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我必須受到懲罰


    (整整5頁紙都是這一句話……mp姐姐們果然是騙錢高手……)


    “啾啾”,手機鈴聲響起來。


    收到了新短信。


    收信人當然是我。


    而送信人,是我死去的朋友。


    我必須受到懲罰。


    此世不可思議之事雖為多


    但亦再無如此鮮烈 如此之怪異的事了


    如果人不在


    如果人不看


    這就隻會是普通之現象


    隻會作為普通之閑談 而逝去


    人


    人


    人


    人才是這世上 最為摩訶不思議之生物


    到底有多少人了解出生在四月一日這一天的人的不幸呢?——恐怕沒有人了解吧。


    若是直覺敏銳的人或許在這之後能發覺“四月一日君尋又要抱怨什麽了”,“又有什麽愚弄四月一日君尋的事情要發生了吧”;但是,若將範圍擴展到日本全國那以4/1461概率,在四月一日這一天出生的人們身上的話,這個事件,就並不單單隻是四月一日君尋一個人的案子。而是刻鑄在日本曆史,乃至日本整個教育製度上、深刻至極,超越想像的章結。


    現在先把事情回溯一下以便說明。


    過去常有人開玩笑,說生在閏年二月二十九號的人,每隔四年才能過一次生日,因此同時代的人都到了二十歲,而閏年出生的人卻隻有五歲。當然實際情況並不是如此,因為生在二月二十九號的人,其年歲在二月二十八號就會長一歲。那麽生在二月二十八號的人又怎麽樣呢?他們自然是在二月二十七號那天就長一歲了。


    說的更明白一點,就是不管閏不閏年,每個人都會在他生日的前一天長一歲,這是很久以前就已規定好的。生在二月二十九號的人就在二月二十八號,生在二月二十八號的人就在二月二十七號。生在二月二十七號的人,就在二月二十六號那天長一歲。


    那要是按這樣子算起來。


    生在三月一日的人,就會在常年的二月二十八號、閏年的二月二十九號長一歲。把事情說開了或許大家會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但就是這種沒什麽大不了的理論,才能讓生在二月二十九號的人跟同年出生的朋友一起前往成人式會場。恭喜你們啊,出生在二月二十九號這一天的人們,就是這種類似漩渦的理論,才能拯救你們的說。


    好了。


    就有如光既有影一般,這個理論同樣也可以利用在四月一日這天出生的人們身上。出生在四月一日的人們,按照這個潮流,當然也會在三月三十一號那天長一歲。不過由於日本本國內教育製度的問題,引致在四月一日這天出生的人們非得比常人早一年上學不可。(日本高中學校每年4月份開學,來年3月份結束一學年。)


    也就是說,他們在同一學年裏往往是年齡最小的學生……


    “四月一日,年年齡比我小,我年齡比你大,所以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幫我對吧?”


    “……啊?”


    私立十字學園放課後的教室——四月一日君尋被同班同學芹澤施工所提出的詭異問題糾纏。究竟是無視這個人的問題直接去打工地點,還是留在這裏聽他說話。四月一日君尋考慮了兩秒,發現不管是雇主還是芹澤所說的話本質上沒有多大區別(也就是隻會給別人添麻煩),既然結果都一樣,還不如換換口味給日常生活添加點新鮮氣息。在這種思慮考量下,四月一日選擇坐回原坐,重新聽芹澤嘟囔。


    看到如此舉到的四月一日,芹澤放心的笑了,他拉過椅子,反坐在四月一日的對麵。


    “麻煩你了。”


    “不,這沒什麽。”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一下。”


    “跟誰說?”


    “跟四月一日你說。”


    這話也問的夠奇怪的,不過無所謂啦。


    對於四月一日而言,芹澤施工不過是名同班同學——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兩人之間的交往也隻到了解彼此的生日的程度(順帶一提芹澤施工的生日是在一月十三日,為此,四月一日他並沒有比自己早出生多長時間),最多不過是誰忘帶課本對方會照看一下罷了,並不是特別親近的關係。


    至少四月一日是那麽認為的。


    再把基準明確一下,四月一日的世界是二分化的。這二分化的世界的基礎就在於對方是否知道他的眼睛能”看到,芹澤屬於不知道之類的(不過話也不是說知道的那一方就跟四月一日很親近了……比方名字中有百目鬼的家夥)。


    “看得到的眼。”


    “可視的眼。”


    可以將本來不存在(對,就是本來不存在),本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本來不應該存在於此世的東西,全部反映到意識中去的,四月一日的雙眼。


    他的眼球有那種能力。


    而事關這項能力,雖然不用特別隱藏,但也不用特意張揚。


    “那你到底有什麽問題?”


