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靈捧著茶杯在手中轉了一圈,並不喝,出了一回神,低聲道:“瀅瀅,你知道嗎?陛下點了司徒煬傾為主將,過兩天就要帶兵去北城守邊境了。”


    上官瀅瀅一怔,“是嗎?我不知道呢。”


    這些日子她全副身心都撲在小辰身上,沒有功夫管外麵的事。


    “那兩人也沒有跟你說過?”朱宸靈往張氏和上官飄香住的方向努努嘴。


    上官瀅瀅笑了笑,“最近她們很少過來了。”


    據說張氏覺得上官瀅瀅性子跳脫,很是不滿,正把她拘在自己院子裏,要親自教養她。


    在上官瀅瀅這邊,她們母慈女孝的戲碼不再上演了,上官瀅瀅倒覺得輕鬆許多。


    她爹上官建成打贏了跟季伯爵府的官司,更加誌得意滿。如今聽說日日苦做,天天吃補藥,一心要跟張氏再生個兒子……


    “其實這樣也好,不用天天笑得臉都僵了。”朱宸靈撇了撇嘴,“我娘讓我提醒你一聲,記得過兩天去京城外的十裏亭去送一送司徒煬傾。等他回來,你們就該商議成親的事了。”


    明年上官瀅瀅及笄之後,就要嫁人了。


    上官瀅瀅看著上官景辰的樣兒,默然半晌,道:“……我不想這麽早嫁人。”


    她一旦出嫁了,小辰就真的隻有一個人了。


    上官建成還活著,小辰不是孤兒,所以不能跟她一起去永興侯府。


    而把小辰一個人留在這上官府,上官瀅瀅簡直想都不敢想。


    “不嫁?”朱宸靈忙推推她的胳膊,“你別傻了,你不嫁怎麽辦?一輩子做老姑娘?小辰是男孩子,你也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啊!”


    “我是不能陪他一輩子,但是小辰如今的情形,你讓我怎麽能放心一個人出嫁?還有,我隻想等小辰恢複了,滿十五歲成年之後我再出嫁。這個要求,不算過吧?”


    這個念頭,已經在上官瀅瀅心裏縈繞很久。


    她今年十四歲,小辰十歲。


    五年後,她十九歲,小辰十五歲,到時候再出嫁也不遲。


    “小辰滿了十五歲?那時候司徒煬傾也就二十二歲了!你不是說笑吧!”朱宸靈瞪大眼睛,想讓上官瀅瀅看清事實。


    “司徒煬傾已經十七歲了,再等你五年,他就二十二了!再說了,他是永興侯的獨子,你覺得侯爺能同意他那麽晚娶親嗎?”


    西昌國男子十五歲就可以娶妻,十二歲房裏就可以有通房。到二十二歲都沒有過女人的男子,在這個世上存在嗎?


    朱宸靈不覺得司徒煬傾能幹幹淨淨等上官瀅瀅到二十二歲。


    上官瀅瀅抿了抿唇,“他可以先納妾,我不介意的。”


    如今對她來說,自己的終身幸福,遠遠沒有小辰平安長大重要。


    她這一世,本就是來給小辰還債來的,她的上一世,也沒有嫁人,所以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先納妾?你真願意?”朱宸靈急了,“你怎麽能這樣呢?你弟弟是很重要,但是你自己呢?!”


    上官瀅瀅垂下眼眸,輕輕吹了吹茶杯裏嫋嫋升起來的熱氣,“我真不介意,你可能不明白,但是在我心裏,我真是覺得弟弟更重要。”


    “唉,你真是個死心眼兒。”朱宸靈撫了撫額,跺了幾下腳,“算了,我回去問問我娘,看看她有什麽主意。還是應該給小辰尋個名醫瞧瞧,不能讓他耽誤你。”


