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飄香因說這次不大擺生辰禮,隻小意思地請了幾個上官家相好的皇商家的姑娘小姐過來坐席,另外朱宸靈代表朱家也來恭祝上官飄香的生辰了,此時正坐在廂房的席上。


    上官瀅瀅轉身就走,也去上官飄香院子裏的廂房坐席去了。


    她是姐姐,當然也要來坐坐的。


    “怎麽了?”朱宸靈見她繃著臉進來,忙拉拉她的手問道。


    上官瀅瀅的神色緩和下來,淡然道:“沒事,有人給飄香送酒席過來,我們就這幾個人,怎麽吃得完?”


    “送了多少?”朱宸靈好奇問道。


    “十桌。”上官瀅瀅笑了笑,往桌子溜了一眼,“我們這裏一桌人都沒有坐齊呢。”


    “是啊。”朱宸靈點點頭,“看來隻有給你們家下人吃了。”


    上官瀅瀅沒有說話,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屋外黑沉的天空。


    天色已經很晚了,那送酒菜的人,真是很有心呢……


    正想著,屋外黑沉沉的天空上突然綻放出絢麗的煙花!


    轟!啪!


    一朵朵煙火繁花似錦,衝向無垠的天際。


    她們紛紛走出廂房,站在院子裏抬頭觀望。


    上官飄香帶著丫鬟婆子走進來。也好奇地抬頭觀望,笑道:“這些煙火真好看!”


    天上一大朵煙花正絢爛地綻放,占滿了院子上整片的天空。


    大煙花消失,然後是滿天密密麻麻的小海棠花,接著又換成繁麗無端的紫羅蘭,開得如火如荼,如同花海。


    如此各種變幻,黑沉的夜空一共綻放了十種華美聖潔的鮮花。


    大家正在嘖嘖驚歎,卻見天上的煙火又變了。


    數隻煙火帶著呼嘯聲衝上天際,在她們頭頂爆開,顯出十一個大字“恭祝上官二小姐福壽綿澤”。明顯也是給上官飄香過生辰的賀禮!


    上官飄香笑容燦爛,雙手闔在胸前,感激地對上官瀅瀅道:“姐姐,你對我太好了!居然給我準備了這樣好看的煙火!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今日的生辰禮!”


    上官瀅瀅卻沒有居功,她笑著搖搖頭,“飄香,你弄錯了,這些煙火不是我準備的,你謝錯人了。”


    一般人也就順水推舟了,誰知道上官瀅瀅卻不肯。


    上官飄香含笑看了她一眼,道:“姐姐,你就別推辭了,我知道是你……”


    “真不是我。”上官瀅瀅收了嘻容,正色說道:“我連給弟弟小辰的生辰禮都沒有準備煙火,怎麽會給你準備呢?”


    上官飄香一聽,立刻眼淚汪汪起來,她咬了咬嬌豔的櫻唇,顫抖著道:“……姐姐,你不疼我了嗎?”


    “我當然疼你。”上官瀅瀅心裏有些不悅,麵上隻沒有帶出來,耐著性子道:“今天你生辰,就不要掉金豆了,免得以後一輩子不順遂。”


    上官飄香忙抹了淚,道:“多謝姐姐教誨,不過……”她看著上官瀅瀅,似乎十分失望,“我一直以為姐姐疼我和疼小辰是一樣的……”


    被上官飄香請來的小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外麵都說上官家大小姐待繼妹如親妹,如今看來,不是那麽回事呢……


    朱宸靈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將上官瀅瀅護在身後,笑著道:“飄香,你這是鬧的哪一出?小辰比你年紀小,又有病,生下來就沒了娘,瀅瀅是他親姐,多疼他怎麽了?你為什麽總要跟小辰比呢?”


