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車在西昌國京城的大街上行走,很快來到雲山寺。


    張氏披著鬥篷,扶著李雪燕的手下了車,站在車下看了看雲山寺的山門。


    雲山寺的山門對麵,有一個修鞋的鞋匠,專心致誌拿著小釘錘在補鞋。


    鞋匠左麵,是一個篾匠,拿著篾片在編一個竹簍,鞋匠右麵,是一個賣冰糖葫蘆的,拿著鏟子專注地炒著鍋裏的麥芽糖和山楂。


    而雲山寺的山門兩邊,有一個推著小推車的農夫慢慢走過,小推車上蓋著稻草,不知道底下什麽東西。還有兩個醉漢,打著架,你推我搡地從山門前跑過。


    來來往往的行人和往日差不多,不多也不少。


    張氏放了心,攏了攏鬥篷,帶著飄香往山門裏麵行去。


    她們一進山門,山門外麵的人就變了臉。


    補鞋的鞋匠拎著小釘錘站了起來。


    篾匠用手拉著手上一根長長的篾片,在半空中抽得颯颯作響。


    賣冰糖葫蘆的握著糖勺起身,另一隻手拎著一桶滾燙的糖液。


    還有推著小推車的農夫停了下來,將手往稻草裏一伸,噌的一聲抽出一把長刀!


    兩個打架的醉漢幹脆打到雲山寺寺山門裏麵去了!


    等這些人都進去了,一個衙差模樣的人才從牆角鑽出來,對後麵的人揮手道:“已經進去了!快向馮國公回報!”


    張氏被廢了功夫,耳力不如往日靈敏,絲毫不知道有一串人跟著她和雪燕進來了。


    ……


    西昌國迎賓館的風雨樓裏,李夏剛剛睜開眼睛,滿意地歎息一聲。


    這麽多天了,他幾乎是第一天睡了整夜的覺!


    他從床上起身,正要穿鞋下床,東臨禁軍的首領匆忙走了進來,見四下裏無人,忙對李夏單腿下跪,拱手輕聲道:“師父,徒兒來遲了,師父受苦了!”


    李夏滿意地笑了笑,抬手讓他起身。一邊穿鞋,一邊輕描淡寫地道:“行了,你已經是東臨的禁軍首領。為師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東臨禁軍首領柳林峰敬道:“多謝師父多年栽培。”


    “你還是這麽守禮。”李夏似笑非笑地起身,去浴房洗漱一番,出來對柳林峰道:“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要托付於你,你一定要幫我辦好了。”


    “什麽事?師父盡管說。”柳林峰答道。


    “你換下裝,去雲山寺幫我接個人。”李夏說著,從書案上的書裏抽出一張小像,“就是這個姑娘,她姓李,叫雪燕。”


    柳林峰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忍不住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


    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就已經這麽勾人了,長大了真不知怎麽得了……


    李夏得意地笑了笑,用手彈了彈那畫像,道:“有比她更漂亮的,你沒見著。”


    “誰?怎麽可能比她更漂亮?”柳林峰很是驚訝,從李夏手裏接過畫像細看。


    “她娘啊。”李夏笑了一聲,“她娘年輕的時候,比她好看多了。”


    柳林峰:“……”好吧,是他少見多怪。


    “一路上小心,我總覺得不會平平穩穩讓你接回來。你記得隨機應變。”李夏吩咐了一聲,就出去外屋吃早飯了。


    柳林峰低頭又看了一會兒畫像,才整整齊齊折疊起來,放到自己胸口,從李夏的屋裏出去了。


    回到自己屋裏,他把臉上假的大胡子取了下來,換上一身下人的灰衣,跟著出去買東西的雜役出了迎賓館,往雲山寺去了。


    ……


    雲山寺裏,張氏低聲對方丈道:“方丈,大人是怎麽交代的?”


    方丈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了一聲,道:“將李姑娘藏在靜室裏,等會兒有人來接她。”


    張氏知道李夏深謀遠慮,做事從來都是謹慎小心的。他既然答應了,肯定會安排妥當。


    張氏這一次豁出去了,拿他們最大的秘密威脅李夏,隻求給自己女兒一個活命的機會。


    “雪燕,你跟著這位小師傅去靜室,等你表舅派人來接你。”張氏對李雪燕低聲吩咐道,指了指往靜室去的路。


    李雪燕很是不舍地拉著張氏的手:“娘,您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


    張氏定了定神,道:“娘隻有留在西昌,才能更好地保護你。你去吧,跟著表舅好好過日子。”一邊說,一邊狠心將她推走。


    李雪燕跟著小沙彌剛去靜室,張氏和方丈就聽見大寶殿外麵傳來一陣嘈雜喧嘩的叫聲。


    “叫你們方丈出來!”


