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呀!”王欣蘭首先笑了起來,還對孟芸秋擠了擠眼,“我就說,這姑娘跟咱們家有緣份!”


    孟芸秋也笑,道:“三弟,說,你是什麽時候看上上官大小姐的?”


    馮嘉靖沒有回答,隻是道:“好了,我先去上官府一趟,看看朱夫人有什麽話說,你們幫我準備定親吧。”


    她們找了那麽多貴女,馮嘉靖都看不上,現在好不容易有他看上的人,就算是窮家小戶的姑娘,她們也要給他先娶回來再說。


    “沒問題包在大嫂、二嫂身上。”


    王欣蘭和孟芸秋忙歡歡喜喜出去籌備去了,先要請官媒上門,然後要準備下聘了,再就是擬定婚期。


    她們倆都知道,明年上官瀅瀅就要及笄,馬上就能嫁人了。


    “公公婆婆,我們很快就要給三弟娶媳婦了,你們可以瞑目了。”王欣蘭和孟芸秋甚至去馮總紹和他妻子阮氏靈前上了柱香。


    馮嘉靖匆匆忙忙來到上官府,求見朱婉清。


    上官瀅瀅正好在煙霞閣和上官瀅瀅和上官景辰一起吃晚飯。


    聽見馮嘉靖馬上就來了,上官瀅瀅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來,道:“娘,我先回去了。”


    朱婉清知道她是避開,笑著點點頭,“去吧,回去好好歇著,今兒可要好好睡覺。看你眼睛底下都是青黑,多少天沒有睡好覺了?”


    上官瀅瀅抿了抿唇,低頭旋身掀開簾子,卻正好看見馮嘉靖站在簾子外麵。


    見是馮嘉靖含笑站在門簾外頭,上官瀅瀅臉上紅了紅,嘴唇翕合囁嚅兩下,說了聲“馮大人”。


    她一眼就看出來馮嘉靖瘦了很多,又道:“馮大人這陣子很忙吧?雖然國事為重,也要好生保重身子。”說著,福身離去。


    馮嘉靖也很驚訝,上官瀅瀅整整瘦了一圈。


    她的腰本來就很細,現在更是不盈一握。


    瘦削的小臉上隻見到一雙大大的眼睛,黑瞳瞳地,裏麵似乎有會說話的小精靈。


    臨走的時候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馮嘉靖卻有驚心動魄之感。


    平時泰山崩於前都泰然自若的馮國公,就有些魂不守舍起來。


    朱婉清後來說了什麽話,他都聽得心不在焉。


    橫豎就是她應了他的求娶,讓他找媒人來提親。


    馮嘉靖早就料到了,在來上官府之前就安排好了。


    他現在滿心都是上官瀅瀅瘦削的身影和蒼白的麵色,是傷勢太重他的凝香玉脂露沒作用,還是有人又給她氣受了。


    “馮國公,如果我剛才說的您都沒有異議,我就在家裏恭候大駕了。”朱婉清謙遜了一番,才結束了今天的說話。


    馮嘉靖起身拱手道:“朱夫人所言極是,嘉靖莫不相從。”


    “嘉靖客氣了。”朱婉清站了起來,“我家瀅瀅從小雖然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但越是懂事,我越疼她,還望嘉靖以後看在我和她外祖父份上,對她多擔待幾分。”


    上官景辰在旁邊聽了半天,也明白過來,這馮大人,是要做他姐夫了,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他跑上來對馮嘉靖道:“我是該叫你馮三表叔,還是馮大哥呢?!”


    “當然是大哥。”馮嘉靖笑了笑,然後向朱婉清告辭而去。


    等馮嘉靖走了,朱婉清又去煙霞閣旁邊的緣雅堂看上官瀅瀅。


    “瀅瀅,剛才嘉靖來了一趟,都說好了。他家的媒人,明天就上門了。”朱婉清很是欣喜地道,用手輕撫著上官瀅瀅的秀發,“你歡不歡喜?”


