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岸的水聲喧嘩,一個人影如同海神一般從江裏緩緩升起,走向岸邊。


    上官瀅瀅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她朝義兄招招手,笑得很是開心。


    “坐下吧。”義兄走到她站的礁石旁邊。


    上官瀅瀅發現義兄真是高啊,她站在江岸上,卻隻跟義兄平齊而已。


    上官瀅瀅扶著義兄的胳膊坐了下來。


    義兄將木桶放到上官瀅瀅麵前,道:“那下麵放的是堅硬無比的木桶,木桶裏裝了鳥糞。”


    上官瀅瀅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果然是裝鳥糞的木桶。”她還以為這一次會不一樣呢,原來跟上一世沒有什麽差別……


    上一世,那雲豹幫也是在用裝鳥糞的木桶才在上官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地將大量的鳥糞通過江水汙了鐵力木,那些葉子都蔫了……


    這邊放汙水,那邊燒鳥糞,雙麵夾擊,嬌貴的鐵力木當然受不住。


    雖然木桶數量不多,但是足以對他們那邊山林造成嚴重影響。


    “你探這江做什麽?”義兄扶著她從礁石上下來,打算背她過去石山的另一邊人,讓她跟他們上官家的下人匯合。


    上官瀅瀅伏在義兄背上,悄聲道:“……那雲豹東家的也欺人太甚,以為弄這些出來,我就奈何不了他們了嗎?——哼,我要讓他們看看我上官瀅瀅的手段!”


    “你的手段?”義兄嗤之以鼻,“就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腳割傷了威脅他們?——嗬嗬,真是好厲害!雲豹幫肯定嚇死了……”


    “當然不是!”上官瀅瀅被義兄譏諷的話羞紅了臉,被激道:“義兄信不信我半個月就能讓他們的木桶在水麵下消失!”


    義兄:“……”


    兩人沒有再說話。


    義兄背著她一路繞過石山,已經看得見趙大掌櫃他們張望的身影了,才把上官瀅瀅放下來,道:“你能走過去嗎?”


    一瘸一拐地走,好像也沒問題吧?


    上官瀅瀅點點頭,“沒事,我的腳已經不疼了,隻是要裝得嚴重點兒,讓爹知道我付出辛勞承了我的情。”


    不能讓爹覺得這件事她辦得太容易了。


    太容易做到的事,人們往往不會珍惜。


    義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沒有傻到底。”說著,頓了頓,又道:“我暫時要離開雲州一陣子,你要記得不能單獨行動,凡事跟家人在一起,等回了京城,我去找你。”


    “義兄一定要來啊!”上官瀅瀅連連點頭,“我等義兄!”


    義兄摸摸她的頭,將一顆龍眼大的珍珠塞到她手裏,“拿去玩吧。”說著,轉身離去。


    看著義兄離去的背影,上官瀅瀅回味著剛才義兄摸她頭的感覺,就像是她摸小辰的頭,又像小辰摸小雪貂的頭一樣,讓她覺得很是溫暖。


    轉過一座石山,義兄終於消失了蹤影。


    上官瀅瀅才回頭,向著趙大掌櫃他們的方向一瘸一拐走了過去。


    她一手握著珍珠,還沒走到趙大掌櫃他們跟前,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大小姐!”


    “是大小姐!大小姐怎麽從那邊過來了?”


    趙大掌櫃帶著兩個男管事和一個婆子快步走了過來,發現上官瀅瀅一瘸一拐,但是看不見她哪裏受傷了。


    “大小姐受傷了?”


    上官瀅瀅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發現那件從脖子包到腳的水裳將她腳踝上的傷都包起來了。


    “嗯,潛水的時候,在水裏被一隻大蚌夾了腳,我好不容易才擺脫那隻蚌殼。”上官瀅瀅扶著那婆子的肩膀說道,然後指著那個木桶道,“我查清楚了,水底下是一堆盛放鳥糞的木桶。”


    “木桶?一年以前還沒見過呢。那片水域我以前常駕船出江,如果是在水麵以下,我肯定知道。但是一直沒有見過,就是從一年前才開始出現的。一般來說,放木桶在下麵我們應該知道啊。”


    上官瀅瀅沉聲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如何弄垮他們的鳥糞。”


    鳥糞少了,可以做肥料,但多了,就會灼傷樹木。


    “大小姐有法子?!”趙大掌櫃又驚又喜,“要怎麽做?多少人手?多少銀子?咱們回去說話!”


