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硯竹聽了,不由對林錦雲投去讚許的目光,他繼續說道:“朱棣勾結韃子殘餘,為爭奪皇位而禍亂天下,老夫便第一個容他不得。他既能網羅江湖上的不屑之徒,冒天下之大諱來爭奪天下,老夫也要廣發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豪傑,維護這來之不易的太平世界。別的地方老夫不敢誇口,西北五省自信還有些號召力。”


    潘奇聽了,頓覺熱血沸騰,他對方硯竹拱手說道:“方老前輩的一番話,令晚輩自愧不知。晚輩定當追隨前輩左右,盡一份綿薄之力,前去聯係江南豪傑。”潘奇想了想,接著又說道:“前輩若舉行群英會,置於地點呢,我認為飛雲寺最為合適。”


    方硯竹點點頭說:“潘大俠這個提議好,飛雲寺地處中原腹地,是召集天下英雄的好地方。我看時間就定在明年的清明如何?”


    眾人齊人都讚成方硯竹這個主意,沒有提出不同的意見。


    這時天已大亮,方雲霏看了看屋外,對方硯竹說道:“爹,天以大亮,我們若還在此地逗留,恐又生出變故來。”


    “知道了。”方硯竹轉而對林錦雲言道:“司馬姑娘,現在天已大亮,此事若是被地方覺察,你我都不易脫身,老夫有意邀請姑娘到寒舍一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林錦雲一拱手說:“晚輩還有要事前往燕京,就不叨擾前輩了,還望前輩節哀順變,善自珍重才是。”


    方硯竹想了想說:“這樣也好,老夫也就不勉強司馬姑娘了。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接著又對潘奇說道:“潘大俠,你身體尚未完全複原,還是隨我一同回‘翠園’吧?”


    潘奇這時已經來到他們身邊,聞言方硯竹之言後,他跪下說:“晚輩蒙前輩搭救,心中已是感激不盡,前輩的再造之恩,我當永遠銘記在心,晚輩出來時間已經很長了,晚輩就此告別前輩,回轉黃龍寺去了。”


    “潘大俠請起。”方硯竹將潘奇扶起說:“你與影兒乃是共過患難的生死兄弟,便是我的徒兒一般,不用這麽客氣。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如今你的武功盡失,這一路上山高水險,怎叫我放得下這顆心來,你如有什麽閃失,叫我如何對得起影兒。”


    聽到潘奇說出要回黃龍寺的話兒後,林錦雲大吃了一驚,難道他就是我師父的親生骨血。是圓性法師的兒子麽?想到這裏,不由用眼朝潘奇細細地瞧去,越瞧越覺得潘奇與自己故去的師父有幾分相象,雖然他如今也快進入垂暮之年,但他眼中那股咄咄逼人的英氣,卻是還在顯現,就憑這一點,也與自己師父有幾分相象。他若真是師父的親生骨肉,且又如方硯竹所說的,如今已經形同廢人一般,那麽此去黃龍寺路途遙遠,倘若中途真的出個什麽差錯,她如何對得起長眠於九泉之下的師父。自己要前往燕京尋找陳墨雨,那畢竟是兒女私情。豈能因一己私情,而於江湖道義不顧呢?也罷,我不如悄悄尾隨他,將他一路護送到黃龍寺便了,我那愧對圓性法師之心,也能得到一絲安慰了。


    不說林錦雲在一邊暗暗想著心事,卻說潘奇聞聽方硯竹如此掛念自己,心中大為感動。於是說道:“前輩盡管放心,晚輩雖然武功不如從前,但一般的江湖中人,自信還能對付得了。晚輩此去,便揀官道而行,料想也無有大事。”


    方硯竹歎了口氣說:“既如此說,你還須得時時小心在意才行。見到黃龍寺眾高僧,請代為老夫問安。”


    潘奇一拱手說:“晚輩記下了。”


    方硯竹又對林錦雲說道:“司馬姑娘,待老夫料理好影兒的後事後,當親往燕京查清影兒負傷的真相,咱們後會有期。”


    林錦雲聞言說:“望前輩多保重,晚輩就此告辭了。”說完,鞠了一躬,轉身出門而去,很快消失在曠野之中了。


    潘奇也鞠了一躬說:“晚輩就此別過。還望前輩保重。”接著又來花無影的遺體邊,雙膝一跪,流著淚說:“賢弟,愚兄今日與你別過,還望賢弟一路走好。今生咱們是好兄弟,來世咱們還做好兄弟。”說完,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也轉身出門而去。


    見林錦雲與潘奇都以出門而去,方硯竹來到了花無影的身邊,用手摸了摸花無影的臉頰,聲音梗咽地說:“影兒,隨為師的回家去吧……。”說著,將花無影抱了起來,慢慢地朝外走去。


