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清走了不久,刑部侍郎、大理寺知事和禦史台員外郎李培盛都離開了上官府。


    他們馬上去了千層塔大獄見張櫻雅。


    “張櫻雅,你聽著,如今罪證確鑿,你死罪難逃,活罪難免!——明日罰你在北城門戴枷一日,後日腰斬棄市!”


    張櫻雅一下子攤在地上,她呆了一會兒,不由大叫:“我是東臨錦衣衛的人!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見上官建成!我要見督主大人!”


    她整個人都崩潰了,哭得眼淚鼻涕往外直流,哪裏還有美人的樣子?


    她的臉雖然沒有破相,但是看上去老了十歲都不止,就連頭發都花白了。


    “上官建成說等雪停了才會來見你。”李培盛笑著說道,“我看你是等不到了。”


    張櫻雅抬起頭,從牢房小小的天窗裏看著外麵,卻隻能看見灰蒙蒙的一片天空,還有堆積在窗框上的冰雪。


    她頹然地傾身向前,伏在地上,一雙手腫的跟蘿卜一樣,喃喃地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你不信?”李培盛嗤笑一聲,“誰理你信不信?還真把自己當個寶兒了!”說著,轉身先走了出去。


    那大理寺的姚知事落在最後。


    他對張櫻雅低聲道:“你到底是東臨人,還是西昌人?你的戶籍是怎麽回事?”


    張櫻雅馬上明白過來,她低嚎一聲,悔得腸子都清了。


    因是為了給她造一個逼真的身份,李夏動用了他們東臨在西昌國的第二條線,跟她置辦的是真實的西昌國戶籍文件。


    因為是直接從蘇州城管戶籍的官兒那裏做的手腳,就是真戶籍。


    當時是為了不被查出真相,如今卻是悔之晚矣!


    如果不是這麽真的身份明證,她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張櫻雅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眼睛都腫得幾乎看不見了,但還是被獄官戴上厚重的枷鎖,被拖到城門口示眾。


    她的身上掛著一塊牌子,寫著“通敵叛國”四個大字。


    過往的民眾一見這四個大字,頓時氣憤不已,臭雞蛋、蘿卜、白菜幫子,還有石子兒,全往她身上招呼過來,砸得她很快頭破血流,全身散發著惡臭。


    ……


    而張櫻雅被人上表要順宏帝殺了她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東臨。


    東臨錦衣衛督主李夏被東臨皇帝抓回東臨之後,隻在大獄裏待了一天,就被放出來圈禁在自己的督主府裏。


    他看著從西昌國傳來的消息,臉色非常陰沉。


    “來人,叫林峰過來。”李夏沉聲吩咐道。


    沒過多久,東臨禁軍統領林峰來到李夏的督主府。


    “師父,您有何吩咐?”李夏抱拳問道。


    李夏皺著眉頭,道:“你帶飄香往西昌國去一趟,見她娘最後一麵吧。”


    “啊?”林峰很是驚訝,“她娘要死了?”


    “要被處斬了。”李夏歎了口氣,“腰斬棄市……”


    那四個字是從他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執掌錦衣衛那麽多年,曾經見過無數酷刑,也發明過更狠辣的刑罰,但是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要被腰斬棄市,還是有些受不了。


    林峰更加驚訝,臉色都變了,“腰斬?!還要棄市?!”


    腰斬本來就夠慘了,居然還要棄市?跟淩遲沒有什麽兩樣了。


    “督主,您是不是讓我……”林峰試探著問道。


    如果隻是送李飄香回西昌國見她娘最後一麵,其實用不著他親自去。


    但是李夏讓他親自去,肯定是有別的原因的。


    李夏果然點點頭,“是,你動手吧,給她個痛快!再……”


    李夏說著,將一個油紙包遞到劉斐手裏,“將這個扔到她的屍身上,讓她化為灰燼飄散,也好過她的屍身被那些愚夫愚婦當街折辱!”


    林峰點點頭,將那油紙包收了起來,然後笑著問道:“飄香大小姐呢?”


    “她在後麵的繡樓裏,你要去見她?”李夏看了他一眼。


    林峰道:“既然要動身去西昌國,應該早點走吧?”