    “堂堂雲山寺,居然藏汙納垢,窩藏民女!”


    “你們這些賊禿!成天好吃懶做,騙別人的香油錢,如今更是連女人都敢窩藏,還要不要臉?!”


    這些叫聲一聲比一聲高,還罵得汙穢不堪。


    方丈聽不下起了,走出來道:“你們有什麽事?我們雲山寺是佛門清靜之地,你們不要大聲喧嘩,汙了出家人的清修。”


    “我呸!還出家人!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戒酒戒肉戒色?!你們雲山寺的和尚,既不戒酒,也不戒肉,如今連色戒都破了,還當他媽的什麽和尚?!”


    那修鞋的鞋匠提起小釘錘,狠狠往大寶殿的柱子上砸去。


    他後麵那個篾匠大叫:“大家進去搜!看看他們把女人藏哪兒了!”


    “賊和尚的不義之財,人人得而取之!”


    “快搶啊!去晚就沒了!”


    這幾個人一通呼喊,把雲山寺外麵的路人都吸引過來了。


    先聽見雲山寺的和尚私藏民女,又聽見可以進去搶賊和尚的不義之財,很快吸引了一批貪婪的路人。


    同時,一批便裝的官兵也混在人群中鑽了進來。


    一群群的人往雲山寺裏鑽,四處搜尋女人和錢財。


    張氏嚇得臉都白了,忙悄悄往後門摸去。


    進來的有些官兵根據馮嘉靖提供的線索,在雲山寺開始搜查,很快,就讓他們查出了一箱箱金銀珠寶,還有很多女人用的東西!


    “狗禿驢!真的藏有女人!”


    民眾頓時沸騰了。


    “打啊!打死這些道貌岸然的假和尚!”


    “不僅有女人,還有寫給東臨國的書信!


    “這些金銀財寶,都是要運到東臨的!”


    “天啊,!他們是東臨的探子!”


    這些東西一搜出來,外麵那些全副武裝的官差便正式衝了進來,大聲道:“讓一讓!讓一讓!刑部辦案!捉拿東臨奸細!”


    那些衝進來的路人忙放下手裏搶的東西,趕緊溜了出去。


    很快更多的官差衝了進來,不僅有刑部的,還有大理寺的,更有兵部的軍士!


    將整個雲山寺圍得水泄不通。


    方丈知道不妥,忙要偷偷溜走,卻被一個眼尖的官差看見了,將他拽了回來。


    這方丈也是有功夫的,知道這一次不能善了,隻有亮出功夫,跟官差對打。雲山寺裏的和尚見方丈帶頭打官差,他們也紛紛動手了。


    一時雲山寺寺的各個殿堂都打得不亦樂乎,刀劍橫飛,到處是刀劍和嘶叫喝呼之聲。


    李雪燕在靜室聽見外麵的叫喊聲,嚇得緊緊縮在牆角,不知道表舅什麽時候會派人來接她。


    正惶恐間,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李姑娘,你在裏麵嗎?是你表舅派我來接你的。”一道清亮爽朗的男聲傳了進來。


    不遠處,張氏正要往這邊走過來,可是後麵追趕她的人官差也跑過來了,情急之間,她隻有拐上小道,拎著裙子從雲山寺的後門跑了出去。


    ……


    “大人,張氏跑了。”


    “跟著她,一家一家抓。”馮嘉靖冷聲吩咐道。


    這就是他放出去的網,將要把東臨在西昌國京城的第一條線一網打盡!


    馮嘉靖背著手站在離雲山寺不遠的一座小樓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這邊的動靜,麵上波瀾不驚,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大人,是回府還是去丞相衙?”劍影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了,忙問了一聲。


    丞相衙在皇宮西邊集賢殿後麵,一排五個輝煌的府邸。每個府邸的大門上都掛著寫有丞相姓氏的牌匾。


    馮嘉靖辦公事的丞相官邸是在以前的小張大人李培洪所在的小張衙,如今已經改名叫馮衙。


    馮嘉靖走下小樓,“傳朱大丞相令,封城門,進宮麵聖。”


    那就是要去丞相衙那邊了,從丞相衙進集賢殿,然後就能進宮麵聖了。


    劍影忙搶先跑下樓,給他安排車馬,自己騎上馬,去京城東西南北四個門傳話封城門。


    ……


    李雪燕打開靜室的門,見一個麵容樸實的男子站在門口,一臉驚豔地看著她,臉上倏然亮了起來,笑容陽光清澈。


    李雪燕眯了眯眼,小心翼翼地道:“你是我表舅派來接我的?”