    “我不是要比,我隻是……隻是……隻是擔心姐姐不喜歡我了。”上官飄香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道,“小辰是傻子,我不應該跟他計較,是我的錯。姐姐、二表姐,你們原諒我一次吧,我以後再不會了。”


    原來說的是上官家那個傻子大少爺。那些小姐們露出釋然的神情,覺得上官瀅瀅偏疼自己的傻弟弟,也是情有可原的。


    上官飄香說了不比,卻在人前先大咧咧說出來,讓人誤會,還當眾拿智力不齊的弟弟說事,也不是善茬兒……


    眾人看上官飄香的神色又變了變。


    上官飄香像是一無所察,帶著大家進屋裏坐席,笑道:“今兒外麵有好心人給我送了狀元樓的十桌席麵。最上等的一桌我奉與爹娘,這是次一等的,也是很好的,咱們吃了吧。”又道:“這些酒菜都是試吃過了,沒有害處的。”


    “那還有八桌呢?”一個小姐笑吟吟地問。


    “……等明日天亮了,施舍到廟裏與那些吃不上飯的人吃,也算是一樁功德。”上官飄香跟著坐在上官瀅瀅和朱宸靈中間的位置。


    她是今日的壽星,理當坐首席。


    眾人便紛紛誇讚上官飄香宅心仁厚,以後必有大福。


    上官飄香每說一句話,都要看上官瀅瀅一眼,像是不敢隨意張嘴一樣。


    上官瀅瀅沒理她,慢條斯理吃完飯,就拉著朱宸靈告辭了。


    因天色已晚,朱宸靈不回沈相府了,被上官瀅瀅拉去一起去緣雅堂住。


    上官景辰已經睡了,兩人輕手輕腳走到浴房,洗漱完畢之後,出來一起睡在南窗下的軟榻上。


    “你這個妹妹,真是不容小覷。”黑暗中,朱宸靈悄聲提醒上官瀅瀅。


    上官瀅瀅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前世的時候,張氏和上官飄香都不是這個樣子,或者說,表麵上做得極好,並沒有如同現在這樣不放過機會擠兌上官瀅瀅。


    但是上一世,上官瀅瀅也沒有如同現在這樣對張氏多方試探。


    看來她變了,她們當然也會跟著變。不可能還如同上一世那樣對她。


    所以兩相交錯,她們之間的不合也漸漸浮出了水麵。


    上官瀅瀅心裏不太好受,她不想談這個話題,良久她輕聲道:“今天給飄香送酒席和放煙火的,你說是不是同一人?”


    朱宸靈搖搖頭,“這我可不知道,我猜多半是姑父假托別人所做,就是哄你妹妹開心。當然,也是哄你繼母開心。”


    上官瀅瀅半信半疑地闔上眼,不去糾結這個問題了。


    第二天,上官飄香和上官瀅瀅一起送昨夜來她生辰禮做客的姑娘小姐們離去。


    朱宸靈最後一個登上朱家的大車,她撂開車簾,正要跟上官瀅瀅叮囑幾句,就見一個梳著圓髻,慈眉善目地中年婦人挎著一個小包袱走過來,對上官飄香道:“您是上官二小姐吧?”


    上官飄香點點頭,“您是……?”


    “有人買了奴婢,專門送與二小姐做灌湯包。奴婢本是江南人,做得一手好灌湯包。二小姐要是不信,可以讓奴婢給您做做試吃一下。”說著,那女子將一張賣身契送到上官飄香麵前。


    上官飄香一聽“灌湯包”,就知道是誰了,但是不動聲色,笑著道:“哎喲,這麽大禮,我可受不起。你回去跟你主子說,好意我心領了。不必如此,倒叫我難做。”


    “二小姐,買下我的人說了,要是您不要,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那女子忙給上官飄香跪下,朝她磕頭。


    送禮的人,似乎很明白上官飄香的性子呢……


    上官飄香果然露出不忍的神情,看向上官瀅瀅,道:“姐姐,這可怎麽辦啊?我不想收,可是如果不收,她就沒命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


    昨天有人送柏鄉樓的酒席,晚上又有大手筆指名道賀的煙火,今兒更好,還有一個專門會做灌湯包的仆婦上門投靠……


    上官瀅瀅挑了挑眉,嗅出點兒不正常的味道。


    “……是誰買你的?”上官瀅瀅踱過去,站在那婦人麵前問道,又問上官飄香:“你愛吃灌湯包?我怎麽不知道?”


    “嗬嗬,姐姐,我喜歡吃的東西多了……”上官瀅瀅笑著回避了這個問題,但是聽在別人耳朵裏,就像是在說上官瀅瀅對她這個妹妹根本就不了解一樣。


    那仆婦跪在地上,果然也在腹誹,暗道京城裏都說上官大小姐對不同父又不同母的二小姐親如親姐妹,但是如今一看,真不是那麽回事。


    一個外人都知道二小姐喜歡吃灌湯包,她這個大小姐倒是一無所知……


    上官瀅瀅當然也聽出了這一層意思,心裏更是不虞,便不去理她,隻看著那仆婦道:“回去跟你的主子說,送酒席,放煙火也就罷了。再送個仆婦來,嗬嗬,當我們上官家是菜市場,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嗎?”