    朱宸靈又跟上官瀅瀅說了會兒閑話,才起身告辭離去。


    她從上官府的角門出來的時候,迎麵看見一個身穿青衫的男子站在角門旁邊的木樨樹下。


    那男子長相俊逸,隻眉頭緊緊皺著,似乎有心事鬱結。正是被楊雨環退了親的王世宇。


    朱宸靈垂下眼眸,從他麵前悄然走過,並沒有說話。


    王世宇見朱宸靈出來,也往後退了一步,自從他跟楊雨環退親後被朱家冷淡之後,就不敢直視她。


    朱宸靈扶著丫鬟的手上了朱家的大車,拂下車簾的時候,她看見上官家的大車也回來了,從大車上下來一個身穿水藍色羅裙的美貌小姑娘。


    正是上官飄香從外麵回來了。


    上官飄香抬頭看見王世宇站在角門旁,怔了怔,淚水立刻盈滿雙眸。


    她朝王世宇露出一個淒然的微笑,仰頭從他身邊走過,往角門裏去了。


    “飄香!”王世宇被那帶著淚意的微笑震撼不已,忙出聲喚她。


    上官飄香卻沒有回頭,很快走遠了。


    王世宇呆呆地站在那裏,眼前盡是上官飄香淚意婆娑的雙眸。


    過了這麽久,他依然忘不了她。


    張氏從大車裏下來,將一切看在眼裏,她走到王世宇身邊,和藹地道:“王二公子,您請回吧。我們飄香福薄,當不起您的厚意。”


    王世宇用袖子抹了一把淚,喃喃地道:“上官伯母,我知道之前是我對不起飄香,今日我來,是來辭行的。”


    “辭行?”


    “我已經參了軍入了隊,不日就要跟大軍開拔,去北麵鎮守了。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我隻是來向飄香說句對不起……”陸乘元說完,轉身離去。


    張氏看著王世宇的背影,眼神越發幽深。


    王世宇回到自己家,跪在他娘親王大夫人麵前磕了三個響頭,“娘,以前是兒子不孝,給爹娘祖宗丟人了。這一次,兒子跟隨大軍出征,隻望能立下戰功,也好洗刷兒子給王家帶來的恥辱。”


    王大夫人哇地一聲哭出來,抱著他的頭,“兒”一聲,“心肝”一聲,哭得肝腸寸斷。


    “你怎麽想不開要去從軍啊?我們王家是五相四國公之家,你已經中了舉,以後再中進士,怎麽著也比從軍強啊!”


    王世宇哽咽著道:“娘,得罪了朱相府,我已經無法再做文官了,走武將之路,還有個出路,不然就隻有一輩子為王家打理庶務了。”


    “你這孩子!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那上官飄香有什麽好!你就為了她連家都不要了!”王大夫人轉而想到罪魁禍首上官飄香,又恨鐵不成鋼地拍打王世宇的後背。


    王世宇一聲不吭,任憑他娘王大夫人拍打。


    好不容易從王大夫人房裏出來,王世宇不想回自己的屋子,轉身又出去外麵的酒樓吃酒。


    他從小就沒有受過軍事上的訓練,忽然轉而從軍,也不是不害怕的。


    但是他別無他途了。


    天色漸黑,王世宇醉醺醺從酒樓裏走出來。


    看了看天邊的星辰,王世宇不受控製地又往上官府的方向去了。


    他費盡心機賄賂了上官府的門子,幫他傳話給上官飄香,要在臨走的時候見她一麵,跟她說幾句心裏話。


    上官飄香不願嫁他,他困惑過,難過過,但是臨到最後,他還是選擇原諒她,他現在隻想再看她一眼。說幾句話,僅此而已。


    到了出征的前一天,王世宇來到跟上官飄香約定的雲山寺禪房後院等候著她。


    不過他沒有等來上官飄香,等來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婦人。


    “請問您是……?”王世宇很是疑惑地問道,忍不住翹腳往她身後看去。


    那中年婦人搖搖頭,低聲道:“王二公子,我們家二小姐沒有來。”頓了頓,她又道:“你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家二小姐?你已經毀了她一輩子了……”


    原來是上官家的仆婦。


    王世宇抿了抿唇,搖頭道:“我可以娶飄香的,可是她不願嫁給我……”


    “少年人,不是說娶她,就能彌補你所有過錯的。”那中年婦人歎了口氣,飛快地睃了王世宇一眼,“王二公子,你是真心悔過嗎?”


    “當然。”王世宇元忙不迭地道。“如果你們家能把飄香嫁給我,就知道我是不是說真心話了。”


    “我們家二小姐才十歲,還不到說親嫁人的時候。”中年婦人沉吟道,“如果王二公子對我們家二小姐是真心,我希望你能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什麽事?隻要您說,我一定做到!”王世宇心裏一喜,拍著胸口說道。


    那中年婦人輕歎一聲,麵上的神情十分悵然。


    雖然她不是絕色美人,但是那歎息聲卻如有蠱惑力一般。


    王世宇眼神發直,著魔般問:“我有什麽能為飄香做的?”