    當然。


    不管打工地方的店長怎麽評論(比方說他愛生氣啦),四月一日這個人基本上是個無害的好人(啊啊,但是仔細想起來,這個評價可真是個屈辱的評價),就算跟對方關係不熟,隻要你找他商談,他也不會斷然拒絕。而且,四月一日對這個擁有跟自己所尊敬的新撰組芹澤鴨先生同姓的男生的要求,也不會感到特別不舒服。


    “該怎麽說呢——”


    “你要是覺得在這裏說不方便,那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啊不……在這裏說就可以了。”


    “哦。”


    現在已經放學了。


    近來年月的高中生都很忙,其中給忙補習班的忙補習班,該忙社團活動的去參加社團活動;也有跟四月一日一樣去打工了,因此教室裏已經沒剩多少人。令四月一日比較在意的是,在這些殘餘的人影中,找不到九軒向日葵的身影,但是既然芹澤自己都沒說要換地方,做為聽眾的四月一日當然更不好提出這要求。


    但是。


    芹澤也太婆媽了。四月一日認識好幾個雖然老早就決定答案,但真一到開口說的時候就變得異常猶豫的人。不過在四月一日所知的範圍,芹澤應該不是這種類的角色才對,因為,如果他真是這種小心翼翼的性格,哪還會利用年齡問題來跟四月一日提要求呢?


    該不會——瞬間某個想法在四月一日的腦海中浮現,但他接下來就否定掉了這個想法。不會的、不會有那種事的。如果真是如此,那的確不論是芹澤還是其他的什麽人都會難以啟齒。但就算假設事情果真如此,芹澤也該不知道四月一日的“眼睛”才是——


    但是,四月一日忘記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四月一日的人生中,如果好的可能性和壞的可能性都並列在他麵前的話,那麽一定是壞的可能性會實現的法則。


    “那個四月一日。”


    “什麽呀?”


    “我想問你些有關幽靈的事情。”


    “……是嗎?”


    如果在這裏說出“我還有一個要賭命去遵守的約定所以不能不回去了”而就此離開的話,四月一日的人生或許還能變得更有生產性一些,但正因為做不到這點,所以他才是四月一日。


    “這可真巧,剛好我也想向芹澤說些幽靈的事情呢,我們就好好討論討論幽靈這種東西吧。”


    總是多說一句話的四月一日順此把話題接了下去。


    “四月一日,你有見過幽靈嗎?”


    “啊——呃,哎呀”


    我每天都有看著的。


    要不要我現在給你說說它們在哪裏?


    他當然不能這麽說。


    “嗯,沒見過的。”


    而且本來。


    我也不想見。


    “就是啊,一般人哪裏能看得見呀,啊不,我倒不是想特意向你問你也沒有見過幽靈。”


    “嘿是嗎?我還以為你就是這個意思呢;那芹澤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又沒見過幽靈,你也沒見過幽靈,既然這樣我們在這裏談論也沒意義了啊……”


    又不是在放課的教室裏講百物語。


    況且現在正值夏日下午四點半,太陽還高高的掛在空中。


    “是我弟弟,他補習班的朋友。”


    “嗯?你這個圈子繞的好大啊。”


    “還沒繞完呢,是我弟弟他補習班的朋友所參加的社團前輩的表親的大學生姐姐。”


    “……唉,總沒有繞到地平線盡頭去,雖說也不會比那更遠了。要是再遠的話,按照地球是圓地的道路,我們就根本見不到那個人了。”


    “不過這麽順下去就會知道,那名姐姐可是位女子大學生喔?”


    “隻要那個人的名字不叫‘姐姐’,以集合論來說結果就是你說的那樣。”


    雖然不知道芹澤怎麽看待這種說法,但幸好四月一日不是個聽到“女大學生”這關鍵語就會愉快的失去自我的人,因此才能顯得比較鎮靜。


    簡約一下,芹澤想談的事情就是,他弟弟補習班的朋友所參加的社團前輩的表親的大學生姐姐——從四月一日的視點來看,就是同班同學的弟弟補習班的朋友所參加的社團前輩的表親的大學生姐姐,看到了幽靈。


    『看到了幽靈。』


    對於四月一日而言,這事情一點不值得誇張,因為他每分每秒都在看著那些東西,這對他來說就是日常生活(現在這會兒也搞不好會因什麽特別原因而令他看到站在芹澤背後的不好的玩意)。雖然這不能令他太驚訝,但是照芹澤的話講,那名大學生姐姐也跟四月一日一樣(或者類似),擁有能夠看到“本不該看到的東西”的雙眼了?