    那仆婦低著頭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道:“大小姐,大小姐,求求您讓二小姐收了奴婢吧。不然奴婢真要死了!”


    “姐姐,姐姐,就讓她住在我的院子,在灶上做事吧。”上官飄香也苦勸不止,“我不想她丟掉性命啊!”


    “飄香,做灌湯包是灶上的人,也是天天在廚房轉悠。這樣重要的地方怎麽能隨便進人?飄香,心善是好事,但是毫無原則地心善,不是善良,而是愚蠢。”上官瀅瀅頭一次在外人麵前輕責上官飄香。


    上官飄香被她說得麵紅耳赤,捂著嘴,難以置信地道:“姐姐,你說我蠢?!”


    “但凡大家子買人,別說是灶上的仆婦,哪怕是外院做粗活的婆子,都是要經過重重把關,身家背景和人性子都要查驗清楚才能進人。不然誰都能送個人進來,我上官府就成了南城集散之地了,還有什麽規矩可言?又有什麽安全可言?”


    遇害多次,上官瀅瀅知道,這個問題上她不能退縮。


    “這話說得是正理。”朱宸靈聽了忙從車上下來,給上官瀅瀅打氣。


    因沒有外人在場,朱宸靈也不客氣了,對上官飄香道:“你別遇事就知道哭,你姐姐見識比你多,你好好聽話別濫好心。在人前跟姐姐吵,讓你姐姐在人前做惡人。你一向說你最敬愛你姐姐,如今我卻看不出來。隻看出來你處處抬高自己,貶低她。這樣做有意思嗎?”


    上官瀅瀅忙拉拉朱宸靈,斜睨她一眼,悄聲道:“別這麽說……”


    “我說錯了嗎?你心地寬廣,我心胸狹窄,卻看不得這樣踩著別人誇自己的人。”朱宸靈直言不諱地道。


    上官飄香臉皮薄,受不了朱宸靈這樣夾槍帶棒的話,哇地一聲掩麵哭了,轉身往角門跑去。


    上官瀅瀅就對那婦人道:“我帶你去銷籍,不做奴婢了,沒人敢殺你。”


    西昌國的律法,自由身的良民被殺,對方可是要抵命的。


    那婦人一怔,沒想到上官大小姐居然願意給她削去奴籍,這可比剛才上官飄香的提議強多了。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上官瀅瀅,低聲道:“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隻要你告訴我是誰買你的。”


    那婦人定了定神,一五一十地道:“……奴婢家本開著一個小飯館賣灌湯包,因我家那口子病重,沒有足夠的錢請郎中,有人正好來我家鋪子問我願不願意簽賣身契,說隻要我簽了,不僅給我足夠的銀子給我那口子請郎中,如果一般郎中治不了,還要幫我請太醫……”


    這樣的誘惑,足以讓一個妻子放棄終身自由,隻為給丈夫治病消災。


    上官瀅瀅聽了半晌,發現那婦人也沒有見過買主是誰,隻見到了中人和那人的管事。


    “不過能請得到禦醫,肯定不是一般的富人。”朱宸靈跟上官瀅瀅商議,“不如咱們去柏鄉樓看看?”


    上官瀅瀅應了,先帶那婦人去官府削去奴籍,然後請了上官家相熟的太醫,往婦人家去給她丈夫治病。


    那婦人千恩萬謝,給上官瀅瀅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才放她們走。


    上官瀅瀅和朱宸靈隨後就去了柏鄉樓。


    而柏鄉樓上到掌櫃下到跑堂,一個個的嘴比河蚌還緊,就是不肯透露昨夜送酒席的人是誰。


    上官瀅瀅和朱宸靈坐在車裏,讓丫鬟彩桑下去跟這些人交涉了半天,也問不出端倪。


    無奈間,上官瀅瀅撂開車簾,正想下車親自去問,抬頭卻猛地看見前麵亂哄哄的,一群人踮著腳往對麵看。


    隻見武陵王世子,國民相公蕭奕蘊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站在柏鄉樓大門前不遠的地方,正低頭跟他的隨從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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