    “嗯,那你去跟她說。”李夏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


    “不!我不去!”李飄香一想到那一天的驚心動魄,就嚇得魂不守舍。


    她躲在自己屋子的角落裏,緊緊抱著自己,拚命搖頭:“不!我不去!林大哥,你跟我舅舅說,別讓我去西昌國好不好!”


    “可是,你娘要處斬了,你不去見她最後一麵?”林峰猶豫著問道。


    李飄香的眸色轉為深黑,咬牙切齒地道:“見她一麵有什麽用?!我長大後給她報仇才是最重要的!林大哥,你對我娘說,她的仇,我記住了!”


    上官瀅瀅、朱婉清、上官景辰,這些人都給她等著!


    李夏在門口聽見了,就沒有再進來,隻是站在門口的回廊底下出神。


    林峰走了出來,看見李夏站在門口,忙道:“我一個人去更快更方便,帶著大小姐路上不好走。一旦慢了,那邊說不定就處斬了。”


    李夏緩緩點頭,“你說得也有理,那你一個人去吧。”說著,他快步離開了李飄香的繡樓。


    林峰便向東臨皇帝請了病假,然後偷偷一個人動身,風雨兼程,緊趕慢趕來到西昌國京城。


    他來到西昌國京城北城門的時候,已經是京城第三日下大雪。


    而張櫻雅,正要在這一天被處斬。


    西昌國在中原大陸東麵靠海的地方,一向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


    這一次卻連下了三天,還沒有停歇的兆頭。


    林峰騎著馬來到離西昌國京城五百裏的地方,就了發現地上的積雪。


    他騎馬還不如走路來得快,便果斷將馬寄養在一戶農家,自己步行來到西昌國京城。


    他站在京城的北城門,感慨地看著進城的小路兩邊壘起來的高高的雪堆,暗道什麽時候西昌國也如他們東臨一樣,冬季有這麽大的雪?


    這場雪不僅大,而且來得急,大雪下了兩天兩夜,到了今天是第三天。


    京城裏很多貧戶的房子都被大雪壓塌了,擠到朝廷臨時建起的善堂裏。


    善堂的炭火和吃食由城裏的富戶牽頭供應,特別是西昌國的第一皇商上官府上,更是出了不少力。


    林峰拿著從東臨帶來的路引進了城。


    他的路引是真的,當然,路引上並不是他的真名。


    李夏是東臨錦衣衛督主,西昌、東臨和南疆三個國家的路引、戶籍和各種文書,他都能弄到全套的真東西。


    林峰雖然不是東臨錦衣衛的人,但是他是李夏的徒弟,也是代李夏來西昌國執行任務,因此也是拿著李夏給他準備的全套東西過來的。


    西昌國的守軍完全看不出有問題。


    就跟張櫻雅的戶籍身份文件一樣,本來就是從官府弄的,自然都是真的不能。


    林峰從北城門進的京城,四下看了看,正打算先找個客棧住下來,再去打聽張櫻雅行刑的地方。


    北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積雪,隻有最中間的地方挖出一條剛剛可以供兩個人並排行走的小路。


    街道兩旁民居的大門至少有一半都被大雪給掩埋了,也不知道裏麵的人推門出來的時候會怎樣。


    屋頂全是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差一點的屋子都有搖搖欲墜的感覺,快被那白雪壓塌了。街道兩旁的大樹上也全是冰凍的冰棱樹掛。


    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幸虧天上雲層厚重,天氣陰暗,不然太陽一出來,這些白雪冰掛反射了陽光,可是要把行人的眼睛都晃瞎。


    看來看去,到處都是一個樣兒,林峰正打算找個人問問客棧在哪裏,就聽見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喧嘩。


    “上官老爺來送米送麵了,還有炭火!”


    從北城貧民區臨時搭建起來的善堂裏衝出了數百個男男女女,都捧著碗,拿著袋子,過來裝米和炭。


    林峰忙讓到路旁,站到屋簷下。


    這些穿著亂七八糟五顏六色衣裳的貧民男女給這白雪皚皚的世界增添了一些鮮活的色彩。


    “讓開讓開!上官老爺不能走路,坐著軟轎過來的!大家快讓開,留出路來!”一個大管事模樣的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指揮人一邊鏟雪,一邊將那些從善堂跑出來的男男女女們從主道上推開。


    林峰的眼睛眯了眯。


    他知道這些人嘴裏的“上官老爺”,就是張櫻雅的夫君上官建成。


    他來做什麽?怎麽就不能走路了?