    除了打工地方的店長以外,四月一日從來沒有見過跟自己一樣可以看到妖的人,他雖然明白那種人肯定不止自己一個——所以,說不定那名大學生姐姐真的和自己相同也沒什麽稀奇,不過,由於是突然間聽聞此事,所以四月一日還是有點按抑不住緊張的心情。


    “嗯?怎麽了四月一日,表情這麽嚴肅。”


    “嗯?沒、沒啊。”


    被人這麽一說,四月一日才回過神來。


    因為緊張,高得連意識也有點模糊了。


    “好可疑哦,你瞪著我幹什麽。”


    “哎,我都說,沒什麽了。”


    先趕緊把話題移開。


    “那不是芹澤你……而是那位姐姐能看見幽靈了?”


    “嗯?你說‘能看見幽靈’?四月一日,你這種說話方式好像幽靈本來就存在似的,你幹嘛那麽注意這些事情?”


    “我說你——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你就當我說錯了不行嗎?我的意思是,結果‘你看不到’是不是?你要這麽在意這些小事情我就重說一遍,你看不到幽靈,而那位姐姐——”


    四月一日蹉跎間重複著話語,但他所說的話倒不是全部錯誤的,能看到那種存在,和在意那種存在根本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問題。這兩者之間有著恐怖的斷痕,如果隻是單純的在意,四月一日也不會為自己的雙眼這麽煩惱了。能不在乎才是最輕鬆的——可惜四月一日做不到。


    這雙眼。


    看不到才最好。


    那個芹澤的(中略)姐姐,——到底是不是跟自己一樣呢?


    “不,不對不對,不是那樣。”


    芹澤說。


    “她


    不是能看見。”


    “……我覺得你的話突然變得沒頭沒尾。”


    我可沒閑工夫——把這句話硬按回肚中,四月一日選擇了忍耐,他可不想背上個暴躁脾氣的名聲。


    “那個大學生姐姐她——”


    “你能不能別再這麽拐彎抹角了?那個人名字叫啥?”


    “啊,她叫日陰寶石。”


    “日陰寶石嗎?倒是個挺漂亮的名字呢,簡直好像電影中的名字。”


    四月一日很快就從讀音猜出日陰和寶石這個名字的漢字是什麽。日陰是代表“沒有日光的陰暗處”,而“寶石”則是需要鑒賞的天然製品。


    “那個日陰小姐怎麽了?”四月一日加快了話題的進展。


    “她收到短信。”


    “嗯?短信?”


    “有人給她送了短信。”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說送信人是幽靈?”


    喔……


    四月一日的反應隻有這一聲輕微的助詞。


    這樣子的反應和回答都不該是平常高中生所有的,但很可惜,四月一日並不是普通高中生。


    “我把話理一下——日陰有朋友。”


    “當然的吧,不管是誰至少也有幾個朋友吧,你跟我都是這樣,日陰小姐肯定也是有的。”


    “嗯,所以我不是正在說麽,就是她的一個朋友,名字叫鹿阪呼吸的。”


    “寶石會呼吸麽?還真是意外相配的二人組。”


    這樣一來,四月一日真覺得這稱呼像極電影中的名字。不過這種地方應該沒什麽值得特別深入的,現在整個話題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四月一日又不像芹澤本人那麽清楚整起事件的大輪廓(說是這麽說,芹澤本人應該也並不特別知曉才是,最多不過到了了解日陰與鹿阪姓名的地步罷了),現在所能看到的,就是芹澤弟弟他補習班的朋友所參加的社團前輩的表親的大學生姐姐——的朋友,名叫鹿阪呼吸的人,作為芹澤所敘述的故事中的登場人物,出現了。


    “然後呢?”


    “鹿阪上個月已經死於意外了。”


    訂正。


    鹿阪呼吸在登場前就已經死了。


    “不知道電視台報道了沒,但新聞應該有寫過,我聽到這件事後 就模模糊糊的想了起來。離咱們這不遠的車站前陣子發生了人身事故,一名在月台等車的大學生與入站電車——”


    沒印象。到底是忘了,還是一開始就不知道。四月一日可不屬於會把新聞每個格子都爬完的人,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從一開始便不知道。而且這國家每天都會發生無數交通事故,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記下來,因此四月一日就老實地對芹澤說“不知道”,芹澤點點頭,說了一句“是嗎”。


    “似乎就在車站廣播讓人們退到白線外的時候,鹿阪呼吸剛好跑到那線的前麵破折號然後就被撞飛了,直接後腦勺撞到後麵的鐵柱上,沒從昏迷狀態中醒來便死了。死因是全身挫傷和腦挫傷。”


