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逢春見兒女退出房中後,便對張氏說:“娘子,我之所以到了今天這地步,實是緣於十多年前的一樁往事。我所以一直瞞到今天都沒告訴你。是這事兒太過凶險。我真的不願你卷到這裏麵來。現如今我元氣以散,性命就在頃刻之間。若不將心事托付於你,我實在是有負別人重托……,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安”。


    就在此時,司馬逢春突然感覺心腹間,猶如一團烈火在焚燒一般難受。四肢也似蟲噬蟻咬一樣麻癢難當。太陽穴兩側沁出了大顆的汗珠,臉色也變成暗暗的潮紅,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即將撒手人寰。好個司馬逢春,暗將最後一口真氣提取,使勁地護住心脈,使自己不至於立時氣絕。但意識卻慢慢地迷糊起來。就覺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去處,與人廝殺起來……。


    原來十多年前的一天,司馬逢春突然接到一封書信,視之,卻原來是潘奇的示警信號。他與潘奇乃是過命的兄弟,一同在刀山劍叢中打滾。而戰場上矢石交攻之際,血肉橫飛的時候,相互間不知救過對方多少回,所以期間的情份自是不必多說。他因掛念兄弟的安危,巴不得立時便飛到汴梁去探究竟。可是今天的太陽好像偏和他對一般,一輪紅日掛在天邊,就是不願西沉,使他心中不免焦躁起來。好不容易挨天黑,他才悄悄地換上夜行衣靠,便朝汴梁疾奔而來。


    由於司馬逢春內力充沛,輕功又是很好,初更時份便到了汴梁城中。當他悄悄地來到潘奇的隱身之處時,卻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四周一遍寂靜,根本不像是潘奇信中提到的樣。突然間他意識到可能中了別人的圈套,對手顯然做足了功課,要將他騙到汴梁來。隻是不知道對手費盡心機地這般做,到底所為何來。倘若是他們相守的秘密有關,便是大大的不妙了。想到這一層,司馬逢春猶如掉進了冰窟窿裏,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他不敢造次,於是使了個旱地拔蔥,將身子高高地躍上旁邊的一棵大樹,定睛向潘奇的住處看去。觀察許久也沒見什麽動靜,正待要下樹去找潘奇,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卻突然見一個黑影,如驚鴻般越過對麵屋脊,向東南方向奔去。


    司馬逢春見狀大吃一驚,這人輕功已臻化境,這般身手真個叫人匪夷所思,自己是萬萬比不了的。但這倒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他暗將一口真氣提起,縱身躍下大樹,也朝東南方向追了下去。


    約摸追了五六十裏地,便來到了一個去處,卻原來是一座土山,山頂上隱約可見一座廟宇。前麵的人此時卻是不見了蹤影,司馬逢春暗暗尋思,難道這廝到了山上的廟宇之中去了不成?於是,他便抬腿向山上的廟宇奔了過去。


    此時已是四更天氣,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放亮了。司馬逢春信步走進廟門,朦朧之中但見這座廟宇以是殘破不堪,顯然荒涼多時了。心中想這人將自己引到這兒,不知是為了什麽,不過憑著自己的一身本事,料也無甚大事。今天既然來到了這兒,就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於是他抬腿便邁進了二重廟門,還沒走上幾步,突然感覺一股大力從旁襲到,饒是他身經百戰,有著心理準備,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嚇了一跳。本然地向前躍出數步,隨手一招“撞天鍾”向襲擊他的方向打了過去,這一招競然使上了十分的殺著,勁力所過之處,競將地上的塵土帶了起來,其勢煞是驚人。


