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本事,如果他不想退親,李家肯定是退不了的……


    這樣一想,那李家能夠退親,其實是因為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真正的原因其實是他想退親?!


    而且他剛才明說了他心裏有別人!


    上官瀅瀅豁然開朗,輕輕拍了一下石桌,悄聲嘀咕道:“……真是太厲害了!饒是算計了別人,還被別人以為是占了他便宜!——這馮大人,真是不能惹!”


    這一瞬間,上官瀅瀅決定,她一定不能得罪馮嘉靖!


    不然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


    但是外麵有關馮嘉靖因對退親不甘心,所以挾私報複的謠言,卻甚囂塵上,甚至傳到言官的耳朵裏去了。


    這一天大朝會上,西昌國的禦史大人便參了新任的國公馮嘉靖一本,說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因為當初被李家退親,所以挾私報複,故意整李家,將小李大人打入刑部大牢!


    朝會上的官兒們都以為馮嘉靖一定會嚴辭反擊,大家都用同情送別的目光看著那禦史大人。


    但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馮嘉靖居然一言不發,完全沒有辯解和反駁的意思!


    他的這番姿態,就跟往已經要熄滅的火裏加了一捆柴,再淋了一桶油一樣!


    眾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各種謠言都出來了。


    甚至連李家企圖用一個長得像李大小姐的庶女去代替李大小姐,送與馮嘉靖做妾的事都有鼻子有眼地傳出來了。


    李家趁機煽風點火,說馮嘉靖是因為女人才心懷不忿,死整李家,硬是將朝廷大事扭成兒女之情,借此掩蓋李培齊的真正罪責。


    馮家當然一概否認,聲稱他們馮三爺還沒有娶妻,不要李家庶女做妾。


    李家眼看著馮嘉靖無動於衷,傳的謠言沒多大用處,而李培齊在刑部大牢裏過了幾次堂,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由更加著急。


    李倪珍抱著兒子回娘親省親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雖然覺得無奈,但是心裏也有一絲竊喜。


    特別是當她知道馮嘉靖對她的堂妹正眼也不瞧的時候,心裏更是一動。


    當初她見了馮嘉靖滿臉紅疹的樣子,又對他文人的身份不滿,所以不惜逃婚也要退親。


    後來見到馮嘉靖褪去紅疹時候的模樣,隻是很惋惜他不是武將,並沒有後悔。


    但是如今聽說他這樣癡情,心裏沒有感觸是不可能。


    “娘,您別擔心,我去找馮大人說說情吧。”李倪珍微笑著說道,“不值什麽的。我隻要跟他說清楚了,他自然對我就沒有念想了。”


    “我的兒啊,若是你能說服他收手,咱們全家上下都會把你供起來!”林氏連忙說道。


    她對自己女兒的魅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自己當初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就因為生得好,所以才引得李培洪這個三侯五相家的嫡長子,不顧違抗母命也要娶她……


    馮嘉靖也許就是另一個李培洪而已。


    李老夫人見李倪珍回來了,也對她道:“倪珍啊,論理你是嫁出去的姑娘,這娘家的事,你本來不應該插手。但是這件事不一樣,它是由你而起,如果你能去撕擄幹淨,咱們李家上下都感激你!”


    “祖母,我已經跟我娘說了,我去找馮大人說清楚,他不是壞人,隻是一時轉不過彎來,等我勸他幾句,他應該就會收手了。”


    李倪珍信心滿滿地在娘家人麵前誇下海口。


    但是她卻連馮家的門都進不去。


    她坐著大車來到馮家門前,想見馮嘉靖。馮家的門子理都不理她,拿了大掃帚出來掃地,讓她不要站在他們馮家的地方。


    李倪珍一點都不生氣。


    馮家人越對她這樣,她越是覺得馮嘉靖一定是對她情根深種,連帶對馮家人的不敬之處也原諒了。


    馮家不能進去,她問了馮家的門房,知道馮嘉靖去了朱相府,便又命車夫把車趕到朱相府。


    她來到朱相府門口,一眼就看見了馮家的大車,知道是找對了地方,便在旁邊候著。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朱相府門口的梧桐樹上,照得一片金黃。


    上官瀅瀅和朱宸靈坐著朱家的大車從外麵回來,在門口下車,看見角門前又多了一輛車,好奇地看了一眼。


    這時候,角門吱呀一聲打開,馮嘉靖帶著劍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李倪珍見了,忙從自家大車上下來,款款來到馮嘉靖麵前,頷首道:“馮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馮嘉靖皺了皺眉頭,“……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李倪珍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不由自主抬手撫了撫發髻,暗忖難道是自己剛生了孩子,變了樣兒了?