    “電車成了凶器啊……”


    “這比手槍可怕多了,不過,我畢業後就要去上駕校了……哎,總之,若僅此一點事情的話也沒什麽大不了——不、不對,死了一個人怎麽能說沒啥大不了呢,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懂,你繼續說。”


    “嗯……就是那個鹿阪,好像本來打算要上撞她的車去什麽地方,可能是和日陰約好了吧,去公園玩或者購物啥的。不過日陰等了蠻久,都沒見鹿阪人來——就算她覺得擔心也無法可想,因為鹿阪這個人本身似乎就對時間不 太有概念;所以無奈之下日陰那天就自己一個人賣完東西回去了……然後到了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


    “那她一定很吃驚了。”


    對方爽約是因為遇上意外,還為此意外而死,一般人都不會想到這裏。所以日陰寶石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


    若隻是如此,就沒什麽可疑之處。


    正如芹澤所說,不值得大驚小怪。


    超越常識的事情還在這之後——


    “然、然後,就來了。”


    “就來了——什麽來了?”


    “哎呀,你怎麽沒聽我說話,短信啊,短信。”


    芹澤緊張地說。


    “那事故發生不久後,就在鹿阪呼吸被車撞到的時點——每天每天,日陰寶石的手機都會收到已經死了的人的短信——鹿阪呼吸的短信。


    是我不好。都是因為我的錯呼吸才會死了。


    她還有那麽多想要做的事——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呼吸已經什麽都做不成了。


    因為我的錯,她什麽事情都做不了了。


    要是那天我沒有約她去購物。


    不不,要是我們沒有約定地點,要是我直接去呼吸家找她的話,要是我去了去過好幾次的她的家的話;反正我本來就要給她還書的麽,但我卻把應該做的事情順序弄反了。


    要是我那麽做了的話,呼吸就不會死了。


    都是因為我想省時間。


    都是因為我吝嗇那一來二往的車費,事情的結果才會變成這樣,就算下個月過得再怎麽辛苦,但我喲必要省那幾百元的車費嗎?有嗎?我能切確的斷定並且說,我需要那幾百元車費嗎?


    我怎麽說得出口。


    所以,無可奈何啊。


    呼吸會恨我也是無可奈何的。


    我一定要對這件事情甘之如飴才行,我一定要毫無抵抗的接受這個事實才行。


    因為全都是我不好呀。


    不承認自己的罪過才是最深的罪惡。


    但我到底該向誰道歉才好呢?向呼吸嗎?


    可是呼吸已經不在了呀。


    所以我是連謝罪都不允許的。


    更別提被原諒了。


    不可以希望。


    不可以祈願。


    就算有實現我任何願望的機會來臨——我也絕對不可以企望自己獲得原諒。


    啊啊。


    我重要的朋友呼吸,在她臨死的時候究竟想著什麽呢?在她逐漸趨向死,逐漸稀薄的意識中,她的雙眼究竟浮現出了什麽呢?還說是,根本不像我想像的這種詩意的環境,她隻是莫名其妙,在連痛楚也感覺不到的境況下,就落入了黑暗中呢?不行呀,那樣太殘酷了。對我來說,太殘酷了。


    那麽她可能想起有關我的事也說不定。


    呼吸或許在想沒能遵守和我的約定;在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無法思考的最後的意識中,她或許在想和我之間的約定也說不定。


    真是個笨孩子啊。


    要購物的話,隨時都可以買啊。


    並沒特別的理由非要選定那一天,買東西隻是想玩的呼吸用來對付我的借口罷了。


    而且,呼吸經常都會讓我等那麽久,經常都會打破約定的。遲到是家常便飯,有的時候她更會直接爽約。這種情況決不少見,而每逢那時,我會生氣,呼吸就不停地道歉,過了五分鍾吧,我們就會言歸於好,以往一直都是這樣的。


    還說是,正因為如此結果才變成那樣?