    那男子正是東臨禁軍首領柳林峰,也是李夏的徒弟。


    他點點頭,伸出手,“這是你表舅的信物,讓你趕快跟我走……”


    李雪燕接過信物,正在低頭審視,就聽見又有嘈雜喧鬧的聲音亂哄哄傳了過來。


    “看!那邊有女人!”


    “雲山寺的禿驢!果然窩藏民女!”


    一大堆人呼啦一聲跑了過來。


    柳林峰見狀,忙用一塊帕子圍在臉上,伸出手臂挽住李雪燕的纖腰,說一聲“得罪了”,然後往上騰空而起!


    呼啦!


    一張有倒鉤的大漁網突然從天而降,擋住了他們往上的去路。


    李雪燕尖叫一聲,連忙將頭紮在柳林峰懷裏,免得那漁網上的倒刺鉤紮壞她的臉。


    柳林峰也沒有料到這裏的防範居然這樣嚴密。


    他目光凝重,亮出自己的風尾鉤,嘩地一聲,往上橫拉直拽,硬生生將那漁網扯出一個大洞,然後抱著李雪燕從那洞裏躍了出去。


    “賊子跑了!”


    “射箭!射箭!”


    帶有弓箭的官兵一齊往天上逃走的兩個人那邊射箭!


    柳林峰的速度奇快,居然猛一提氣,身形又快了幾分。


    眨眼就從雲山寺的院牆上消失了,再看他時,已經到了數十丈以外。


    那些箭還沒有射到他們身邊,就已經掉了下來。


    “娘的!追不上了!快去回報!”


    那官差頭子恨恨地罵了一聲。回身道:“把這些和尚統統給我抓起來!雲山寺寺搜到的所有東西,都送到刑部!”


    西昌國的大街上,一隊官兵在雲山寺裏已經抓住了所有的和尚,大聲宣告:“雲山寺是個通敵賣國的賊窩子!”


    山門外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嘩然,都衝著那些被捆起來垂頭喪氣的和尚指指點點。


    最後出來的衙差拿出官府的封條,啪地一聲貼在雲山寺的山門,封了這個地方。


    ……


    另一隊官兵循著張氏逃竄的足跡,一家家追了下去。


    張氏慌不擇路,下意識跑到了離雲山寺最近的一家當鋪。


    “快!給我一匹快馬!我要趕去迎賓館!”張氏對當鋪的朝奉說道。


    這裏是他們東臨的據點之一,平時聽從張氏指揮。


    那朝奉忙道:“後門上有馬,馬上有褡褳,褡褳裏麵有銀子和吃食,張主兒好走!”


    張氏點點頭,從後門溜出來,上了馬。


    可是她剛從後門剛走,一隊官兵就從前門進了當鋪,一通打砸搜尋,將這當鋪的老底都翻了出來。


    他們在西昌國的京城經營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幹淨?


    再加上這一次他們的大頭目來到西昌國的京城,為了迎接這位大頭目,這些據點都絞盡腦汁地準備好禮物要送上去。


    對於他們來說,讓大頭目最歡喜的禮物,當然是西昌國的種種機密了。


    比如,百年前從西昌國宮裏流出來的一些珍稀史料,都被他們當鋪暗中收到了,裝了箱,正要送走。


    沒料到就在這緊要關頭,西昌國的官差居然上門了!


    跟抄家一樣,恨不得在當鋪裏掘地三尺,找到不少他們準備的機密物品!


    “好你個合原當鋪!居然也是為東臨做事!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很快,合原當鋪裏的東西都被抄走了,當鋪裏所有人都被抓走,大門上也被貼了封條。


    ……


    張氏騎上馬,剛跑了兩步,就聽見淩空飛來一顆小石子,狠狠打在馬腿上。


    那馬長嘶一聲,前蹄朝天躍起,差點把張氏掀下馬。


    張氏好不容易緊緊抓著韁繩,等那馬的兩條前腿回到地麵上,它卻又跪了下來,然後往旁邊一歪,已經不能跑路了。


    “真是一頭蠢驢!”張氏從馬上跳了起來,忍不住罵了一聲,背著褡褳忙往前跑。


    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她記得有一個酒樓,也是他們的據點,她衝進酒樓,找到掌櫃說了幾句,那掌櫃忙道:“後門有輛大車,你坐車走吧!”


    張氏點點頭,忙又衝到後門坐車。


    和先前一樣,她前腳剛走,官差就後腳進了這座酒樓的門。


    查抄、查抄、再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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