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歎了口氣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丈夫本是冀洲人氏,姓胡名紀,乃是一小本商人,每年夏布出世,便販往京城出售,一來二往便有了一些積蓄,他見京城人煙稠密,便將我召去,在那繁華之處租了一間店鋪,做起了布匹生意。我膝下無兒,隻有一女,年方十七,生得有幾分姿色,自幼許配給同鄉陳文為妻,隻因相隔遙遠,還未出閣,便隨我在京城中暫住。原本倒也無事,不料數月前,朝中錦衣衛中有個綽號叫疤四的,差人前來我店中取所訂絲綢,恰巧碰見小女。便起了歹意,著人前來說謀提親。誰知小女剛烈,誓死不從。這疤四大怒,竟然買通官府,說我等的絲綢是以次充好,騙人錢財,將我家官人逮入衙門,活活將我官人雙腿打斷,店鋪也被疤四霸去,小女本就性如烈火,見因自己而招至這等冤案,趁我夫妻沒注意,上吊自盡了。我等本就是外鄉人,呼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沒奈何,我夫妻倆隻好沿途乞討回鄉。前幾日我夫妻倆行至前麵名喚二十裏鋪的鎮子時,恰逢鎮中曹員外壽誕,我丈夫想前去討口飯吃。誰想曹員外家的惡奴說我丈夫晦氣,竟放出惡狗將我丈夫活活咬死。”


    老婦人說到此處時,已經是泣不成聲了。潘奇聽得更是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老婦人接著道:“我在員外家門口哭喊,那財主競放出話來,若再在此喧鬧,就要將我丟入河中淹死。我一個弱女子,怎與這幫豺狼相爭。隻得在鎮上好心人的相助之下,將我丈夫草葬於此,今日前來上墳,觸景生情,想我今後孑然一身,何處安身立命,想到傷心處不由痛哭起來,本想相從官人於九泉之下,也好一了百了。”


    潘奇本就是一個俠義之士,為鋤強扶弱,以不知有多少豪強惡霸死於他的劍下,今日遇到這般令人發指之事,他便是拚卻性命不要,也會管上一管的。他把懷中所有的銀子都取了出來,遞與老婦人說道:“大娘,你將此銀子拿去,速速離開此地,到前麵黃洲城內雇個車子,回轉冀洲去吧。”


    老婦人推辭再三,不肯收下。在潘奇的再三勸說之下,方才收了下來,然後對潘奇是千恩萬謝的不已。說著說著就要跪下,潘奇趕緊上前相扶,然後將她扶下山來,送到了前往黃州的官道之上。


    潘奇送走這老婦人後,又行了數裏,不覺來到一個鎮子,鎮邊有一石碑,上書二十裏鋪幾字。隻見鎮上人頭攢動,較為熱鬧。這時天色已晚,潘奇決定就在鎮上歇息一晚,明天再走,正要找家客棧。突然前麵傳來喧鬧之聲,人群稀稀落落地圍了一圈,潘奇上前一看,隻見四五個家丁模樣之人,正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拳腳相加。地上這人已是奄奄一息,血流滿臉。潘奇一看,心中老大不忍,就要上前動手,旁邊一中年男子伸手攔住道:“客官是外鄉人吧?”


    潘奇聞言一怔,不由問道:“外鄉人又待怎的?”


    中年人輕輕說道:“此乃鎮上曹員外家的惡奴,客官不可造次,自找這晦氣。”


    潘奇一聽,馬上問道:“可是前日放狗咬死要飯人的曹員外?”


    “正是。”中年人答道。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正待要找他們,他們卻是自己送上門來。”說完來到了眾家丁跟前,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幾人毆打一個手無寸鐵之人,是何道理?”


    一家丁道:“你是何人,敢來管這閑事。”說著指了指地上之人道:“此人欠了我家老爺的地租不還,就該打。”說著對準地上之人又是一腳。


    潘奇怒道:“天下不平之事,天下人都管得,你等仗勢欺人,不覺差恥嗎?”