    “咦……”。黑暗之中就聽那人輕輕地驚呼了一聲,隨即迎上前來,雙掌相錯。一記“左右逢源”,右手形成勾狀,左手五指伸開,便向司馬逢春攻到。


    司馬逢春久經戰陣,豈識不得其中利害。隻見他身形一矮,身子朝右飄了過去,躲開了這人的致命一擊。同時雙手手掌使出一招“推窗望月”,向這人的左肋擊去。


    這人“嘿嘿”冷笑一聲,誰知他不退反進。猱身上前與司馬逢春鬥在了一處。七八個回合之後,司馬逢春便漸漸地籠罩在他的掌力之下。這時他以深深地後悔,後悔自己太過托大。不該冒然闖進這破廟中來。感到自己與這人的功夫差了一截,如再鬥下去,自己決計討不了好去,定然會屍橫這破廟之中。司馬逢春暗中想道,自己縱橫江湖,英雄一世。就是血濺此地,也要將此人墊背。想到此,一股豪氣衝天而起,隻聽他一聲長嘯,使出了一招家傳“專燕十翻”的“雛燕歸巢”,全身勁力蘊於雙掌,右手拍向這人的“關元”穴,左手拍向這人的“肺俞”穴,立時便要這人斃於掌下。隻是自己後背門戶以是大開,若是這人不求自保,也會將自己斃於他的掌下。


    這一下真是險到了極致,來人著實嚇得不輕,這分明是一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打法,他且不識得司馬逢春用心。心念電閃之間,隻見這人就像鬼魅一般,身子競然倒著飄出廟門之外,來到了空曠之處。


    司馬逢春跟著躍出廟門。這時天以微微泛亮。司馬逢春這才看清這人身穿一襲灰布長衫,臉上帶著猙獰可怖的麵具,從這人的身形武功,他以八九分猜到這人是誰。於是他拱手問道:“閣下是誰,為何要將在下引來此地?”


    這人聞言,“嘿嘿”一笑,慢慢伸手揭去麵具,輕輕言道:“四弟別來無恙,一向可好啊”?


    司馬逢春看清這人的麵目後,顯得很是激動,一抱拳道:“大哥,果然是你”!此人正是“鬼麵四傑”中的老大,“赤麵猞猁”史文彬,隻見他對司馬逢春言道:“沒想到平江城一別,賢弟武功精進如廝,真叫愚兄望塵莫及啊”。


    “啊呀,大哥說那裏話來”。司馬逢春擺擺手道:“剛才若不是大哥手下留情,小弟我……”。


    “哈哈哈……”。史文彬也擺了擺手說:“剛才我隻不過是想試試賢弟這些年武功進展如何,想不到賢弟一上來,便以性命相搏,倒是叫我吃了一驚”。


    史文彬說的輕描淡寫,司馬逢春聽了,心中卻起了老大疑雲。他若要與我真心相認,在汴梁城內便可辦到。為何要假傳潘奇書信,把我誆到汴梁,然後又將我引來此地。還有剛才在廟內,他一上來,便對我痛下殺手,如何現在卻說要試試我的武功。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與他分別這麽些年了,音訊全無。也不知他在那裏,都幹了些什麽。我防著點的好。


    兩人自平江城那番血戰之後,便是天各一方,這麽多年後再次相見,自然免不了一番親熱。於是天南海北舊事新情,各自把這些年的際遇敘述了一片。司馬逢春這才知道,史文彬易容隱形,在太子朱標身邊臥底,這幾年又如何漠北江南走了個遍,始終在為張士誠的事兒奔波忙碌著。特別是聽到他在太子身邊臥底一事,更叫司馬逢春暗自驚心。其實,史文彬在平江城內背上中箭,不但能在千軍萬馬中脫逃,還能借機喬裝打扮,混入皇宮大內,便可這人心機如此之深,手段歹毒無常。這倒真叫他難望其項背。


    說起往事,司馬逢春不禁言道:“兄長,當年在平江城,主公曾對你我四人言道,非迫不得已,各人須嚴守秘密,不可輕易見麵,不知大哥冒充潘奇書信,將我誆來此地,是何原因”?


    史文彬拱拱手,又對司馬逢春言道:“我親往棲霞嶺去請賢弟,賢弟遵主公遺訓,必不肯來。我素知賢弟與潘奇情同手足,如聞他遇險,賢弟必會前來汴梁。我將賢弟引來此地,實是迫不得已,還望見諒才是”。


    司馬逢春言道:“我與大哥乃是刎頸之交,大哥有什麽事,盡管對愚弟明言就是,用不著使這般手段的,這樣倒顯得你我兄弟之間生份了”。


    “痛快!四弟還是當年模樣,英氣逼人。還似在主公駕前時候一樣”。史文彬笑了笑又說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客套了,賢弟且隨我來”。


    史文彬拔腿便往後殿而去,司馬逢春緊隨其後,兩人一同來到後殿的荒園之中。這時天以大亮,以是辰未時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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