    “這是我們家三姑奶奶,也是馮大人您以前定過親的未婚妻。”李家跟來的婆子趕緊說道,“馮大人,您真的不認得了?”


    馮嘉靖看也不看那婆子,抿著唇,拂袖而去。


    李倪珍咬了咬唇,見馮嘉靖一副生氣的樣子,輕歎一聲。


    李倪珍追在他身後道:“馮大人,倪珍感激您的情深意重。但是倪珍已經成親有子,跟夫君和睦安好,不可能棄夫改嫁,隻有來世再報答您的深情厚意!——請您放我二叔一馬,不要再為難他了!一切錯都在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馮嘉靖倏地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目光冰寒地看了李倪珍一眼,然後走到不遠處好奇打量他們的上官瀅瀅身邊,低聲道:“你不是要補償我?現在時機到了……”


    “幹嘛?”上官瀅瀅警惕地看著他。


    “我一個大男人,難道要我跟她說話?”馮嘉靖朝李倪珍那邊努努嘴,“記得那天我跟你說的話?嗯?”


    上官瀅瀅抿了抿唇,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李倪珍麵前。


    她覺得尷尬死了,但是馮嘉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樣在她背後盯著,如芒刺在背,她想退卻都不可能,隻好道:“李大小姐,哦,不對,我要稱您文大奶奶,這件事,我是旁觀者清,其實您真的是誤會了。”


    李倪珍沉下臉,不悅地道:“誤會了?你怎麽知道是我誤會了?你又是誰?關你什麽事?”


    上官瀅瀅想到馮嘉靖如今的困境,都是因為自己的退親,讓他受了池魚之殃,就覺得很不好意思,也不認為這件事跟自己無關,揚了下頜隻想替馮嘉靖挽回麵子。


    上官瀅瀅脆聲道:“我是誰你別管!總之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馮大人心裏已經有人了,那人並不是你。您要知道,以馮大人的能力,若是他不想退親,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碧落黃泉,他不放你,你還是退不了親!”


    李倪珍一愣,下意識道:“可是我退親了。”


    “那就說明,人家本來就是想退親的。”上官瀅瀅兩手一攤,“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她不想說得太直白,免得李倪珍臊得要鑽地縫。


    不過已經夠直白了。


    李倪珍緋紅的臉“唰”地一下變白了。


    她踉蹌退了兩步,看了看上官瀅瀅,又看了看在她背後垂眸不語的馮嘉靖,冷笑道:“我今兒才算明白,原來是你演的一出好戲!”


    “文大奶奶,您還是少說兩句。馮大人給您麵子,不想您太難堪,才一言不發,但是泥人也有三分性。若是你們家再捏造事實,散布謠言,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候把真相抖出來,您還要不要做人了?!”


    真相就是,是馮嘉靖不要她,不想跟她成親,所以將計就計讓她主動提退親!


    這個認知徹底打擊了李倪珍,她怨毒地看了上官瀅瀅一眼,倉惶離去。


    上官瀅瀅籲了一口氣,回頭對馮嘉靖道:“馮大人,我可夠意思吧?幫您把仇恨都轉移了。”


    馮嘉靖忍不住側目:“……想不到你還挺了解我……”


    “馮大人!馮三爺!既然是要嚇唬人家,當然要誇張一些。您別當真。如果說得過火,您多包涵!我都是為了您,和您的心上人!”上官瀅瀅笑盈盈說道,“不用謝我,我回去了。”


