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掌櫃對他做了個“放心”的手勢。


    銀子已經使進去了,大理寺的人答應用軟頂板,就不會用硬釘板。


    上官建成籲了一口氣,將袍子下擺撩起來,掛在腰間,在釘板前蹲下身,正要先摸一摸那釘子是否是軟釘,突然背後傳來一陣大力,似乎被人推了一把!


    他身不由己往前滾倒,正好落在麵前的釘板上。


    上官建成頓時殺豬般嚎叫了起來。


    “啊——啊!——靠!是真釘板!真釘板啊!我去你奶奶個熊!”


    釘板上明晃晃的釘子如同一根根鋼針,紮在上官建成身上,萬針紮身的痛,真不是一般的疼,撕心裂肺。


    更何況上官建成從小就沒有受過這樣的苦,一時比普通人叫喊得還要哀嚎悲慘。


    上官瀅瀅在車裏看見了這幅情形,不由瞪大眼睛。


    咦?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的軟釘板?!


    趙大掌櫃在旁邊看傻了眼,很快滿頭是汗,兩腿戰戰發抖,都快站不住了。


    上官瀅瀅從朱相府的大車上下來,走到趙大掌櫃身邊,悄聲問道:“……趙伯,這是怎麽回事?”


    她明明聽說她爹不用滾真釘板,虧她還扼腕很遺憾了一陣子……


    趙大掌櫃用帕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悄聲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們明明已經準備好了的!”


    大理寺的衙差主事也十分驚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明明吩咐人抬出來的是軟釘板,怎麽變成硬釘板了?!


    拿人錢財,不能替人消災,以後還有誰願意給他們塞錢?!


    上官瀅瀅知道她爹上官建成是滾了真釘板了,忙抿了抿唇,將翹起的唇角壓了下去,不能讓人看見她心裏的高興和歡喜……


    她隻想雙手合什,對著天空祝禱一番,感謝神靈保佑,全了她的心願。


    難道這個世上真有報應這一說?


    張氏在上官府的大車裏聽見上官建成的哭喊聲,也嚇得白了臉。


    但是她沒有下車,而是悄悄撂開車簾,隻露出一雙眼睛往外看,心裏很是忐忑不安。


    上官建成本想起身,但是那股大力居然推著他,結結實實從釘板的一頭滾到另一頭,痛得他撕心裂肺,最後從釘板上滾下來的時候,已經暈了過去。


    大理寺的衙差頭兒沒法子,撓了撓頭,從暈倒的上官建成手上接過狀紙,道:“釘板已滾,狀紙接了。”


    這就算是立案了。


    上官瀅瀅總算覺得自己不虛此行。


    從大理寺回去的時候,她心裏一動,命人又去賭坊買了上官府贏,大大押了一注。


    ……


    大理寺裏,衙差管事劈頭蓋臉抽了那四個抬釘板的衙差每人一個耳光,吼道:“老子不是讓你們抬軟釘板嗎?!怎麽還給老子抬了硬釘板出去!”


    害得他不得不把收的銀子吐出來!


    那四個抬釘板的衙差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捂著被打的臉嘀咕道:“……我們就是從放軟釘板的屋裏抬出來的,誰知道那釘板被人換了……”


    “放屁!誰有那麽大能耐來大理寺的庫房換刑具?!一定是你們平日裏偷懶耍滑,裝錯了!”衙差管事又罵了手下幾句,才拿著上官府的狀紙去大理寺丞那裏備案。


    大理寺丞此時也在看著從宮裏送來的一封密信。


    隻見那信上隻寫著“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句話。


    雖然沒有落款,但是看那筆跡,大理寺丞就知道是誰寫的,自然心領神會。


    大理寺丞不是不疑惑的,不過想到季伯爵府平日裏太過囂張,也許宮裏那位皇後娘娘也看不過眼,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也說不定。


    這樣一想,大理寺丞在審案的時候,便格外偏向上官府。


    “……季大陸在上官府欲行不軌,是大家都看見的,你們還有什麽話說?”大理寺丞在堂上威嚴問道。


    季伯爵府的人一聽就傻了。——這大理寺丞怎麽回事?怎麽會胳膊肘兒往外拐?!


    說好的照顧季家和長公主的臉麵呢?!


    上官府的人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上官建成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他的這頓釘板真是沒有白滾。雖然到現在都疼得要命。但是一想到不用砍頭,他又覺得滾釘板還是值得的。


    “大人!就算我們世子吃醉了有些不妥,但是並沒有jian到上官建成的妻子。那上官建成憑什麽把我們世子砸死了?!還有,不僅砸死了我們世子,還……還……還醃了他!”季伯爵府的人一著急,把這件事也說了出來。


    大理寺門外圍觀的群眾們一派嘩然。


    “哇!原來還被醃了!”