    因為我總是,因為我總是把慢吞吞的呼吸批評的很厲害,所以呼吸才想在約好的時間趕到公園讓我吃一驚——呼吸遇到事故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六分。


    我們約定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


    她根本沒趕上。


    她還是我所熟知的呼吸,她還是像我所熟知的那樣遲到了——


    所以。


    所以她才跳到車道裏的。


    為了早一分一秒到我這裏,她就在焦急中——


    急著步向了死亡。


    我


    要更寬容一些就好了,我要對呼吸更溫和一些就好了。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就一定要表揚她的遲到,但是遲到並不足以構成她去死的理由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理由呢。呼吸之所以會死,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錯誤全在我身上。


    全部都是我的錯。


    可連這種後悔也是偽善的。


    既然沒有可以獲得原諒的資格,我也一定沒有可以後悔的資格,不管我再怎麽強烈的後悔,呼吸也不會回來了。


    我明明知道的。


    可是、如果,如果呼吸能活過來的話——那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就算要我把自己的性命丟掉都可以。我不是誇張,至少對於我而言,呼吸就是有著那等價值的重要朋友。


    我無可替代的,寶貴朋友。


    但我卻。


    我失去了,永遠的——不管今後我活到幾歲,我都不會再遇到像呼吸這般可以互相交心的朋友了,我能這麽確定。呼吸對於我來說就是唯一,我真的應該再多珍視這孩子一點。真的是要到失去了重要的人的時候,真的是要到消失不見之後,我才能體察到她的寶貴。雖然這句話類似電視劇台詞,但我卻覺得它就是說中了真實。


    可誰還會這麽想?


    重要的東西,重要的人。誰能想到他們會消失?——這簡直就好像擔心天上會掉下來什麽東西一般,沒有人能一直注意著天上發生著什麽事的。


    可是,我是應該那麽做的。


    隻要想想呼吸還想做的事,隻要想想呼吸還掛念的東西,我就覺得胸口真的無比痛苦,簡直像要昏過去。


    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該怎麽辦才好?


    實在不行的話,就這麽追隨呼吸——


    “啾啾”,手機鈴聲響起來。


    我的手機是翻蓋式的的手機,和呼吸的手機一樣,我們都在使用aua5514sa這型號的手機。現在手機屏幕上所顯示的名字是——


    鹿阪呼吸。


    手機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標誌著現在已經到了十一點六分——和呼吸被車撞到的時間分秒不差。


    我用顫抖的手撥弄著按鍵,以確認文本。


    這種事情是沒有意義的,這種事情能有什麽意義,我一邊心裏清明的這樣想著,一邊要緊下唇——要是能就此不看內容便把這條短信刪除該多好——就像一個奇怪的病患,明明知道所有的事理,卻還是,不能不去確認。


    我當然知道這短信的內文是什麽——


    因為我每天都會收到死去朋友所發出的短信——


    讓我們來玩接字遊戲吧。


    這提議是侑子小姐先提出的。


    “『求、求你啦!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聽,我道歉!我為我所做的事道歉,你要多少錢我都給,請,請饒我一命,我可以給你出兩倍的價錢……不!是三倍,我不是騙你啊!』……的‘騙’。”


    “『騙!騙人!我、我在速度上怎麽會贏不過你這樣的下等生物,我是no.1啊!這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沒、沒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的……不可能……』的‘可’,啊不是……是‘不’。”


    “『不想讓你作一些沒意思的事情,就算是在這種環境下我也想讓你了解維持自我才是最重要的。我是多麽心地善良啊。你應該學會走自己的路……而我是不會教你的,因為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道理是……』的‘道’。”


    “『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不行啊。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做不來的了,唉唉果然最後結果變成這樣了。為什麽大家都不聽我說呢?我不是有把自己的意見報告給大家嗎?我沒有錯……是你不好』的‘你’。”


    “『你說是我不好,可那隻是你一個人的結論罷了,如果因此就把所有錯誤推卸到我身上就令人困擾了。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你的錯,你就自認倒黴吧。其實問題的症結根本不在對錯上麵,真的。首先你就隻考慮自己,而沒有顧及到其他人的心情吧……』的……‘心’。”


    “『其他人的心情嗎……?那種東西有什麽用,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可、可惡!要是這樣的話,我要死前大肆風發一番,〇〇〇(女主角的名字)!我、我以前就一直想對你——』的……‘對’。”


    “對?你數錯了吧?”


    “啊,真的,是‘想’。”


    “『想來那家夥一點也不明白,那女人之所以會有今天的日子全是多虧了我,要是沒有我,她什麽也做不來!一個鄉下小娘們,屁也做不來!你們可別搞錯了,我對她什麽感覺也沒有!但她卻不能離了我……』……‘離’。”


    “『離開嗎……?或許你是覺得我是在找理由。但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分開一段日子,等彼此頭腦冷靜一點再說。待到那時,你可能就比較能理解我的心情了。不、不了,你不用送我了。因為這次的事情就是我不對,而且失去的東西,也是無法彌補的……』……‘彌’。”


    “『彌補?好啊你說你想要多少錢?這世上沒有錢買不來的東西,錢!錢就是一切!你還以為你能贏得了我嗎?你的價值還頂不上這堆毛票!來吧來吧現在就跪在我麵前發誓放棄你那可笑的複仇心,這樣說不定本大爺很能原諒你……』”


    “……侑子小姐。”


    “幹嘛?忘記規則了嗎?接上個人最後一句話的倒數第三個字啊。”


    “可能是我僭越(寂若悠竹注:僭 jian [4聲].僭越:超越本分;冒用比自己地位高的人的名義、器物或職權等。)了,但我覺得這遊戲並沒什麽意思啊……”


    “哦是嗎。”我們每一秒都在成長,不需要故做姿態的哀悵!


