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國的君臣看見這一幕,一個個沉默下來。


    李培洪的氣焰高漲,衝著馮嘉靖朝城樓下方努努嘴,“看見了吧?東臨那些軍士,你以為是你動動嘴皮子就能拿下的?年輕人,不要太目中無人了!我過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前輩的經驗是不能隨便忽視的。”


    馮嘉靖拱了拱手,慢條斯理地道:“論年歲,我確實連李國公一半都不如,但是論見識謀略手段,李國公連馮某的一半都不如。”


    “你知道就好!”李培洪隻聽見了馮嘉靖說的前半句,一時很是得意,說得太快了,沒有聽清楚馮嘉靖的後半句話。


    噗嗤!站在他們旁邊的兩個尚書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培洪這才回過味來,臉上漲得通紅,對馮嘉靖道:“你得意什麽勁?我還沒見過你這樣自高自大的人!”


    “您現在見著了,也不晚。”馮嘉靖反唇相譏,“還有,這些軍士我雖然不能動動嘴皮子就拿下。但是李國公難道您沒有看史書嗎?古往今來,有不少謀士靠一張利嘴,生生罵死敵軍大將的。”


    李培洪想了想,確實史上曾有此事,剛才是自己說話太滿,招馮嘉靖打臉了,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馮嘉靖也不想跟他打嘴仗,隻是對順宏帝拱了拱手,道:“陛下,北麵湖州的地,肯定是不能割的。至於東臨皇帝的國書,陛下不要急,臣自有辦法應付。”


    順宏帝眼前一亮,撚須讚賞道:“好!馮愛卿果然智勇無雙,不愧是我西昌國第一才高之人!”


    朱大丞相微微笑道:“陛下,咱們回去吧。天快黑了,這裏的風大,龍體要緊。”


    順宏帝哈哈一笑,背著手高高興興走下城樓,回宮裏去了。


    西昌國的這些重臣也三三兩兩離開了北城門城樓,各自回家。


    馮嘉靖一直站在城樓上,看著城外的東臨禁軍出神,直到天黑了,才最後一個離開北城門城樓。


    ……


    西昌國的迎賓館內,東臨禁軍首領一臉絡腮胡子,手拿聖旨,站在李夏和二皇子麵前,大聲宣讀了東臨皇帝的旨意,然後往後一招手。


    “將李督主收押!”


    又對二皇子道:“棟親王,皇上有令,屬下多有得罪。”說著,也命人送上一套白服,給二皇子換上。


    兩人暫時依然被關在自己各自的住處,隻等明日天亮,就啟程回東臨。


    雖然兩個人被關押了,但是李夏和二皇子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如果東臨禁軍不來,他們兩人的性命說不定就要送在這西昌國的迎賓館……


    如今有了東臨禁軍看管,那些江湖人士哪裏敢輕舉妄動,除非不要命了。


    李夏和二皇子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


    ……


    上官府的內院裏,張氏拖著病體起身,坐到月窗下。


    一個空空的鳥籠掛在那裏,雖然沒有養鳥,但是張氏也經常在鳥籠裏添鳥食和清水,府上的下人都道是張氏心善。


    有時會有野鳥飛來停留一會兒,吃吃鳥食,喝點清水,當然,有時候也有一隻漂亮的櫻花鳥飛來。


    張氏坐在那裏等了一會兒,就看見那隻櫻花鳥又飛來了,落在鳥籠的架子上。


    張氏起身,一邊輕撫它的羽毛,一邊將一個小紙卷綁在它的腳上。


    那櫻花鳥很快就飛走了。


    沒過多久,一個婆子弓著背來給張氏的浴房添熱水,一邊用手在浴桶上若無其事地敲擊。


    吧吧……嗒……嗒嗒……叩叩叩……嘀嘀咕咕……


    除了張氏和那婆子,別人都不知道這不相幹的敲擊聲,原來是在傳送信息情報。


    張氏坐在浴桶裏,心裏一沉。


    那婆子給她傳的消息,是大人明天就要啟程回東臨,讓她明天設法將李雪燕送到雲山寺,那裏有人會把她循安全的渠道送到東臨。


    可是她明天怎麽能出去呢?


