    以前的她隻是一味地賢淑乖順,如今的她,多了一些暗藏不露的鋒芒。


    張氏笑著起身,一邊把碟子裝回食盒,一邊道:“這樣也好,那這信我就交給你了。你給你爹寫信報平安吧。”


    上官瀅瀅應了,又道:“母親,咱們家初來乍到,京城水又深,再加上上一次我和弟弟落水,隨後的船工水匪,還有我和弟弟坐著朱相府的大車被人追殺的事,都沒有頭緒,我想,要不要去請一些有本事的打手護衛?”


    再說他們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隨便走出去都是銀子啊……沒有自己的護衛也太大意了。


    張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這麽巧,趙大掌櫃剛給你爹進言,說要請些能幹的護衛死士,一部分保生意,一部分保家宅。你爹已經同意了,前些日子剛剛寫信讓我提了銀子給京城最有名的龍虎堂送去了。過幾天,龍虎堂就會給我們送一百個護衛過來。”


    龍虎堂是西昌國最有名的武館,據說一般人都不買賬。


    哪怕是公侯將相的人,他們想不搭理,就能給人冷臉的存在。


    因這個武館出來的人,不僅功夫高,關鍵是人脈廣,黑白兩道都有關係。


    西昌、南疆和東臨三國中的綠林黑道,都要賣龍虎堂三分薄麵。所以能跟龍虎堂搭上關係,就如同有了護身符一樣,在整個中州大陸都可以在黑道上橫著走了。


    而上官府在白道上,又有朱大丞相府和永興侯府庇護,不說橫著走,直著走是無礙的。


    上官瀅瀅麵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心裏卻在暗暗納罕。


    上一世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一世冷眼看著她爹的作態,上官瀅瀅也禁不住要問一聲:他爹上官建成一個商戶何德何能,居然運氣好到這樣逆天的地步……簡直比大官還橫!


    她真不認為自己的爹有什麽了不起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她爹,那是因為什麽呢?


    上一世,他們家可沒有請過護衛死士,更沒有跟龍虎堂搭上過關係。


    想來想去,她又一次把原因放在上官景辰身上。


    上官瀅瀅坐在秋日的堂上,看著堂外上官景辰歡呼跑跳,麵容含笑,將滿腹的疑問盡數埋在心底。


    她想,再等等,再等等,等那個人來了,興許她的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這一世她弄清那個人是誰,看看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幫她。所以她從一大早就去容安園園侯著了。


    她讓彩桑和小橘、小杏好好看著上官景辰,自己一個人帶了些吃食,打算在容安園裏耗到天亮。


    她想起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大小姐半夜從前容安園念經出來,在院牆上的樹林裏遇見了一個帶著麵具的黑衣男子……似乎那個人給大小姐說了好些建議,之後大小姐就從小佛堂搬到緣雅堂,還開朗了許多。


    “大小姐,您真的要在這裏待著?”彩桑猶豫著看了看容安園四周。


    這裏暫時沒有人住,所以隻是粗粗地打掃了一下。


    桌子椅子都是最普通的鬆木,帳幔是很一般的粗織土布,灰蒙蒙的顏色,就如同她上一世的心情。


    上官瀅瀅笑著坐到桌前,麵前攤開一經本書,頷首道:“沒事,我在這裏清靜清靜,你別管我,好好幫我看著大少爺。”


    彩桑還想說什麽,但是一看上官瀅瀅已經低頭看書去了,隻好閉口不言,低頭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


    上官瀅瀅在小佛堂前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雖然麵前放著書,但是一個字都沒有看下去。


    她滿腦子都是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情形。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上官府內院掌了燈。


    上官瀅瀅從浴房洗漱出來,換上一身煙青色衣衫,鬆鬆地挽了個髻,插著一支簡簡單單的羊脂玉蓮花簪,臉上淡淡地敷了一層養容粉。


    坐到桌前,她用白瓷鶴嘴自斟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就著幾個清淡的小菜吃起來。


    吃完飯菜,抬眼看見院子裏似乎起了夜霧,整顆心如同飛絮一樣舉棋不定。


    遠處不知誰家正在宴飲,有笙簫琴笛的聲音順著夜氣傳過來,似乎還有歌女婉轉清雅的小調。


    這都是平時被他們忽略的風景。


    上官瀅瀅靜靜地坐在桌前,單手支頤,雙眸一眨不眨盯著容安園的小院牆,生怕錯過了那個人出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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