    以清涼的表情靠在沙發上,仿佛自身就是沙發一部分的侑子擺弄著牛仔帽,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四月一日的眼睛。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敢隨便向侑子提出意見的無謀者,這世上可是少之又少。


    與悠然的侑子成反比,身著學生服的四月一日身上套了一件大馬甲,頭上還包著三角圍巾,簡直一副食堂大媽的打扮(不過說開又說,這身衣服還蠻適合他的)。此刻他正坐在距離侑子三步開外的布縟上。簡單說明一下,四月一日在做晚飯的途中按侑子的吩咐給她送來咖啡,但卻又被侑子拉進這預訂外的遊戲,而且脫身不得。


    因此四月一日心想,該不會我的本職是陪侑子小姐消磨時光吧?


    “我覺得還蠻有趣的。”


    “這個遊戲主要玩的是句尾接字嘛……字不同狀況也就不同,但可以盡量讓己方傾向有利狀況。”


    “所以我們才要訂下君子協定不刻意這麽做啊,這就跟足球練習賽一樣,最主要的不是誰勝誰負;而是能堅持多長時間,並且從中獲得樂趣。沒有捕手的話,投手也會覺得很沒趣吧?”


    “可我覺得……這個君子協定並沒起什麽作用……”


    “我覺得這是個對四月一日你自身頗為友善的遊戲啊,其餘的你又玩不了。我想有一天,你可能會被這句尾接字救一命也說不定?”


    “您又在說不可能的事情……反正侑子小姐你還是想把我拉下水吧,我不會上當的。接字遊戲又保護不到我,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我可以把迄今為止得來的打工工資全部上繳。”


    “這句話你可別忘了,我聽的清清楚楚的哦。”


    “其實……隻是玩接字遊戲也沒啥不好,但是至少……若侑子小姐你不是把主題定為‘淺薄的台詞對話’而是‘帥氣的台詞對話’的話,可能我還能更樂在其中一些……”


    “嗨……”


    怎麽了?


    怎麽突然之間這麽認真。


    “這種錯覺可要不得,認為自己才是人生唯一主角


    的想法比起依賴別人的想法更要不得。為什麽人們都會認為主角是獨一無二的呢?這地球上明明有六十億人口,明明少了誰都不會有所改變。”


    所以,


    隻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就可以了。侑子最後這麽結論。


    壹原侑子。


    是四月一日打工地點的店長。也是能實現任何“願望”的店家的店長。


    而她也應該是四月一日的救世主——她可以讓四月一日能看到妖的雙眼——看不見。應該是這樣的,為此當然需要相應的報酬。所以四月一日每天放學後都會連家也不回便直接來這裏打工。在這家“任何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中無所不能——雜物雜活雜事他全包了。雖然現在要打扮成一副食堂大媽的模樣,但四月一日知道,隻要他真能交出代價,他就確實的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要不然四月一日幹嗎每天在這裏浪費時間……他可沒有被年齡不詳嗜酒如命的女子隨意使喚的愛好……雖然四月一日並不詳細了解這名“次元之魔女”的過往,但他覺得不知道也無所謂——或者該說,最好不要去深入了解。


    侑子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而她的力量作用在四月一日的雙眼上,隻要知道這點就可以了。隻要“能看到的眼”可以變成“看不到的眼”,四月一日就再不會有多餘的要求了。


    為此四月一日今天也沒有回家,而是在這家“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裏勤奮打工。


    “不過……嗯哼,原來如此呢。”


    看來也是厭倦了接字遊戲,侑子像蛇一樣蠕動著自己的脖子偏向四月一日的方位,邪惡的微笑了一下,然後說。


    “原來在學校裏發生了那種事啊,可真是不幸哪,難怪你今天會有些遲到……”


    “…………”


    不過。


    侑子還什麽都沒說呢。


    雖然是很老套的套話方式,但這種老舊方法一旦真出現在眼前,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上鉤……