    張氏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天亮的時候,突然福至心靈,想了個主意。


    “啊——!”張氏發出一聲尖叫,像是突然驚醒的樣子,全身嚇得發抖。


    “怎麽了?怎麽了?”上官建成正在外屋吃早飯,聽見聲音,忙跑了進來。


    他看見張氏臉色雪白,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像是受到嚴重驚嚇的樣子,忙坐過去摟住她,輕聲安撫她。


    張氏緊緊抱著上官建成的腰,在他懷裏抽泣,過了一會兒,才道:“老爺,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雲山寺的菩薩來找我,說我曾經許它香油錢和金身,卻至今不去償還,讓我拿命來償……”


    上官建成嚇了一跳,忙道:“夢是反的!夢是反的!別怕!有我呢!”


    張氏搖搖頭,“老爺,菩薩的事,怎麽做得假?老爺,我想去雲山寺捐香油錢和金身,不然,我真的是命不久亦……”


    上官建成一口應承:“好好!我帶你去!帶你去!”


    張氏抬起淚眼淋漓的俏臉,輕聲道:“謝謝老爺……老爺待我真好……”


    “你知道就好。”上官建成哈哈一笑,起身道:“你等著,我去外院讓他們套車。”


    張氏點了點頭,目送上官建成離去之後,便命人將自己女兒叫了過來,“雪燕,一會兒跟娘去雲山寺上香。”


    李雪燕心裏一動,“娘,真的要雲山寺?”


    她知道那個地方不是普通的寺廟。


    張氏笑了笑,湊到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今天就送你去找你表舅舅……”


    李雪燕激動得發抖,一把抓住張氏的手腕,“真的嗎?娘,是真的嗎?”


    張氏點點頭。


    上官建成興衝衝出去套車去,卻在二門上遇到朱婉清。


    “你去幹嘛?”朱婉清故意問道,一副要阻攔的樣子。


    “我要出去,你管得著嗎?”上官建成頭也不回地道,大步離去。


    朱婉清對自己的婆子吩咐:“去張姨娘院門口守著,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如果有人要出去,立刻來回我!”


    她對張氏的心理摸得很清楚。


    如果不攔著她,她肯定要懷疑,說不定今天就不走了,但是如果拚命阻攔她,張氏一定千方百計要出去。


    賤人一般都是光明大道不走,專門要揀歪門邪道走的人。


    李雪燕換上自己最喜歡的衣衫,戴上最喜歡的首飾,來到張氏房裏,道:“娘,外麵又多了幾個婆子。”


    張氏坐在妝台前梳妝,冷笑道:“我就知道!那朱婉清笑裏藏刀,根本就見不得我好!”


    李雪燕坐到她身邊,想問話,但是見周圍都是朱婉清的耳目,隻好把話咽了下去,隻等上官建成來接她們娘兒倆。


    沒過多久,上官建成就來了,道:“車準備好了,咱們現在就走。”


    張氏站了起來,挽著上官建成的胳膊,道:“老爺,我們要帶雪燕一起去。”


    “當然一起去。”上官建成和藹地朝李雪燕點點頭,“跟我們一起去。”


    三個人走了出去,在院門口的時候,被守門的婆子擋住了,她支支吾吾地道:“老爺,夫人說了,張姨娘和二小姐不能出去……”


    “夫人說不能出去,老爺我說能出去!這個家到底誰做主?!”上官建成怒吼道,一把將那婆子推開,帶著張氏揚長而去。


    李雪燕跟在他們後麵急步跑了過去。


    那幾個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忙去給朱婉清報信。


    張氏隻怕朱婉清追了出來,急忙催促上官建成走得飛快。


    朱婉清故意在煙霞閣裏磨磨蹭蹭,估摸著他們差不多上了車,才追了出來。


    “張姨娘,你怎麽能出去?!”朱婉清大聲說道,又叫上官建成:“老爺,有什麽事,在家裏不能上香嗎?非要去車馬勞頓地去雲山寺?”


    上官建成不去理她,正要吩咐車夫趕車,就聽見趙大掌櫃也追了出來,滿頭大汗地道:“老爺!有急事!內務府來了個公公,要見老爺!”


    “什麽?”上官建成一聽就撂開車簾,“內務府的公公?出了什麽事?”


    “好像是咱們家剛剛送進宮的一批貢品出了問題,那公公隻跟老爺說話,根本不理小的!”趙大掌櫃白胖的臉漲成豬肝色,很是焦急。


    上官建成心裏一沉,回頭看了看張氏。


    張氏並不想上官建成跟去,聞言忙道:“老爺,生意要緊,您先回去吧,等忙完了,如果還有空,就去雲山寺找我們。”


    上官建成點點頭,“那你們路上小心些。”說著,跳下了車。


    張氏連忙吩咐車夫:“快走!誤了良時就不好了!”