    林峰又往一棵大樹後麵躲了過去。


    他站在半人高的積雪裏,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邊人來的方向。


    咣!咣!咣!


    就在這時,從街道的另一邊傳來了刺耳響亮的銅鑼聲。


    “處斬了!處斬了!吳老二又要出紅差了!”


    一聽見這銅鑼聲,那些捧著碗,拎著袋子的男男女女連米和炭都顧不得要了,全都轉身往銅鑼響起的地方跑去。


    林峰的眼皮止不住地跳了跳,不會這麽巧吧?


    他知道,出紅差,就是劊子手要上法場殺人的意思。


    難道他正好碰上了張氏行刑?!


    林峰心念一動,用手搭在眉間做涼棚,往前方看去。


    雖然街道兩旁都堆著積雪,但是有熱鬧看,西昌國京城的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老百姓們一個個拉開了自家的房門,搬出凳子椅子踩了上去,踮著腳往前看。


    長街的兩端,此時有兩群人正慢慢走過來。


    從東麵,走來的四個下人抬著一頂軟轎。


    那軟轎隻有頂棚,四麵都是敞著的。


    軟轎上坐著兩個男女,都穿著狐皮貂裘,富貴非凡。


    男的白淨麵皮,頜下一縷胡須,五官精致,就是臉頰有道疤,正是上官建成。


    他的腿和腳都還沒有好。


    但是今天上官家做善事,舍米舍炭,趙大掌櫃和朱婉清都讓他出來做好人。


    他也知道這是給上官家博名聲的好事,並不想被朱婉清占去了,所以一點都不推托,答應下來。


    因他行走不便,剛到他身邊服侍他的心雅也跟著他一起過來了。


    “心雅,你冷不冷?”上官建成自家穿得暖暖和和,手裏還捧著手爐,就擔心身邊那個冰美人會不會凍著。


    這樣冷的天氣裏,心雅隻穿了藕粉色番蓮花哆羅呢鬥篷,頭上別著的一隻上等羊脂玉的玫瑰花發簪,是上官建成剛剛送給她的。


    她坐在上官建成身邊,麵容恬靜,冷冰冰地,襯著滿天的冰雪,真如冰雕美人一般,看得上官建成愈發心癢難熬,總是忍不住要靠近她,關心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心裏眼裏除了她再沒有別人。


    心雅雖然冷若冰霜,但是對上官建成還是有問有答。


    “老爺,我不冷。”她淡淡搖頭,端坐著看向前方。


    林峰心裏一曬,張櫻雅傾國傾城,美豔無雙。


    督主大人本以為已經牢牢抓住了上官建成的心,卻沒料到,能被美色打動的男人,就不會一輩子隻專一在一種美色上。


    隻要你能找到可以替代的美女,這男人變心隻要一個抬頭的時間。


    西昌國的這些人明顯也明白了上官建成的弱點,看他們給他找的新美女,正好把張氏壓了下去!


    你有美豔佳人,我有清麗素女,總之隻便宜了上官建成!


    林峰一邊搖頭,一邊看見上官建成的軟轎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停下來了?善堂到了嗎?”上官建成不滿地問道,目光往四下看去。


    咣!咣!咣!


    又三聲銅鑼聲傳了過來,這一次,聲音越發近了。


    上官建成和心雅都愣住了。


    這一次他們聽得清清楚楚,是西昌國劊子手上法場出紅差的銅鑼聲!


    “晦氣!晦氣!真是晦氣!”上官建成氣急敗壞地罵著給他抬軟轎的轎夫,如果他的腿腳能動彈,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怎麽一大早上就碰到這種晦氣的事!”上官建成把自己的管事叫了過來:“今天有紅差你還哄我出門?腦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那管事用手捧著頭,連聲道:“是夫人吩咐的!說今兒也是張姨娘上法場的日子,您跟張姨娘夫妻一場,應該來送送她……”


    上官建成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半晌才顫顫巍巍地道:“什麽?你說什麽?櫻雅?櫻雅不是好好地關在千層塔大獄?怎麽會……怎麽會上法場!”


    他嘶吼一聲,想起了這兩天被他忘得一幹二淨的張櫻雅,心裏很是不舒服。


    他原本以為,等過幾天雪停了,他再去求一求馮嘉靖,就能把張櫻雅贖出來了,怎麽就要上法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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