    “啊咧?啊咧咧?看我做是什麽事啊,把說話順序弄反了。嗯嗯四月一日,你今天放學後和芹澤同學聊了會天吧,把內容告訴我。我會替你出歪主意的。”


    雖然自己不記得有把芹澤的名字告訴過她……但就算問原因也一定是白費力氣。


    “說嘛說嘛,四月一日,你看,我這個人啊。你要認為我是‘一休’的話,我就真的是一休哦,我很有辦法的。”


    “……你不用在一休那兩個字特別加重音啊。”


    “那我換個說法,我就是安國寺的一休宗純~”


    “你說的那麽詳細反而令人費解了……”


    “順帶一提四月一日你是珍念。”


    “……不是新右衛門啊?我對‘一休’的人際關係不熟,但是,從‘珍’這個字來推測,這個叫珍念的人,一定是個很瀟灑的人物吧!”


    “四月一日覺得新右衛門比較好嗎?可是四月一日你不知道吧,那新右衛門一開始是奉了將軍的命令來殺一休的哪,但他後來卻覺得殺掉珍念比較好……”


    “喂喂,就算新右衛門是可以匹敵岡田以藏的劊子手,就算他比其珍念要好的多……聽您把珍念說成那樣還是令人非常不舒服啊!”


    不過反正自己也不可能成為一休,而且一休和眼前這個人的區別有多大,不用特別確認四月一日都知道。


    “那就算了……就還跟原來一樣,我是多拉a夢。”


    “那我就還是野比的孫子嘛……”


    “哼哼,這以後我要不要報名為四次元的魔女呢?”


    侑子薄薄的笑了。


    “好啦你快說吧四月一五。”


    “……侑子小姐,即使你再怎麽刻意加重尾音,我的名字是四月一日的事實也不會變。而且你的發音錯了。”


    “你這孩子的嘴巴可真是不饒人,明明不知道四月一日這幾個字的由來,還這麽囂張。”


    “我、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誰能不了解自己的名字呢?


    “哦是嗎,你知道啊,那你不是相當知識淵博了嗎?對,正如你所熟知的,四月一日,在舊曆中,每年這一天四國人們就要進行某件法事,那法事就是將山裏動物的肚子刨開拉出大腸以便祭獻給神……”


    “才不是!我的名字哪有這麽血腥!別說了別說了,你把聲音壓那麽低還一副嚴肅的表情,搞不好真的會有人被你騙鬼騙到……”


    得說明一下,從過去乃至現在,四國從來沒有進行過侑子所說的法事。


    “你要不趕緊說實情的話,我就把這事兒繼續說下去。唉,君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之所以叫君尋的由來呢?嗯~拿人的名字開玩笑怎麽這麽有趣呢?好比把那個人的人權和尊嚴都踐踏在腳底下一樣。爽啊。”


    “…………”


    侑子宛如過去少女漫畫中的角色,整個眼睛不住的閃閃發亮。


    其實,她並不用特別強硬的去威逼,因為四月一日本來就打算在晚飯時分把從芹澤那裏聽來的事情告訴侑子。


    也就是死人會發短信的事情。


    芹澤雖然把事情跟四月一日抖出,但他自己本身對幽靈持否定態度……這也是理所當然……就算以擁有“可視”眼的四月一日的立場來看,在那裏存在的也多是一些支離破碎難解的問題。就在侑子冷淡的反應中,四月一日複述完了日陰寶石和鹿阪呼吸的故事。


    接下來就是等侑子的回答了。


    作為“任何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的店長,侑子到底會以何種態度來看待這種沒有主心骨的問題?侑子個性雖然自大,但對於有興趣的事物還是會伸手的。因此四月一日就定定的看著侑子的麵容,期待著她的反應。


    “………呼。”


    侑子呼出一口煙,將煙管放到旁邊的茶幾上。


    “四月一日,你居然是芹澤鴨的fan,他的三段突到底是怎樣的技巧呢?以物理學的角度來看三段突是不可能實現的。但人們卻風傳總司創造出了自己的流派,如果傳言是真的話就很有趣了,所以我是他的fan,而且你不覺得到後期他越來越帥了嗎?男人果然還是要適當的囂張一下才好。”


    “……原來如此啊。”


    衝田總司在女性中很有人氣這一點四月一日是了解的,但卻從來沒聽過有人用這種理由來推廣衝田總司。


    “麵對人物的缺點和壞處,用‘就是這樣才好’的感情來打馬虎眼,這種感情就是‘萌’。這跟人們被人物優點所吸引的‘喜歡’不一樣,如果‘喜歡’一個人的話,就會‘討厭’他的缺點和壞處,所以說‘喜歡討厭’是與‘萌’對極的感情啊。四月一日你是萌芹澤鴨的什麽地方呢?”


