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麽一出,奶奶招呼幾個孩子幫著抬著荊條筐回了家,到了家奶奶問是怎麽回事,培田說:“小輝說他遊泳很厲害,別的孩子說他吹牛,他就去了水庫的裏邊,省民叔叔他們正好在挑水澆菜園,就去水庫裏把他撈上來了。”


    奶奶說:“唉,幸虧你們幾個沒事,以後可不要去水庫裏麵玩了,要是掉下去沒人救怎麽辦呀,今天小輝幸虧遇見隊裏有人在菜園裏澆菜。”


    幾個孩子點了點頭。


    有孩子掉水庫裏差點淹死這就是大事了,村裏為了這事專門開了一次村領導會議,然後就是生產隊組織大家一起學習語錄的時候跟大家為了家裏的孩子的安全問題開了一個會議。


    又過了兩天,村裏的文書一大早來沈家喊沈父去村裏大隊部開會。


    沈父去了之後奶奶抱著培茵有些坐立不安了。


    奶奶說:“哎呀,怎麽把省思喊去了,不會是要準備開批鬥大會吧,哎呀,省思的身體這才回複的幾天,要是遇上那些紅衛兵可咋辦呀。”


    開了一上午的會議,中午生產隊下工回家吃飯的時候沈父也回來了。


    奶奶問:“培華爹,喊你去做什麽?”


    沈父說:“田支書為了村裏孩子的事情喊我過去的,村裏這麽多的孩子,每天都跟放羊似的,家裏大人又忙,一個照看不到就容易出危險,今天田支書把四叔還有田家三爺爺他們都喊過去開了個會議商量著怎麽辦。”


    奶奶問:“那你們商量著怎麽辦呢?”


    沈父說:“田家三爺爺的意思是村裏自己組織識字班,把孩子們攏絡住,一是為了孩子們的安全,二一個是讓孩子們多認識幾個字,不管怎麽說人得學知識。”


    沈母說:“可是現在學校裏都停課了,上麵不說學校複課就這麽讓孩子們再去學校不會有什麽事情吧?”


    沈父說:“田支書也是有這個顧慮,田家三爺爺說了,我們不讓孩子們在學校上課,都到村裏的破廟裏,要是上麵有人來查,就說為了孩子們的安全把孩子們圈著不讓滿坡裏跑。”


    沈母說:“那老師怎麽辦?村裏小學的老師都是公社派下來的,再去把老師們請回來嗎?”


    沈父說:“田支書說為了不引起公社的注意,老師就先不請回來了,讓我跟幾位老教師一起教著孩子們學點東西,哪怕是先把語錄上的字先都認全了呢。”


    奶奶說:“哎呀,這下可好了,你們是不知道啊,培田跟培芝一離開我眼前我這心就吊起來,要是他們都去上學了我得省多少心呀。”


    沈母也說:“是啊,我在地裏幹活這心也放不下,就怕倆孩子磕著碰著的,前兩天你看看田存根家的小輝,要是省民沒遇上不得淹死啊,現在想想就後怕呀。”


    沈父說:“雖然把孩子們都喊到破廟去上課,這事還是得偷著幹,你們出去別跟人說呀,要是讓公社的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出些什麽事情呢。”


    於是沈家村的孩子們都被家裏人偷偷的送到破廟裏學知識,後來,聽說周圍幾個村的孩子也都被家長送到村裏自己偷著舉辦的識字班學習,都是一個村的,誰家孩子出點事村裏都不好看。


    培田培芝跟著學了幾天,回到家就會跟奶奶說自己在識字班學到的東西,家裏因著這個學習的氛圍濃了很多,培華跟培軍也在父親的要求下把以前的課本找了出來好好的再學一遍。


    培華這幾天沒事就去小學校,幫著幾位老教授挑水掃院子,課本上有不明白 地方就跟培軍去小學校請教教授們,沈父沈母覺得挺欣慰,有天晚上沈母跟沈父說,環境再艱苦,隻要是沒有忘記去學習,這就是希望。


    地裏的活計現在也就是去除草或者是打藥,沈父因為被田支書派去教授孩子們認字,每天都能拿十個公分。


    沈家這幾天忙著把沈二叔住的那間屋子清掃出來,買了白灰仔細的刷了幾遍,怕冬天冷,奶奶還請人在屋裏做了煙道,隻要自家大鍋燒火,這邊就能挺暖和。


    省全大娘給沈二叔繡了一對枕頭套,幫著奶奶做了幾床被褥,活計鮮亮,誰見了都誇獎,奶奶臉上也覺得有光。


    沈二叔跟田玲玲的婚事定下來之後,田玲玲來過沈家幾次,田玲玲現在是工人,吃商品糧,手裏的糧本能買一些村裏買不到的東西,培茵因為這個還沒有過門的二嬸,已經喝了幾次大米粥,大米在北方平原地帶是很稀缺的東西,人家田玲玲買了一個月的量送了過來,培茵對這個身材高挑性格開朗的新二嬸印象非常好。


