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瀅瀅忙道:“多謝義兄!確實挺好玩!——走,咱們去李公府?”


    義兄點點頭,帶著她飛簷走壁,來到了李公府外頭。


    上官瀅瀅馬上就想躍上牆頭,跟去平陽侯府一樣,夜探李公府。


    “等等!”義兄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伸手拽住她,“不能輕舉妄動。”


    “啊?這裏難道比平陽侯府還要難闖?”上官瀅瀅訝然地看了看四周,屏息凝氣,仔細感受了一下,臉色也嚴肅起來,“真奇怪,這裏的防衛,居然比掌軍權的侯府還要森嚴。”


    “這裏是內緊外鬆,還有陣法,是大手筆布置的。”義兄眯了眯眼,抬手往院子裏扔了幾顆石子兒,將附近的幾個暗衛都打暈了,才帶著上官瀅瀅一躍而進。


    他們找李肖失,比找林明浪容易得多。


    因為他們剛一進到內院,就看見兩個丫鬟拎著食盒走過來,一邊嘰嘰喳喳地在說:“……三少爺被罰跪祠堂,夫人擔心得不得了,這裏都是他愛吃的菜,今兒餓了一晚上,現在偷偷吃應該沒問題吧?”


    兄妹倆便跟在這倆丫鬟身後,順利摸到了李肖失罰跪的祠堂。


    見李家已經在處罰李肖失,上官瀅瀅想了想,便找了個機會,將瀉藥偷放在那丫鬟拎著的食盒裏麵的茶水裏麵了事。


    等李肖失狼吞虎咽吃完飯,又咕嚕咕嚕把裏麵的茶水都喝盡了,兩個丫鬟才收拾東西,拎著食盒離去。


    她們一走,李肖失的臉色就變得紫漲,慌慌張張要上茅廁。


    祠堂裏麵是幹淨的地方,當然不能放馬桶。


    管祠堂的下人隻好帶著他去離祠堂比較遠的下人茅坑解決。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跑那茅坑跑了三四趟!


    隻拉得腿虛腳軟,最後一次從茅坑上站起來的時候,他居然一陣頭暈,沒有站穩,整個人往後栽倒在茅坑裏!


    上官瀅瀅在茅廁外頭聽見裏麵撲通一聲響,再也忍不住,忍著笑,捏著鼻子從張相府裏迅速撤出。


    “可以走了?”義兄帶著她沒有回上官府,而是領著她去了上官府附近的一個小山坡上。


    上官瀅瀅見這裏方圓五裏都沒有人,才放開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義兄……哈哈……義兄……您看見李肖失的臉色嗎?最後那一聲撲通,是掉茅坑裏了吧?”上官瀅瀅笑著向義兄求證。


    義兄點點頭,聲音裏帶著笑意:“……應該是。”


    上官瀅瀅滿足地伸了伸胳膊,抱膝在山頂坐下,四下看了看,問義兄:“您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看星星。”義兄跟著坐下,仰頭看著浩瀚的星空出了一會兒神,才轉頭問道:“你心情好些沒有?”


    上官瀅瀅這才醒悟過來,義兄今晚陪著她瞎胡鬧,其實還是在擔心她因為退親難過,是為了讓她散心……


    上官瀅瀅心裏暖烘烘地,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口醞釀,有些甜,又帶著酸,她不習慣這種感受,忙抬頭看著滿天繁星,笑道:“不,我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如釋重負。”


    “是嗎?你真的不難過?不想嫁給司徒世子?——在義兄麵前,你不用拘束。什麽話都可以說,什麽事情都可以做,義兄不會說你的。”義兄看著天上的星星,含笑說道。


    “真不難過。”上官瀅瀅斷然搖頭,“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我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強撐著說不難過。但是我知道,我跟長興侯府根本就是八字不合,有緣無份。而司徒世子,他能找到更好的姑娘嫁給他,我高攀不上。”


    上一世就是如此,所以這一世早早退親,對彼此都好。


    上一世她拖到二十二歲沒有嫁人,司徒煬傾也不比她好多少,二十五歲了,也沒有娶妻。


    她真不明白,既然不願意娶她,上一世為何不早一點跟她退親?!


    “那你想嫁給什麽人?”義兄幽幽地問道,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想嫁給誰?”上官瀅瀅雙手撐頤,坐在高高的山頂,仰望著深藍色的星空出神,麵露茫然之色。


    四周山風呼嘯,林木蕭然,義兄坐在風口處,幫她擋著山風,一邊淡然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上官瀅瀅長籲一口氣,雙眸黯然。


    兩世為人,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因她從生下來就定了親,上輩子到死都以為會嫁給司徒煬傾。


    而繼母張氏上一世的時候,一直教導原主要守規矩,不能行差踏錯,還跟她說,姑娘家想男人就是恬不知恥的淫婦,萬萬不可對男人動心,更不可主動對男人示好,不然長興侯府不會娶她過門。


    在張氏的“諄諄教導”之下,原主上官瀅瀅在別的事情上事事聰明,唯獨男女之情從未開竅動心。


    今天被義兄這樣一問,夏茗悠竟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上一世規規矩矩地做丫鬟,結果沒嫁人就慘死在白塔之下,唯一見過也隻是大小姐等不到頭的婚事。


    這輩子才過了兩年,她就跟司徒煬傾


    退親了,實在沒有機會來自己選擇。


    上官瀅瀅想了一想,問義兄道:“成親難道不應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哪裏輪到自己選呢?”


    義兄聽了微微一笑,放緩了聲調,對她頷首道:“你想得很對。姑娘家應該嫁給對自己好的人,不要自己去胡思亂想。”說著又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這麽笨,怎麽看得出誰好誰壞?”