    上官瀅瀅點點頭,“回去再說。”


    那婆子見上官瀅瀅行走不便,索性背起她,跟著趙大掌櫃他們回雲州的上官府去了。


    回到上官府已經是深夜時分。


    上官建成還沒睡,和上官景辰兩個人在書房誰也不理誰,都在等人。


    上官景辰沒有見到上官瀅瀅就不肯睡覺,抱著小雪貂鬧了一晚上。


    內院服侍他的丫鬟婆子實在沒法子了,才向上官建成回報。


    上官建成本來不想理會的,但是想著他那個不省心的女兒把這個傻弟弟當寶似的守護,還是命人把上官景辰領過來,和他一起在外書房等候。


    上官景辰抱著小雪貂,一直低頭不說話。


    上官建成開始的時候,還試圖跟他拉兩句家常,後來見他毫無反應,也就放棄了。


    兩人悶聲不響地在外書房坐了半夜,才等到上官瀅瀅回來的消息。


    “小辰,你怎麽還不睡?”上官瀅瀅愕然說道。


    “姐姐!”上官景辰撲了過來,“我在等姐姐!”


    上官瀅瀅摸了摸他的頭,“你去書房裏麵的床上躺一會兒,我有話跟爹說。”


    上官景辰也是強撐著在等上官瀅瀅回來。


    現在見姐姐回來了,他的困勁兒也上來了,打了個哈欠,乖乖地抱著小雪貂跟著婆子去裏屋睡覺。


    上官建成命人上茶,又問跟進來的趙大掌櫃,“怎麽樣?探出端倪了嗎?”


    趙大掌櫃點點頭,讚賞地看向上官瀅瀅,“大小姐親自潛入江底附近,查看了那裏的情形。”說著,命人把上官瀅瀅帶上來的那個木桶放到上官建成麵前。


    上官建成彎腰仔細地打量那個木桶,用手敲敲**的,迎著燈光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道:“……材質成色一般。”


    上官瀅瀅:“……”


    趙大掌櫃:“……”


    他們不是要做木桶買賣啊喂!


    上官瀅瀅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爹,我說幾句話就帶弟弟回內院,已經很晚了,我還要回去換衣衫。”


    上官瀅瀅看了她一眼,道:“你身上的衣衫都快幹了,屋裏沒有風不會著涼的,快說,到底要怎麽對付雲豹幫的弄出的那些煙霧!”


    剛剛在義兄麵前被關懷備至,來到爹麵前就成了不痛不癢的一根草……


    這樣反差巨大的落差讓上官瀅瀅終於生出一絲不悅,這是她上一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心裏一震,但是她沒有多說什麽,強自按捺住心底的不滿,對上官建成道:“那我就長話短說,他們的木桶,我已經探明裝的都是鳥糞,所以我們對付他們的法子,很簡單,用蠐螬。”


    “蠐螬?”上官建成和趙大掌櫃一起對視一眼,“……是什麽東西?”


    “蠐螬是金龜甲的幼蟲,就是我們常說的核桃蟲,這種蟲危害多種植物和蔬菜。我們明天隻要命人在收購足夠多的蠐螬,放到那木桶上,不用幾日木桶被蛀掉,鳥糞流入水裏,江底的魚就會圍過去食用,咱們就坐著看他們起高樓,看他們樓塌了!看他們還這麽燒鳥糞。”上官瀅瀅沉聲說道,雙眸神采奕奕,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趙大掌櫃禁不住擊節讚賞:“好!實在是妙!這個法子,釜底抽薪,不戰而撅人之兵!完全是兵家對戰的手段!高!實在是高!”


    上官建成摸了摸下頜上不多的幾縷胡須,疑惑地看著趙大掌櫃道:“……這個法子真的行?”


    “大小姐既然能這麽肯定。一定行的。”趙大掌櫃圓滑說道。“而且,核桃蟲破壞木質特別嚴重這件事,我恍惚曾經聽人說過。”


    雲州靠山,附近大大小小的山村星羅棋布,這些村民一輩子生活在山林附近,對這些東西都是口口相傳的。


    上官瀅瀅見趙大掌櫃讚不絕口,很是欣喜。笑道:“趙大掌櫃謬讚了。還有一事,不得不防。”


    “何事?”