    卻說潘奇告別方硯竹等人後,便隻身南下向黃龍寺而來,一路之上,花無影那張堅毅果敢的臉龐,老是在他的眼前晃動。他越是不去想他,越是把他帶入到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當中去。那時節,他們都很年青,憑一時血氣之勇,幹過多少驚天動地的事兒來,連他自己也記不太清了。


    記得有一次,奉張士誠之命,與花無影一道暗中潛入朱元璋的軍營去刺探軍情,不料被值更的軍士發現,兩人立時便被朱元璋的手下團團圍住,兩人仗著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索性放開手腳,在朱營中直殺了個天昏地暗,到後來朱元璋的人馬越聚越多,眼看著就要被擒。就在這時,花無影又被流矢射中,危急之中,潘奇要花無影突了出去,自己留下斷後。誰知花無影把眼一瞪,大吼道:“放你娘的臭狗屁,青皮漢子,我告訴你,咱們兄弟要死就死在一起,你休想撇開我,一個人在這裏充英雄好漢。”幸虧後來史文彬、司馬逢春帶人趕到,他和花無影才死裏逃生。幾十年過去了,此刻回想起來,就好像昨天的事兒一樣。從這裏他不禁又想到汴梁城外的那場惡戰,若無有花無影,他潘奇便是有十條性命,也嗚乎哀哉了。這份用鮮血凝成的感情,何期的珍貴!何期地令他永世難忘!


    由過去的往事,他又想到了花無影臨終時所說的話,“四七二八縱橫”這句話來,這話聽上去,倒象是一組數字,那麽它指的什麽呢?猛然間想起張士誠給自己錦盒中那句“踏罡步鬥向西”的話來,這不明明指的是方位嗎!若與花無影那句聯起來,便是“踏罡步鬥向西,四七二八縱橫”。這既指明了方位,又說明了尋找目標的距離,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地叫道“天呀,自己苦苦相守三十多年的秘密,便這樣輕易地破解了嗎”?若這真的便是尋找藏寶圖的秘訣,那麽現在差的便是地點了。想到這裏,潘奇一顆心兒,禁不住“怦怦”地亂跳起來。這份用鮮血和性命換來的秘密,在刀光劍影之中,渡過了三十多年的歲月後,今日終於窺見了端貌,怎不叫他感慨萬千。


    潘奇因此次受傷太重,難以展開輕功疾行,但這腳力倒是比尋常之人快上了幾分。十餘日後便來到了黃洲地麵,再往前,離分寧縣已是不遠了。這日潘奇剛轉過一個小山坡,來到一片林子旁邊,隻聽隱隱傳來啼哭之聲。其哭聲淒淒慘慘,讓人聽了好不傷心。潘奇不由得按聲尋去,隻見林子後麵的山坡之上,立著一座新墳,一老婦人趴在墳頭嚎啕痛哭。少傾,老婦人直起身對著墳墓哭著說道:“官人,你等等為妻的,我這就來陪你了。”說完,摸起身邊的剪刀,作勢就要往自己的咽喉插下。


    潘奇見狀大吃一驚,他眼急手快,一個虎步便躥了上去,一把搶過老婦人剪刀丟在地上。老婦人拿捏不住,一跤坐在地上,指著潘奇大罵:“你們這些天打五雷轟的東西,我想尋死都不行麽。”


    潘奇忙解釋道:“老大娘,我是分寧縣人氏,前往燕京做些販買販賣的小生意,不意血本無歸,無奈之下隻得返回家鄉,適才途經此地,聞聽哭聲。所以特地尋了上來,以探個究竟。並沒有什麽歹意。大娘休得錯怪好人了。”


    老婦人止住哭聲,望了望潘奇,疑惑地問道:“你果真是經過此地的客商?”


    潘奇點了點頭說:“正是”,然後指了指墳墓道:“此是大娘何人,為何這般痛哭”。


    老婦人見潘奇甚是和藹,便道:“此中是我那可憐的丈夫,至於因何痛哭不說也罷。客官還是趕路要緊,休要管老身這些閑事了”說完又抽泣起來。


    潘奇不免動了俠義心腸,於是勸道:“大娘,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尚知貪生,何況人乎。縱有天大的冤屈,大娘也不至於輕生。”


    老婦人歎了口氣說:“如今這世界是豺狼當道,那會有我們窮苦人訴說冤屈的地方。我還不如追隨先夫於九泉之下,來個一了百了,免得在這世界受盡折磨……!”


    潘奇一聽,心中大為不安,不禁說道:“你有什麽冤屈痛苦,盡管說來,如能相幫,我會盡力相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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