    那車夫忙往拉車的馬背上上抽了一鞭子:“駕!”


    大車轟然一聲往前啟動。


    李雪燕從車窗裏往後看,正好看見朱婉清披著玫瑰花織錦緞鬥篷,站在上官府門口的台階上冷冷看著她們,目光中充滿了不屑和森然。


    李雪燕被朱婉清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隱隱升起一絲慌亂。


    她在馬車上坐立不安,拉著張氏的胳膊悄悄地道:“……娘,不會出岔子吧?”


    “怎麽會?你表舅本事通天,這麽點子小事,怎麽可能出岔子?”張氏虛弱地笑了笑,將李雪燕摟進懷裏。


    “娘,我不喜歡雪燕這個名字,我也討厭李這個姓。”她伏在張氏懷裏悶悶不樂,“我還是喜歡上官飄香這個名字。”


    “這是小事,等你回到你表舅身邊,你想叫什麽名字,就叫什麽名字,跟你表舅說一聲就行了。不過,這個李姓可不能改,你舅舅本來就姓李,你隻當是隨表舅姓。”


    張氏憐惜地在李雪燕額頭親了一下,說是表舅,明明是親爹……


    隻是她親爹身份特殊,說是表舅還好些,才能堂堂正正有個身份,如果說是親爹,她又一輩子見不得人了。


    張氏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叫“表舅”好……


    李雪燕點點頭,“那我以後還叫飄香,但是這個李是跟的表舅的姓,不是那個破落戶的李姓。”


    “姓李好,你表舅這個姓可是個好的。”張氏知道女兒這一去,不知多久才會見到,所以打算告訴她一些事情,免得她去了東臨,兩眼一抹黑抓瞎就不好了。


    “那娘您怎麽姓張?”李雪燕疑惑問道,“表舅不應該跟娘是一個姓嗎?”


    表舅應該是娘的兄弟。


    張氏笑了笑,“我也應該姓李……”


    如果她能嫁給他,她肯定是李張氏了。


    “哦。”李雪燕沒有轉過彎,以為娘親其實是姓李,“那我以後就叫李飄香了。”


    張氏點點頭,“你喜歡就好,以後還是叫你飄香吧,叫習慣了,再改總是別扭。”


    “好啊好啊!娘還是叫我飄香。”李雪燕已經自作主張,等到了東臨,就要說服表舅,將自己的名字改做李飄香。


    “李,曾經尊貴無比,是中原大陸的國姓,你舅舅,是最尊貴的皇室之後。”


    張氏低聲對女兒說道:“所以我曾經告訴過你,上官算什麽東西?我們李家在中州大陸高高在上的時候,他們上官家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做乞討的賤民呢……”


    李雪燕的心猛地跳了起來。砰砰跳得那麽快,她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真沒想到,原來自己不是一個窮家小戶的後人,而是中原大陸上最尊貴的前朝皇室後裔!


    “娘,是真的嗎?娘,您真的李氏是後人?”李雪燕驚喜問道。


    “噓!你小聲點兒。”張氏忙捂住她的嘴,“這些事,你知我知就夠了。若是你再說與別人聽,咱們李家就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下場!”


    李雪燕打了個寒戰,小臉都嚇白了,“為什麽?娘?”


    “你要知道。如今雖然是三分天下,但是這三個國家的皇族,不過是竊取了大前朝江山的竊國賊。而在數百年前,這中州大陸是李氏皇族主宰。他們是見不得光的低賤墮民後裔,搶了我們大李的江山,也是竊國賊!隻有我們李氏皇族,才是中原上最尊貴的血脈,最正統的主宰!”


    張氏說得很驕傲,臉上倏地亮了起來,因受重傷而變得蠟黃的雙頰泛起了通透的嫣粉,“你表舅……就是李朝皇室最嫡係的後人!”


    隨著張氏的話語,凡春運的心裏升起一股神聖之感。


    她仿佛看到在不遠的未來,她被封為公主,不管是東臨、西昌,還是南疆,這三國的皇室都跪在她腳邊,搖尾乞憐……


    到了那個時候,馮嘉靖……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吧!


    她的出身,不比姐姐差!


    這一瞬間,李雪燕滿心的憤憤不平之意都平息了。


    她不著急。


    她年紀小,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


    而姐姐,卻是過一年,就老一歲,等她風華正茂的時候,姐姐已經是人老珠黃了。


    李雪燕勾起唇角,臉上漾起一個勾魂奪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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