    “核桃蟲也有個死對頭,就是大海蠶。所以我們在放核桃蟲去吃木桶的時候,也要防止對方放大海蠶,反手吃掉我們的核桃蟲。”上官瀅瀅將後手都想到了,“所以我們要在四圍的村莊裏,連大海蠶一起收購,當然,要分派兩批不相幹的人去收,不能讓別人知道是收購的人是咱們的人。”夏茗悠一步步將上官瀅瀅上一世做過的事情說出來。


    上一世的時候,這一場風波發生一年之後。


    她常常坐在家裏的後院樹下乘涼,核桃蟲吃樹木最厲害這件事就是聽那些修木匠說的。


    “我說完了,爹和趙大掌櫃看著辦吧。”上官瀅瀅起身,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去裏屋抱起上官景辰一起往外走去。


    小雪貂睡得迷迷糊糊,但是也知道上官景辰走了,閉著眼睛跟著起身,七歪八扭地走在上官瀅瀅身後,一不小心,嘰裏咣啷撞翻了牆角一隻半人高青玉瓷的梅瓶。


    “死小貂!”上官建成回頭看見了,心疼地幾乎吐血。


    那可是整個西昌國獨一無二的青玉瓷梅瓶啊!


    他原配妻子的陪嫁,跟著他十幾年了,就這樣被這隻睡得迷迷糊糊,走得跌跌撞撞的雪貂給撞碎了!


    上官瀅瀅看了一眼,也認出了那隻梅瓶,心裏一動,道:“爹,等雲豹東家的事完了,我要清理一下娘的陪嫁。”


    “……清理什麽?我都給你母親收著呢。”上官建成不悅地道,“你才多大?哪裏管得了這些事?自己房裏的事情都沒有打理清楚,就想管你娘的陪嫁?這些都不需要你插手。”


    上官瀅瀅的唇邊不由露出一絲譏笑。


    她不過提了一嘴,爹就有一車咕嚕的話來堵她。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起歪心思占別人的東西呢。


    她娘朱婉清的陪嫁,首飾和衣料一直在她手裏,但是她也知道,她娘身為大丞相的嫡女,陪嫁怎麽可能隻有首飾和衣料?


    “……爹,我不是要東西。”上官瀅瀅定了定神,含笑說道,“我隻是想看看娘的嫁妝單子。”頓了頓,又道:“爹要是一時找不到了,也無妨。等回京城之後,我去外祖家,找姥姥去要娘的嫁妝單子看看也行。”


    西昌國但凡女子出嫁,嫁妝單子都是一式三份。娘家一份,婆家一份,還有女子自己藏有一份。更何況她娘是相府之女,禮單肯定有備份。


    她娘已經過世,也沒有跟上官瀅瀅說過她自己那份嫁妝單子在哪裏。


    而婆家……上官瀅瀅的祖父和祖母早就不在,那份嫁妝單子,肯定不在她爹手裏,就在她身為族長的大伯父手裏。


    所以她爹不肯拿出來給她看的話,她就隻有回去找外祖家,也就是她娘的娘家去看了。


    “瀅瀅啊,你找你外祖家看嫁妝單子做什麽?爹平時待你和小辰不薄吧?這點子小事,就不用勞煩你外祖家了。等回去之後,我就讓你母親把你娘的嫁妝單子給你看。”上官建成馬上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慈父嘴臉說道,“你母親可關心你了,一直說要照著你娘的嫁妝單子。給你辦嫁妝呢,這樣的繼母,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你要惜福。”


    上官瀅瀅知道,這話倒是不假。


    爹把娘的大部分嫁妝和嫁妝單子都是給繼母收著,但是繼母並沒有吞了她娘的陪嫁。


    上一世她及笄之後,繼母張氏就拿出來她娘的陪嫁單子,一樣樣點給她看,還照樣加厚給她辦嫁妝。


    隻可惜,她的嫁妝從十五歲辦到二十二歲,以當時上官家的財力,辦出來的嫁妝規模之宏大。據說隻有當年大周朝開國皇帝的娘親出嫁的時候可以比擬……


    不過,她當然不能跟宮裏的皇太後相比。


    皇太後嫁妝豐厚,而且嫁的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孫揚軒更是一輩子將她捧在手心,待她如珠如寶。


    自己呢?


    雖然生下來就定了親,卻直到二十二歲死的時候,那花轎還沒影呢……


    所以上官瀅瀅現在想要回娘親的嫁妝單子,不是信不過繼母,而是純粹想給她爹添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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