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土神誕。


    在辰時後,福娘在家中,專門換上一身士子裝,做了書生打扮。


    “福娘,你怎麽又弄成我的樣子出門?”


    張春福在前院時,撞上了一個翻版的自己。然後,他是驚呼出聲。


    一對龍鳳胎,臉龐九成九的相似。


    再加上裝扮一模一樣,換個不熟悉的人來,還真是容易錯認麵前的對象,究竟是雄?還是雌啊?


    “二哥,你這幾日在家養病嘛。我借用你的身份,出去遊玩一翻。你不講,我不講,還有誰會知道啊?”福娘笑嗬嗬,走到了蠢哥身邊,低語一句,道:“還是說,二哥想讓學堂裏的先生知曉,你一貫的優秀課業啊,皆是由他人代筆操勞的?”


    張春福被咽住話了。


    跟妹妹同歲,跟妹妹一張臉,但是,他們的能力有高下,性格也完全不同。


    張春福覺得吧,他稍稍憨厚些、淳樸些。


    架不住身邊總有人借他的名頭,到處招搖撞騙啊。


    於是,讀書一直在懵懂間,還需要努力上進的張春福,在長著同一張臉龐的妹妹福娘代勞多回後,他變成了學堂裏的優等生。


    尋常時,偶爾生生病,身體底子有點虛的張春福,在長著同一張臉龐的妹妹福娘代勞多回後,他變成了行俠仗義,好為打抱不平的少年英俠。


    德、智、體,三門都是跑步前進。


    人人誇讚一聲的好兒郎啊。


    張春福這個冒牌貨,很憂慮,他能怎麽辦?


    他也很無奈啊……


    “福娘……”


    張春福還想掙紮一下,他想多說兩句。


    福娘伸出左手,取了腰間的一管綠簫,右手腕一抖,從綠簫中抽出來一把短劍。


    銀光閃動,福娘是靈活的牽引著短劍在手腕上轉了三五個劍花,那等優雅的寒光,劃過了弧形後,再度回落進了綠簫中。


    “綠簫短劍,非常湊手的兵器。”


    “二哥,我的武功自保綽綽有餘。你呀,無需擔憂我的安危。”


    揚一揚左手的綠簫,福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溫柔。


    張春福了解妹妹,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啊。


    “那……”


    “你早去早回。”張春福非常沒底氣的轉了口風,道:“不能讓咱們的關係穿幫了。”


    “謝謝二哥的體諒。”


    福娘笑得和藹可親,回道:“我一定早些歸家。”


    拱手一個士子禮,福娘帶著笑容出了門去。


    院內,徒然留下了張春福一人。


    他的心頭,有淡淡的憂鬱。


    為什麽他在妹妹君的麵前,又沒了哥哥的威嚴啊?


    福娘出家門後,沒趕往了城外最熱鬧的土地神廟。她邁著悠閑的步伐,往甜水巷尾行去。


    至巷子盡頭時,一個少女立那兒,正等著她。


    “胡家二妹妹,你在等誰?”


    福娘迎上門,學著她蠢哥張春福口吻,問了話道。


    “等福娘你啊。”


    胡妮兒溫柔笑著,似乎一株水蓮一樣靜靜的立那兒,是那般的婀娜多姿,又嫻雅美麗。


    “你看出來了……”


    福娘好奇問道:“妮兒,你說說,你到底有什麽竅門啊,每一回,都能正確的認出來我和二哥倆人?要知道,我爹娘、大哥他們有時候都會認錯人呢。”


    “張二哥是張二哥,福娘是福娘。”胡妮兒認真的說道:“你們不一樣。”


    胡妮兒笑而不多語,在心底,她想著,因為福娘身上總有一股很好聞的檀香味兒吧。讓她一湊近,就聞出了與別人的不同來。


    “真不一樣嗎?”福娘自語了一句後,道:“妮兒,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往城外去吧。”


    “一邊走,一邊聊,不擔擱掉遊玩的時間。”


    “好啊。”


    胡妮兒含笑的應了兩字。


    出了京城,往紫金山去,一路的行人不算少。


    今日,城外的土地神廟,遊人頗多的。畢竟,四月初八的浴佛節,這才過去兩天呢。今個兒,又是土地誕,這些節慶中時,廟會是一場接一場的喧囂熱鬧。


    “人真多。”


    福娘感歎一句後,道:“妮兒妹妹,咱們先去正殿燒香如何?”


    到廟裏,不燒一柱香,豈不是白來嗎?