    “那……義兄認為我應該嫁給什麽樣的人呢?”上官瀅瀅猶豫著問道,真的是一個很難的問題。


    義兄轉眸看著她,銀色麵具背後的雙眸黑得深不可測,“這你不用急,多看看,多想想,找個人品好,有本事。還能護著你,凡事為你著想,不計任何代價也要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


    上官瀅瀅聽了隻是駭笑不已,連連擺手道:“義兄,您太看得起我了!沒有男人會對我這麽好,若是按您的標準,別說這輩子,我下輩子都嫁不出去!”


    義兄仰了頭,望著深藍璀璨星空微笑,淡淡地道:“你敢不敢跟義兄打賭?——這個世上,一定會有這樣一個人。不計代價,不計得失,默默地對你好。你要做的,就是睜大眼睛,找到這個人。”說完,他回頭靜靜地看著她。


    上官瀅瀅被說得怦然心動,她捧著越來越熱的麵頰發了一會兒呆,但是想到深處,又覺得沮喪,嘟噥道:“義兄說得容易,可是世上人這麽多,誰知道那人在哪裏?——太難了,實在太難了……”


    義兄閉了閉眼,轉頭長長籲了一口氣,道:“一定能找到,相信義兄。”


    “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我娶你。找到了,你嫁給他。——你願不願意?”義兄的聲音似乎有些厚重,如同秋日的塤,熨帖得五髒六腑都舒坦極了。


    “義兄會娶我?”上官瀅瀅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覺得不好意思,忙擺手道:“義兄是長輩,一日為兄,終身為兄。我不敢有非份之想。”


    義兄一下子沉默了。


    “……這輩子,我隻希望義兄您不會如同上輩子一樣,無聲無息消失了就好了。”上官瀅瀅見義兄一直不說話,終於鼓足勇氣,伸出兩根手指頭,抓住了義兄的衣袖,輕聲說道。


    她知道義兄明白她的話。


    這個世上,也隻有義兄明白她了。


    義兄這才摸了摸她的頭,笑說:“傻孩子,我就是打個比方,你還當真了。好了,你既然把我當成長輩,那要記得,以後如果有人提親,你一定要問過我同意之後才能答應,記住沒有?”


    上官瀅瀅使勁兒點頭:“一定一定!其實我正想跟義兄說呢。以後有提親的人上門,我想請義兄幫著暗中查訪一番,您也知道,很多人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想知道那些人在背後是不是跟在人前一樣。”


    “沒問題,包在義兄身上。”義兄的心情好了許多,將她送回了上官府內院靠近海灣的緣雅堂。


    上官瀅瀅晚上在外麵玩得高興,回去之後,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她好久沒有做過夢了。


    這個晚上居然做起了夢。


    她夢見義兄在大白天要見她,說在一個山崖上等她。


    她歡快地跑去,大叫“義兄”!


    義兄轉過身,沒有戴著銀色麵具,臉上卻是馮嘉靖的麵容!


    馮嘉靖對她微笑,陽光下他的容顏俊美不可方物。


    她卻如同見了鬼一樣,嚇得大叫一聲,急忙後退!


    一不小心,她從山崖上摔了下去!


    山風烈烈,白雲從她身邊飄過,而她在急速墜落……


    她以為自己死定了,馮嘉靖卻跟著跳了下來,將她擁在懷裏!


    太驚悚了有木有!


    上官瀅瀅大驚,用力捏住馮嘉靖的臉,連聲道:“義兄快變回去!快變回去!不要這張臉!”


    馮嘉靖立馬翻臉,猛地鬆開手臂!


    上官瀅瀅覺得自己再次急速下墜,比先前剛掉下去的時候還要快!


    就跟上一世她從百丈高的白塔上往下跳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頓時手腳僵硬,全身冰涼。


    抬頭,看見頭頂上方全是灰白雲霧,還有電閃雷鳴。


    低頭,看見腳下一片蒼茫,無邊無際。


    一聲“義兄救我!”頓時脫口而出!


    這時,她頭頂的雲霧再次變幻。


    義兄戴著黑色金絲麵具,穿雲破霧而來,驅散閃電,拽住她的手,將她擁在懷裏,抱著她,緩緩降落。


    這一瞬間,她好似又經曆了一次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的過程,緊緊攬住義兄的脖頸,眼淚無聲涔涔而出,再也不肯鬆手。


    義兄無奈地長歎一聲,將她放在地上,在她麵前冉冉消失了……


    “義兄!”上官瀅瀅大驚失色,用力往前一撲,卻撲了個空,整個人從床上翻滾到腳踏板上,砸得轟隆一聲響。


    值夜的丫鬟婆子卻照例在義兄來的晚上睡得格外熟,因此她弄出來的聲響並沒有吵醒她們。


    上官瀅瀅揉了揉眼睛,發現剛才隻是一場噩夢,忙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想:“我的天爺!實在太驚悚了!我怎麽會把馮三爺的臉安到義兄臉上?!——真是見了鬼了!看來是自己嚇唬別人,反把自己嚇到了。義兄您老人家有怪莫怪!”一邊想,一邊胡亂拱了拱手拜了幾下。


    再一想是自己的夢,隻要自己不說,別人一定不會知道……


    一定是最近事情太多,她沒睡好,所以做噩夢了。


    上官瀅瀅安慰好自己,便爬到床上再次安然入睡。


    同一時刻,馮嘉靖從睡夢中醒來,緊緊抿住唇,再也睡不著了,因為更心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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