    剛才說話的家丁言道:“看來你是個外鄉人,既想來管閑事,料想也有些手段,咱兄弟拳腳好些日子沒有吃葷了,你既自己找死,須怪我等不得。”說著一揮手,眾家丁便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


    潘奇真個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伸手就抓住了一家丁的右手,一使勁那家便痛得嗷嗷叫將起來,接著一個搶背,將這惡奴重重地摔在地上。反手一招推窗望月,將另兩個家丁打出一丈開外。


    潘奇是何等樣人,這幾個家丁豈是他的對手,他如今雖然是武功不似從前,但那一招一式卻是還在的。和一流高手過招不行,但應付這些尋常漢子,那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需幾招,便將這幾個惡奴打倒在地上,使他們動彈不得,他拍了拍手道:“今番便宜了你們。”接著啐了一口,便揚長而去。


    當晚,潘奇尋到了鎮西邊上的一家客棧住了進去,此客棧名曰“喜來登”,亦是一個避靜所在,潘奇要下了一間房子住下不提。


    再說那幾個家丁被潘奇一頓好打之後,個個鼻青臉腫,俱跌倒在塵埃之中動彈不得,良久,方才爬了起來,抱頭鼠竄而去。回到府中,如此這般,添油加醋地向曹員外述說了一番,那曹員外聞言大怒,拍案而起,指著眾家丁咬牙切齒道:“要你等何用,如此一個下民都對付不了,還有臉回來麽。”


    眾家丁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曹員外少停又道:“我摟死這人,就像摟死一隻螻蟻一般,這人就是功夫再高,且看老夫今晚如何收拾他。”轉而吩咐管家著人去摸清潘奇的住址,多準備強弓硬弩,準備將潘奇置於死地。


    卻說這曹員外本名叫做曹乞兒,乃是當朝大內總管的親外甥,他仗著朝中有人撐腰,恣意魚肉鄉裏、禍害四鄰。他作威作福慣了,那曾吃過今日這等虧來。所以非要將潘奇置之死地而後快。


    是夜二更時份,潘奇經一天奔波,原以勞累,自從負傷之後,他的體力已是大不如前,若是依著他的性子,早以悄悄地摸進曹府之中,將這幫惡人殺個一幹二淨。但苦於自己的功力不夠,如若莽撞,徒有送死而已。他正在想著使個什麽法子,教訓那曹乞兒時,渾不知禍事正在襲來。隻聽房門外一聲響亮,刹時燈籠火把將外麵照得一遍通明。就聽有人叫道:“屋內的強人聽著,你若乖乖地出來,隨我們到官府自首,尚有一條活路,否則便叫你死於此地。”


    卻說潘奇自幼習武,警覺性甚高。房門外麵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立時便本能地作出了反映。他迅速地來到窗口,悄悄地向外看去,口中不由得叫了一聲“苦也。”


    隻見屋外堆滿了幹柴,不少人正張弓搭箭正對準著房門,還有幾人正往幹柴上潑灑著引火之物。原來這潘奇住的這間房子,除了這扇房門和窗戶之外,再無有別的地方可以出去。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潘奇不由得緊張的思索著脫身之計。若是在以前,打發眼前這些毛賊,那還不是小菜一碟,漫說是有弓箭手在外伺候,外麵便是刀山劍樹,又豈然奈何得了他。可如今自己一無兵刃,二無內功相助。要衝出這間房屋,又談何容易。想到這裏,禁不住仰天歎道:“我潘奇英雄一生,想不到今天竟要死在這幾個毛賊的手中。也罷,既然我命該喪於此地,畏畏縮縮又有何用。大丈夫就該視死如歸,我萬不可墮了師門威風。”


    想到這裏,頓感胸腹間坦坦蕩蕩,全然沒有一點懼色,往日那股蔑視一切的氣概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慢慢走到門邊,抽去門閂,將房門大打四開。冷笑一聲說:“就憑你們幾個兔崽仔,便想要了爺爺的性命,做你娘的清秋大夢去吧。”


    這時間那曹乞兒便站在火把之下,一看見潘奇從房間出來,便甚覺奇怪,覺得此人並不象什麽武功高強之人,也不象家丁稟報的那樣,如何如何的了得。他不由得暗自在心中打著小鼓道,“難道這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成,見了我等這等陣勢,竟敢如此托大,兵刃也不攜帶一件?不管怎樣,我先將這廝射殺了再說”。這曹乞兒一貫心黑手辣,尤其是殺死個把外鄉人,在他眼裏根本不當回事。就在他正要下令放箭時,他身旁的武功教頭對他說道:“員外且慢,聽說這人功夫了得,待我前去會會他,如若不濟,再放箭不遲。”


    曹乞兒點點頭說:“好,你去吧。”


    這人長得身長八尺,甚是雄壯,手提一對瓜錘,似有萬鈞勇力。他有意要在曹乞兒跟前顯示一番,所以一走到潘奇跟前,傲慢地說道:“聽說你便是空手打敗我幾個徒弟之人?”


    潘奇一看這人,心中便暗覺好笑,見他這般大大咧咧的樣子,便知無甚真本領的人,若是在平時,他就是將一隻手綁上,不消幾個回合,便能將他斃於手下。於是他不屑一顧地說:“你是什麽玩意兒,竟敢這般和爺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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