    胡妮兒點一點頭,算是應了。


    土地廟的正殿,還是修得非常高大。


    廟內是供奉了一尊土地神和一尊土地婆,一對夫妻都穿著官袍的神像。


    福娘和胡妮兒上香後,福娘便掏出荷包,捐了香油錢給廟祝。在廟祝說了兩句吉祥話後,二人告辭,順著廟堂的側門,繞道去往紫金山的石階小道。


    “福娘,你看山頂,好耀眼的紫金色霞光……”


    胡妮兒指著遠處的峰頂,聲音清脆悅耳。


    福娘抬頭,眺望遠方。


    “要不,咱們登山賞景如何?”福娘提議了話道。


    胡妮兒想了想後,說道:“咱們登山一回,順路去靈山寺吧。”


    “我聽說,那兒的佛陀可靈驗了。我想給姐姐求一支姻緣簽。”


    對於胡妮兒的話,福娘聽後,笑回道:“好啊。”


    “一舉兩得。”


    登山,算一件樂趣。


    攀階而上,有鳥鳴,有樹蔭,有天暖花開時,最活潑的勃勃生機。


    未到靈山寺,先到睡蓮湖。


    山腰處,那一汪的清潭,倒映著碧波一片,就像是最美的鏡子,鑲嵌在這一片天與地之間。


    “妮兒,要不到涼亭那兒歇歇腳吧。”


    福娘不累,她習武之人,體力是不錯。隻不過,她算一個懂得體貼他人的人。福娘聽出了胡妮兒的呼吸微微急促些,也看出來,胡妮兒的額頭見汗。


    “嗯。”胡妮兒頷首應了。


    倆人進了涼亭。


    剛落座,福娘就是抽出了綠簫,笑道:“我挺有精力的。要不,我給你吹一曲,解一解乏。”


    胡妮兒沒有拒絕,笑著點頭,是一幅洗耳恭聽的態度。


    福娘想了想,就是吹起了前一世,周董的那一首《青花瓷》的曲子。


    這一刻,福娘真心覺得,那優雅的青花瓷,像極了麵前的胡妮兒。都是端莊秀麗的女子,帶著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水鄉溫柔。


    簫聲在山間響起,似乎空穀的天籟之音。


    婉約若佳人的淺唱,纏綿如情人的低語……


    “真美的曲子。”


    在福娘將綠簫重新擱回腰間時,胡妮兒笑顏若春花,聲音溫柔的讚道。


    “福娘,你吹得真好聽。”


    福娘挺得意的笑了。


    有這一會兒的小歇,倆人再度登山時,倒是閑情雅致多了些。


    胡妮兒還是路途中時,順道采了許多的金銀花,裝在她隨身帶上的布兜子裏。至於金銀花的用途嘛,福娘同樣是知道的。


    金銀花可以做藥材,也可以自製成泡茶湯的花茶。


    靈山寺,比起紫金山腳下的山神廟,大上了十幾倍。


    靈山寺,一重連一重,五重的禪院。


    福娘這一回,隻是上一柱清香,拜一拜即止。


    倒是胡妮兒,非常虔誠的跪拜後,上一柱清香,還是添給了香油錢。


    瞧著胡妮兒掏荷包數銅子兒的模樣,福娘都代替她心疼。


    原由嘛,就是胡家的家境,並不太好。


    宏武元年,胡妮兒的親爹胡大郎過逝了。據說,是死在修建帝王寢陵的皇家工程裏。具體的情況,沒人知曉。官府後來補償給胡家十五兩的銀子,一條人命官司就是如此的了結掉。


    這些年下來,胡妮兒和姐姐胡大妮,還有她娘,便是母女仨人相依為命。


    主要的掙錢途徑,是給別人漿洗衣物。


    富裕不可能,隻能混個肚兒飽。


    想吃好,不可能的。


    攢點錢,更艱辛呀。


    就是因為家底差,胡大妮都十九了,還沒說上一個婆家。


    倒有提親的,可那些上門的人家,都不是什麽好的姻親。要不是二婚頭,家裏早就兒女一堆,想討胡大妮去當後娘;要不是家中窮的揭不開鍋,準備尋個吃得少,幹活多的勞力,白白使喚著……


    胡大妮好歹是胡家媳婦親生的閨女,這等火坑,她自然不可能嫁女兒了。


    於是,拖來拖去,胡大妮成為了這個時代的剩女。


    “信女求佛主保佑,讓家姐嫁得如意郎君。信女願意……”


    在給了香油錢後,胡妮兒去搖了簽箱。


    在搖之前,她還是許了心願。


    “啪”。


    在一支簽跳出來後,胡妮兒是拾了起來。


    “我給你解吧。”


    福娘說道。


    畢竟,若求了解簽僧的話,又要再付給解簽語的錢。


    福娘都為胡妮兒這個閨蜜的癟癟荷包擔憂。


    掙錢不容易,花起來更心疼人的。


    聽見福娘的話,胡妮兒沉思了一下後,將簽文遞到福娘手中。福娘拿起來一念,道:“佛主堂中坐,光明耀四方。吉祥遇貴人,如意謝上蒼。”


    “妮兒,這是好簽,上上簽。”


    “大妮姐姐的姻緣,一定會圓圓滿滿的。”


    福娘喜笑顏開的說道:“瞧瞧詩文,前兩句說,佛主在上,佛光普渡,心懷仁慈。後兩句說,大妮姐姐會遇上貴人,嫁得好姻緣後,記得還上許願,就必然會滿美一生的。”


    胡妮兒聽得福娘的解簽後,一時間,是溫柔含笑,滿麵春風,喜意洋洋。


    “大妮姐姐是心善的,必然有福報啊。”


    福娘繼續說道:“看簽文上,就這般講。”


    胡妮兒附合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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