    “你剛才說得很對,如果我想退親,什麽都擋不住我。如果我不想退親,誰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馮嘉靖定定地看著上官瀅瀅,像是發誓一般說道。


    馮嘉靖握緊手掌,恍如示威般在上官瀅瀅麵前晃了晃。


    “是啦是啦!馮三爺最厲害了!”上官瀅瀅往後退了一步,忙笑嘻嘻地恭維馮嘉靖,“好了,李家應該不敢再拿這件事做借口了。您可以放心了,我也要跟我表妹回去了。”


    馮嘉靖緩緩鬆開握緊的拳頭,收回手臂,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經恢複了平靜,狹長深邃的雙眸裏一片清明。


    “多謝上官大小姐援手。”馮嘉靖點了點頭,“讓二位見笑了。”他對著上官瀅瀅和朱宸靈微微頷首示意。


    “馮大人太好心了,還顧著那人的麵子!若是我,一定讓他們嚐嚐什麽是真正的挾私以報!”朱宸靈對著李倪珍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是好大張臉!——簡直恨不相逢未嫁時了!她也配!”


    “哈!你們兩個退過親的人,在這裏做什麽?!”武陵王世子蕭奕蘊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往他們麵前一站,叉腰大笑,又指了指自己身後緩步走過來的司徒煬傾,“這邊還有一個退了親的,今兒真是齊全!”


    上官瀅瀅見司徒煬傾來了,忙轉過身,在朱宸靈發作之前,拿手掌捂在她嘴上,對蕭奕蘊道:“世子,您怎麽又來了?有何貴幹?”


    馮嘉靖本來轉身要走,眼角的餘光瞥見蕭奕蘊和司徒煬傾來了,腳步就慢了下來。


    蕭奕蘊笑嘻嘻地道:“我這不是又來陪人送東西了嗎?”說著往司徒煬傾那邊努努嘴。不過他的話是衝著上官瀅瀅說的,目光往上官瀅瀅麵上掃過去。


    朱宸靈將上官瀅瀅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掰開,裝作沒有看見司徒煬傾。對蕭奕蘊故意說道:“給誰送?別又是永興侯世子吧?!——蕭世子啊蕭世子,你本是天潢貴胄,奈何要做這低三下四的三姑六婆之舉啊!”


    說著,還在臉上刮了兩下,不留情麵地埋汰蕭奕蘊。


    蕭奕蘊的心情卻似十分愉悅,一點都不以為忤地道:“朱二小姐真聰敏!沒錯!我就是又幫永興侯世子送東西的!”


    一邊說,一邊指著身後的大車道:“那裏是一車皮子。是司徒世子孝敬朱夫人的,剛從北麵湖州運來的,我看這車皮子著實不錯。不是湖州本地的貨,皮子厚實,軟乎,一張銀狐皮,底下玄黑,隻毛尖上有一絲銀白,一點雜色都沒有。連南疆那邊的皇宮裏,也很少見到這樣好的皮子!”


    “切!”朱宸靈撇了撇嘴,“南疆就沒有冬天,從來沒有下過雪,有皮貨才有鬼了!”


    “哈哈!被你識破了!朱二小姐確實機智無雙!”蕭奕蘊跟朱宸靈搭著話,但看著上官瀅瀅十分興奮,“那我考考你,我這車上,還帶了什麽東西過來?你不許看,隻許猜!”


    “這有何難?”朱宸靈白了他一眼。“讓我來猜!”她大步向蕭奕蘊帶來的大車走過去。


    蕭奕蘊抿唇微笑,容色無雙,連樹上的鳥兒似乎都看呆了,連叫都不叫。


    上官瀅瀅笑著要跟上去。


    馮嘉靖趕忙叫住她:“瀅瀅!別過去!”


    一邊走過去,有意無意將上官瀅瀅擋在他身後,隔絕了司徒煬傾的視線。


    司徒煬傾走了過來,皺著眉頭看著馮嘉靖道:“馮大人,瀅瀅這個名字,不是您能叫的。”瀅瀅是上官瀅瀅的乳名,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這樣叫她。


    就連司徒煬傾以前都沒有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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