    已經給幾個遠在外地的姑姑去了信,隨回信沈家收到好幾個包裹,沈家大姑下放的幹校就在s省,聽說了二叔的事情決定請個假回來一次。


    時間慢慢的往前走,培茵現在能偶爾的叫幾聲“爹爹”,“姐姐”“哥哥”的時候,暑熱慢慢的褪去,秋天來了。


    地裏的莊稼又要收割了,穀穗沉甸甸的掛著,紅紅的高粱也是壓彎了高粱桔的腰,更不用說玉米大豆地瓜花生了。


    收獲的季節都是讓人開心的時候,識字班的孩子們也放了假,跟在大人的後麵去地裏幫著忙,忙完了地裏的活計小孩子就在大孩子的帶領下去收獲完了的地裏撿拾剩下的花生或者地瓜幹,每每有點收獲都是值得孩子們歡呼雀躍的慶賀的。


    大姑就是在村裏人收高粱的時候回來的。


    齊耳的短發,明亮的眼睛,溫和的笑容,經曆的滄桑都藏在眼角幾條魚尾紋裏,當大姑站在奶奶跟前的時候,奶奶顫抖著手,眼裏的淚水卻是流的有些洶湧。


    抱著培茵,娘倆坐在梧桐樹下,偶有落葉悠悠而下,落在腳邊。陽光熱烈但是不熾熱,明晃晃的普照著收獲的大地上的一切。


    大姑語氣和緩的跟牽掛自己的娘說著這一年多的經曆,沒有憂傷,沒有怨恨,有的隻是波瀾不驚隨遇而安。


    奶奶拍了拍大姑的手,說:“玉啊,難為你了。”


    大姑笑著說:“娘,沒什麽難為的,你看看現在,我弟弟他們一家都好好的,我跟老趙也好好的,在幹校苦是苦了點,幹活也有點累,但是我們倆都好好的,比起那些已經沒了的同事朋友,我們都算好的了。”


    奶奶說:“玉,不管受啥委屈,都得好好的活著,隻有活著才有希望啊。”


    中午吃飯,幾個孩子看見回來的大姑,都很高興,特別是培華培軍,他們小時候是跟大姑在一起的,後來一下子分開了那麽多年,很是牽掛。


    大姑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兩個侄子,眼裏有晶瑩閃爍,笑著跟奶奶說:“走的時候都還那麽矮,現在就這麽高了,您看,都比我還高了呢。”


    晚上,把幾個孩子都趕到外麵乘涼,大姑跟沈父沈母在院子梧桐樹下說話,說話的聲音都非常的輕,要不是培茵被沈母抱在懷裏哄著睡覺,都聽不清楚三個人說的什麽話。


    大姑說:“當年我跟老趙看情況不是很好,想著家裏能比外麵好,就找了老趙的一個老戰友幫著把你們一家子弄了回來,趙戈也被老趙送到部隊上,我已經五六年沒有見他了。”


    沈父說:“大姐夫現在的身體怎麽樣?”


    大姑說:“身體還可以,現在我們倆在幹校每天一早就起來去地裏幹活,還有一些跟我們差不多情況的老戰友,我們倆你們不用掛念,我們都是經曆過地下生活的人,適應能力都很強,倒是你們,帶著這麽些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沈父點了點頭,說:“大姐,我知道,我們現在帶著孩子跟咱爹咱娘一起生活覺得都是好的,我們學校還來了幾位老教授,他們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家裏人也都被分派去了不同的地方,比起來我們比他們強太多了。”


    大姑說:“以後的形勢會越來越複雜,一定要記住,少說話,少做讓人注意的事情。”說完這些,大姑湊近沈父,輕聲說:“還有就是省修的事情,一定要咬住解放京城的時候他被炸死了,有他的衣服為證,別的就別多說了,現在為了查老趙,有人又把這個拿出來,我聽咱爹說田家的三爺爺來跟咱爹也是這樣說的,而且田家三爺爺還給找了一個作證的,一切就都聽三爺爺的。”


    沈父點了點頭,姐弟倆又說了一些別的話,培茵閉著眼,聽到大姑跟沈父說的關於三奶奶家的省修伯伯的事情,心裏卻覺得沒有底,萬一被人查出來,自己這個還算是安寧的家又得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因為今年還算是風調雨順,沈家村地裏的莊稼大豐收,村裏發了一些花生地瓜大豆之類的作物,奶奶就把地瓜用繩子穿了起來掛到屋簷下,過些時候等到地瓜有些軟乎了拿出來放到灶坑裏炕著吃。


    沈家大姑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經曆過最嚴酷的戰爭年代,解放後在省裏工作過,後來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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