    上官瀅瀅側過頭,將小臉藏在朱婉清手掌心來,小聲道:“……我都聽娘的,我願意……”語氣平靜中帶著蕭索,絲毫沒有“歡喜”的意思。


    朱婉清又覺得她回應得太平淡了,連小姑娘應該有的羞澀之意都沒有。


    “瀅瀅,還沒放定,你要不願意,還來得及。”朱婉清握住她的肩膀,仔細看著她的麵容,盯著她的雙眸,似乎要看出來她藏在內心深處的心事,“有什麽話,你都可以跟娘說,娘必不怪你。”


    上官瀅瀅咬了咬唇,倔強地搖搖頭,“沒有,我沒有什麽話要說,娘是為我好。”


    朱婉清看了她一會兒,感覺到自己手掌下上官瀅瀅的肩膀瘦削得很,不由心疼地道:“瀅瀅,你的傷勢怎樣了?最近瘦了這麽多,是不是傷勢有了反複?你不要諱疾忌醫,要不,娘找個女大夫來給你瞧瞧?”


    她以為是上官瀅瀅不好意思讓男大夫看她胸口的鞭傷。


    上官瀅瀅還是搖了搖頭,默默將胸口的衣襟解開,給朱婉清看:“娘,您看,真的好多了,我沒事。就是最近,可能有點苦……吃得不順口,所以瘦了些。”


    朱婉清仔細看她胸口處的鞭傷,確實好了一些了。已經開始結痂,隻是黑黑紅紅的傷處襯著白皙細膩的肌膚顯得很是嚇人。


    “還疼嗎?”朱婉清更加心疼了,又惱道:“張櫻雅那個賤人!我遲早會收拾她!”


    上官瀅瀅掩上衣襟,愕然笑道:“娘,您不是已經廢了她的功夫,又抽了她一頓嗎?還要怎麽收拾?”


    朱婉清眼底閃過一絲狠辣,沉聲道:“抽一頓鞭子就算收拾她?你也太小看你娘親了。——真的要收拾她,這隻是個開始。你別管了,好好養傷。等定了親就開始備嫁。”


    上官瀅瀅點點頭,默然半晌,道:“娘,您也莫要太恨她,其實她能興風作浪,還不是因為……”


    還不是因為上官建成。


    如果沒有上官建成,張櫻雅這個家裏什麽都不是,她們伸伸手指頭都能撚死她。


    朱婉清也知道上官瀅瀅說得是誰。


    不過她不想上官瀅瀅知道太多,免得生出對親生父親不孝的心思。


    不管怎樣,上官建成是上官瀅瀅和上官景辰的親生父親,他們倆作為子嗣,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對上官建成太過不敬,授人以柄的。


    “我都知道。”朱婉清按住她的手,“你別操心了。這個家,以前是你撐著的,現在娘回來,你就把這幅擔子,放心給娘擔著吧。”


    上官瀅瀅閉了閉眼,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偎到朱婉清懷裏,輕輕籲出一口氣。


    朱婉清走後,上官瀅瀅就去浴房洗漱睡下了。


    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以為義兄不會再來了。


    所以在夜深人靜,她又一次被那熟悉的笛聲喚醒的時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直不肯睜開眼睛。


    那簫聲一直在她耳邊回旋,她忍不住將被子拉了上來,蓋住自己的頭。


    這樣簫聲確實小了一些了,後來甚至都聽不見了。


    上官瀅瀅在被子裏鬆了一口氣,暗忖自己這是怎麽了?


    耳朵出毛病了嗎?


    她怎麽會想義兄想到這種地步?


    就在她暗自嘀咕的時候,頭頂蒙著的被子突然被人唰地一下又拉開了!


    上官瀅瀅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般將手伸到枕頭底下,想把自己的銀光軟劍抽出來!


    但是一睜開眼,她看見的確實是義兄那熟悉的黑色金絲麵具,在黑暗中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義兄背著窗子,站在她床前,一手撂開帳簾,一手拎著她蒙在腦袋上的被子,透過窗子裏的月光,能看見他清晰的剪影,高大挺拔。


    上官瀅瀅愕然半晌。


    她本來是應該生氣的,也一直想著等義兄再出現了,她一定要發發小脾氣,不然義兄以後要是再說都不說一聲就消失了,她可怎麽活?!


    可是當她真的再一次看見義兄的時候,這些小心思頓時拋到九霄雲外,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義兄!”上官瀅瀅隻驚喜地叫了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縱身入懷,抱住義兄的脖頸,又哭又笑:“義兄!義兄!您跑哪兒去了?我以為您生我氣,再也不會來了!義兄,您別忘了,您答應過我!以後一定不會無聲無息地突然離開我!”