    “嘖嘖,季家這位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怎麽會被人醃了呢?!”


    “八成是真的做了什麽了……聽說上官太太國色天香,男人看了就把持不住呢……”


    嘻嘻哈哈的聲音從圍觀的人群中傳了出來。


    張氏聽得臉上越來越紅,心裏越來越怒,從車簾的縫隙看過去,正好看見上官瀅瀅的背影。


    張氏看著她的眼神越發陰森晦澀。


    “你們不用狡辯!難道因為沒有奸到,就不能判他有罪?!”大理寺丞威嚴地拍了拍驚堂木。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季大陸身為伯爵府世子,卻闖入民宅,欲行不軌之事。實在是罪大惡極!上官建成為保妻室的貞節,錯手砸死季大陸,情有可原。季伯爵府告上官府濫殺無辜的狀訴駁回。季伯爵養子不教,有負為父之責。茲令季伯爵擺酒五十席,向上官府賠罪!”


    這場官司,居然是身為皇商之家的上官府贏了!


    上官府告贏了長公主的婆家,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傳遍西昌國的上上下下。


    ……


    東宮的承乾殿內,長公主孫顏茗聽到這個判決結果,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麵扇了一耳光一樣,忙命人將孫煌宇叫了進來,哭訴道:“煌宇,你要給姐姐做主啊!讓一介商戶這樣羞辱你姐夫家,羞辱你姐夫的堂弟,就是羞辱我們整個公主府,還有你無辜死去的朋友大陸,你這個太子做的還有什麽意思?!”


    太子抿了抿唇,安慰長公主道:“長姐休要生氣,皇弟去見見母後,看看她怎麽說。”


    長公主聞言忙止了哭聲,道:“我們家老太君都哭倒下了,長姐也沒辦法。你去打聽打聽,最要緊為你姐夫和大陸討回公道!若是連商戶都能欺侮我們,那我們季家以後也不用混了,直接搬回北城算了。”


    孫煌宇又安慰了長公主幾句,才去見皇後楊玉昀。


    皇後早就知道了判決結果,也正是盛怒的時候。


    她沒想到,自己親自提拔的大理寺丞,居然胳膊肘兒往外拐!


    “……來人,給本宮把這些東西送到吏部和刑部。”皇後臉上露出一絲獰笑,“誰讓本宮不痛快,本宮就讓誰一輩子不痛快!”


    皇後拿出來的,是當初大理寺丞在她這邊跑官時候送出來的賄賂證據……


    大理寺丞行賄買官,東窗事發,第二天,他就被鋃鐺下獄,連家都被抄了。


    上官瀅瀅正好帶著上官景辰離開朱相府回自己的家。


    在路上遇到刑部查抄大理寺丞的府邸,上官瀅瀅很是驚訝。


    回家就去問趙大掌櫃,“趙伯,那大理寺丞居然被抄家了。”


    趙大掌櫃也覺得有些驚訝。


    他本來得到的消息,是上官府開始的時候會輸,等這個大理寺丞被搞下去之後,上官府才會翻案,得以“洗雪沉冤”。


    結果沒想到,大理寺丞直接判了上官府贏,還是沒有逃過被清洗的下場。


    不同的是,如果他判上官府輸,他會被陛下和大丞相聯手清洗。


    但是他判上官府贏,卻是被皇後那一派,也就是東臨派的勢力清洗。


    說來說去,他這種靠行賄來的官兒,小尾巴太多,被人一抓一個準,肯定是做不長的。


    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官,都是踏踏實實比較好。


    ……


    上官府裏一片歡騰。


    上官瀅瀅也借機在賭場大賺一筆,進賬了數萬兩銀子到腰包裏。


    這一次,她不僅親眼看見她爹滾釘板,而且還看見上官府贏了季伯爵府!


    季伯爵府不僅削了麵子,而且還讓季大陸的劣跡大白於天下,也算是間接給小辰報了仇。


    雖然小辰還是不能認人,並未好轉,但是上官瀅瀅看見他,內疚之心已經少了許多。


    假以時日,小辰的病一定會好的。


    上官瀅瀅給自己打氣。


    她牢牢記得馮嘉靖的話,如果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誰又能相信她呢?