    “……當初那件事,我們都知道王二公子其實是一番好意,是要給我們家二小姐撐腰。但我們家大小姐深恨我家夫人嫁給我家老爺,占了她娘的位置,對二小姐也是表麵功夫,不瞞您說,大小姐其實臉酸辛硬,不是善茬。”那中年婦人將當初的情形娓娓道來,“這件事最後鬧出來,其實怪不了你五弟世煥公子,也怪不了武陵王世子,全是大小姐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她那時候要不是去柏鄉樓查詢是誰給二小姐送的席麵,你的事,也不會鬧得眾人皆知,以至於連楊巡撫的好親事都給弄沒了。”


    王世宇如同被當頭一棒,敲得眼冒金星。


    “真是上官瀅瀅?!”他怎麽也沒想到,將這件事公諸於眾的,居然是上官飄香奉為親姐姐的上官瀅瀅!


    “飄香一定很難過吧?我知道她很敬重她姐姐的……”王世宇喃喃說道,對上官飄香更加憐惜。


    而且當初的事,確實不是上官飄香主動,而是他自己一心要給上官飄香撐腰。


    最後鬧到那般滿城風雨的地步,他不是不懊惱的。


    隻是他那時候以為是他五弟王世煥和武陵王世子從中鬧出來的,無法、也不敢恨這兩人。


    現在知道上官瀅瀅才是幕後黑手,他的怒意一時無法遏製,咬著腮幫子咯咯作響,連五官都扭曲了。


    “……二小姐當然難過,但是她一向純善,隻會打落牙齒往肚裏咽,如今在家裏天天謹言慎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一切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說實話,我看了很心疼。”那中年婆子用帕子印了印眼角。


    “真的是上官瀅瀅把這件事捅出來的?!”王世宇的拳頭握得咯咯直響,咬牙切齒地道。


    “王二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柏鄉樓問問,當日有沒有個丫鬟特意來查詢過是誰給上官府送酒席的。那丫鬟不是別人,就是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中年婆子的聲音冷靜說道,沒有放過王世宇一絲一毫情緒的變化。


    這女人說得有名有姓,還讓他去柏鄉樓查詢,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王世宇麵色黑沉,“我當然要去問的,你們希望我為飄香做什麽事?您盡管開口。”


    “沒有別的,我隻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婆子一字一句地道,“大小姐毀了二小姐,我是看著二小姐長大的,我隻想惡有惡報!”


    “惡有惡報?”王世宇愕然,“您是想……”


    那婆子朝他招招手。


    王世宇忙湊頭過去。


    那中年婆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後日公子就要出征了,大小姐會去城外十裏亭送別她的未婚夫,我隻希望,到時候王二公子能幫這個忙……”說著,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一番。


    王世宇聽得額頭的汗珠涔涔而下,他閉了閉眼,“我會考慮。”


    如果他這番話說出來,上官瀅瀅的名聲大概也不保了。


    不過他想到上官瀅瀅對飄香做的事,又覺得這是她的報應……


    第二天,王世宇去了柏鄉樓,找掌櫃詢問當初他給上官府送酒席的時候,有沒有人來柏鄉樓打聽過到底是誰送的酒席。


    當日的事鬧得那樣大,柏鄉樓的掌櫃對此記憶猶新,聞言不加思索地道:“有,確實有人來問過,是個豪門丫鬟的樣兒,聽說好像是上官府的……”


    跟那上官府婆子說的話全對上了。


    王世宇想到飄香被毀的名聲,眼神黯了黯,是他欠她的,就讓他幫她還債吧。


    ……


    上官府的後門,一個中年婦人拎著菜藍走了進來。她在上官府內院七彎八拐,很快就走得不見蹤影。


    最後走進了張氏和上官建成住的正院。


    “夫人,一切都辦妥了。”那中年婆子低聲回道。


    張氏點點頭,將一個荷包賞給她,“做得好,下去吧。”


    這中年婦人是她身邊的婆子,也是從東臨過來的,是他們的人。


    “飄香,你好久沒有去看過姐姐和弟弟了,也當去看看了,記得幫你姐姐商量一下明日穿什麽衣裳。”張氏將上官飄香叫進來。


    “還有這一碟子桃花蜜糖蒸芋頭粉糕,是小廚房新做的,給你姐姐和弟弟送去吧。”


    上官飄香會意,親自拎了食盒,去上官瀅瀅和上官景辰住的緣雅堂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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