    她這是第一次在義兄麵前,緊張地提到自己的心思。


    義兄的心裏也是波瀾起伏,那股失而複得、從狂悲到狂喜、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比上官瀅瀅一點都不會少,隻會更多。


    他下意識猛地擁住上官瀅瀅纖細的腰身,狠狠往懷裏摟了一把。


    義兄的力氣那樣大,箍得上官瀅瀅的腰都要斷了,箍得她前胸的傷口在義兄胸前磨得更是痛了起來。


    但是她卻一聲也沒有吭,隻覺得這樣的痛是她需要的,她隻有憑著這股痛,才能證明現在的一切是真實的,不是夢。


    義兄是真的來看她了。


    “聽到簫聲你怎麽不出去?義兄的魂都要被你嚇掉了,還以為你又被人擄走了……”


    義兄緊緊抱了她一下,終於鬆開了胳膊,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推開到一尺遠的地方。


    上官瀅瀅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妥,不由紅了臉,忙從床邊的架子上將自己的外袍扯過來披上,低著頭,訕訕地道:“……我……我聽見那簫聲,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呢,就……就沒有出去。”


    義兄這才察覺上官瀅瀅隻穿著輕若無物的鮫綃絲中衣,緊貼著她初露端倪的少女曲線,如小荷初苞,盈盈欲滴。


    他目光似電,看見的卻隻是上官瀅瀅胸前的鞭傷,那樣一道長長的傷痕橫亙在她細嫩的胸前,義兄眼神裏騰起熊熊怒火。


    他壓抑著心底的憤怒。轉過身去,道:“快穿好衣衫,跟我出去。”


    上官瀅瀅高高興興“噯”了一聲,連忙找出自己那身特製的水裳穿上,在外麵套上外袍,不過她想帶上銀光軟劍的時候,義兄製止了她,“不用帶那東西了,有義兄在,誰能傷得了你?”


    “嗯。”上官瀅瀅使勁兒點點頭,紮上一條綢帶,走到義兄身後,“義兄,我都穿好了。”


    “走吧。”義兄頭也不回,帶著她穿堂越室,來到緣雅堂後院港灣處。


    “就坐這裏吧。”義兄指了指藤蘿架下的石桌石椅。


    上官瀅瀅搖頭,指著兄妹倆經常坐著的臥牛石道:“義兄,我們還是去那邊吧。”


    察覺到義兄征詢的眼神,上官瀅瀅笑著道:“在那裏能夠看到海上的月色。”


    義兄回頭往半空中看了一眼,笑了,帶著她走到臥牛石上,先躍了上去,然後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折成成小方塊,放到自己身邊,再對她伸出手:“來,到義兄這邊來。”


    上官瀅瀅握住義兄戴著手套的手掌,也跳了上去。


    “坐吧。”義兄指了指他用自己的外袍折成的小墊子,“坐到這裏。”


    “義兄,這是您的外袍。”上官瀅瀅不肯,“天涼了,您還是穿上吧。”


    “我沒事,你現在身上有傷,別坐在涼地兒。”義兄不動聲色說道。


    上官瀅瀅臉上火辣辣地,簡直可以煮熟雞蛋了,她默默地坐了下來。


    身下果然很溫暖,不是石頭特有的涼意。


    她現在身上正來小日子,確實不能這樣坐在寒涼的地方……


    義兄……應該不知道吧?這隻是巧合。一定是的。


    上官瀅瀅雙手捧著下頜,偏著頭看著義兄,問道:“義兄,您這些天去哪兒了?我以為您每天都會來看我的……”


    義兄看著遠方的月色,淡然道:“有些事要處理,一時來不及通知你。”


    上官瀅瀅定定地看著義兄,暗暗責備自己:怎麽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對義兄生氣呢?義兄明明不會不管她的……


    想到這裏,上官瀅瀅就想起了自己娘親剛剛跟馮嘉靖說定了親事。


    她忙用手一拍額頭,道:“呀!我都忘了,義兄,我娘剛給我說了一門親事,您幫我去查一查,那人背後的情形如何好不好?”


    聽到她的話,義兄的情緒陡然高漲起來。


    他回過頭看著她,聲音裏帶著隱隱的笑意:“好,告訴義兄,那人是誰,義兄幫你去查!”


    上官瀅瀅撇了撇嘴,壓低聲音道:“……也不曉得義兄認不認識,是……是馮國公馮大人。”


    義兄明顯愣了一下,瞥了她一眼,道:“已經要跟你定親了,你還叫他大人?”


    “我一直把他當長輩,而且他官威很足,我有些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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