    ……


    張氏對這個結果也非常滿意。


    差一點,她以為自己還要在上官瀅瀅手裏栽一跤,真的要被當堂脫褲子打板子了。


    幸好,她那邊的人還是給力的,沒有讓她淪落到那種不堪的下場。


    但是這一次她逃了過去,卻不能再掉以輕心了。


    看著日漸厲害起來的上官瀅瀅,張氏發誓,她再不會手軟!


    “飄香,來,從今天起,每天到娘房裏兩個時辰,娘教你女紅、廚藝和管賬。”張氏將上官飄香叫到自己房裏,打算開始教她需要的技能。


    女紅、廚藝和算賬當然隻是幌子,這些東西上官飄香早就會了,而且比張氏隻強不弱。


    張氏要教她的,當然另有玄機。


    上官飄香眼前一亮,隻覺得麵前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


    皇宮裏,皇後楊玉昀看著那份從大理寺丞家裏抄出來的手諭,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國法戒律當前,賞罰分明。”——正是皇後楊玉昀的親筆字跡!


    這句話本身沒有什麽錯,而且還能為皇後楊玉昀避開嫌疑。


    但問題是,楊玉昀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寫過這樣的手諭!


    但是這張手諭上的字跡,卻完全沒有偽造的痕跡。就連她自己看了,都以為是自己親手寫的!


    楊玉昀眯起水樣雙眸,心裏浮起一絲陰影。


    對方陣營裏確實有能人啊……偽造筆跡簡直到了爐火純青、以假亂真的地步,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人到底是哪路的大羅金仙?


    如果不是這份手諭,楊玉昀明白,上官府和季伯爵府的案子,絕對不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看來,他們是中了別人的反間計了。


    ……


    過了六月,西昌國京城的天氣漸漸炎熱。


    整個上官府籠罩在深深淺淺的層層綠蔭當中。


    後院蟬鳴陣陣,夾雜著從海麵吹來的涼爽海風,比別處要清涼許多。


    上官瀅瀅帶著上官景辰坐在緣雅堂後院的葡萄架下,地上鋪著厚厚的墊子。


    上官景辰坐在墊子上,手裏拿著佛經念念有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混沌的世界裏。


    小雪貂一動不動趴在他身邊,一雙豎直的紅眼睛眼警惕地看著四周,就連上官瀅瀅起身行走,它都會噝噝叫兩聲,表示自己看著呢!


    自從上一次上官景辰被季大陸嚇得病情嚴重之後,小雪貂就對上官景辰寸步不離了。


    以前它還會自己跑出去幾個時辰,如今是跟著上官景辰亦步亦趨。


    上官景辰坐在葡萄架下小石桌旁邊的石凳上,手裏捧著一本佛經,慢條斯理地給上官景辰念著。


    她不奢望上官景辰能聽懂,但是佛經裏有著安撫人心的奇異力量,她希望這樣的佛經,能夠安撫上官景辰受到嚴重創傷的心靈。


    “大小姐,朱二小姐來了。”小橘下後廊的台階,站在上官瀅瀅身邊輕聲說道。


    上官瀅瀅停了念誦,放下佛經,起身伸了個懶腰,透過繁複的葡萄架子,她看著不遠處的藍天白雲、海天一線,對上官景辰笑著說:“小辰,你二表姐來了。”


    上官景辰沒有抬頭,也沒有任何表示,埋頭撥弄著自己手中的菩提子。


    他的世界,似乎隻有這一串珠子。


    上官瀅瀅知道,他已經把手中的菩提子盤了又盤,顆顆圓潤卻依舊麵目一般,可他依舊樂此不疲。


    上官瀅瀅笑著搖搖頭,轉身剛走上後廊的台階,就見朱宸靈撂開後門的簾子走了出來。


    “表姐,小辰好些了嗎?”朱宸靈每次來見她,都是這樣開頭的。


    不僅上官瀅瀅著急,朱家的每個人也都關注著上官景辰的狀況。


    “好多了。”上官瀅瀅每次都這樣回答。


    但是這個“好多了”,也隻局限於上官景辰的飲食起居狀況。


    他依然不能認人,連上官瀅瀅都不認得。


    以前還會叫姐姐,說幾句簡單的問候語,現在一句完整的話都不能說了。


    朱宸靈探頭看了看依然坐在葡萄架下的上官景辰,知道並沒有好轉,搖搖頭,和上官瀅瀅手拉手回到葡萄架下坐定。


    彩桑綠色的琉璃桃花瓣的托盤送了兩杯清茶,還有兩份馬蹄栗子糕下來,擺在葡萄架下的小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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