    “不、不是萌啦。我隻是單純的尊敬芹澤鴨的生存方式,因為覺得他這個人很瀟灑才喜歡。……嗯,可能是我在他身上尋求我所沒有的東西吧。”


    “你在說謊,你就是想用這種方式來使我對總司專心一誌好不再關心這個人吧?其實你是芹澤茜的fan?”


    “侑子小姐你到底對我有什麽怨恨!?總是說些無憑無據的事情,芹澤茜的確是個非常不錯的角色,但這跟我尊敬芹澤鴨有什麽聯係嗎?有嗎?”


    已經快被這種脫線的話題逼到抓狂的四月一日,拚死的想將話題拉回原處。


    “侑子小姐請你聽我說,所以,我說了,那個名叫日陰寶石的女子大學生姐姐,總是受到她去世的朋友發來的短信。就是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好笨哦,四月一日。”


    侑子以平穩的口氣揶揄道。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幽靈呢?”


    “…………!”


    這個人,在剛剛氣氛


    最高漲的時候,根本想都沒想,就說出了絕對不能說的台詞。


    “侑。侑子小姐,這、這句話誰說都可以……但你不能……隻有你不能……”


    “我可沒打哈哈,我也不是總在說些玩笑話的。你要想想看嘛,對於認為‘有的’的人它就是‘有的’,認為它‘沒的’人它就是‘沒的’了;幽靈就是這樣的存在呀?妖更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存在。”


    到底是因為存在所以才能看到?


    還是因為能看到所以才存在?


    這些事情,對四月一日來說,對四月一日的雙眼來說,是屬於就算他今後再也‘看不見’了,也不會消失,且足夠構成他煩惱根源的命題。而侑子正好說中了他的心事。 “就像對於四月一日你而言那些東西是存在的一般——或者說是四月一日你希望如此,——日陰寶石也是由於這個緣故才能‘看到幽靈’的。”


    “呃,你說,‘看到’……可她隻是收到‘幽靈’所發來的短信……”


    “都一樣。”


    侑子斬釘截鐵道。


    “事情都是一樣的——一點變化也沒有。直要她認為‘存在’,那麽就是‘存在’了。這樣一來,嗯……真棘手……”


    “棘手?呃……是很棘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你不懂的,四月一日。”


    還不待四月一日問是怎麽回事,侑子就將煙管重放於口中,隻顧吞雲吐霧。半晌,她才好似自言自語的會所:“可是究竟如何呢?”。


    “你剛剛說她去世的朋友會不停的給日陰寶石發送短信……那短信是手機短信吧?”


    “嗯,是的。雖然剛才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是複述一遍。她們倆原來一塊買了新手機——我對手機這東西不是很懂,但這點是可以確認的。”


    “那有沒有可能是第三者利用鹿阪的手機給她發短信啊?這就已經超出惡作劇的範疇了。不過一般來講,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


    “啊有關這點——”


    從芹澤那裏聽說了整件事情後,四月一日也很快想到了這點。


    “她去世的朋友……鹿阪小姐的電話,在遭遇事故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不論是月台還是附近植木盆栽都找過了,但都沒有找到。”


    “哦……”侑子點點頭。


    “你是說不見了對吧?不是被壓壞,而是不見了。那麽這就更有可能咯,說不定這手機已經被人揀走,所以才天天說到短信。”


    “可是理由什麽呢?我們先別管誰會跳到月台裏去揀手機——就當作手機已經被人揀走好了,但那個人為什麽要天天給日陰小姐寫短信呢?那個人有必要這麽做嗎?”


    “嗯,沒有呢。”


    “還是說,剛好有看不爽日陰小姐的人揀到鹿阪小姐的手機?可是這偶然也太——”


    “這世上是沒有所謂的偶然。”


    侑子聳聳肩,說。


    “有的隻是必然。”


    “……”


    “這件事情,本來應該是必然不會發生的,也不該發生的。不過現實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是的,現實中並不是這樣。”


    “所以咯,要還想把這件事說通,就隻能認為‘必然是妖在從中作梗’,是它們讓鹿阪的手機不見了……”


    “……您說得沒錯。”


    雖然被侑子強硬的口氣壓製下去,但四月一日還是繼續提出自己的看法。


    “可是我們現在並不知道該從何入手呀,侑子小姐,我想請你先聽聽短信的內容……”


    那短信自然是指日陰寶石在每天十一點六分收到的東西。有關短信的內容還不等四月一日問,芹澤就自己全說出來了。——這件事上,四月一日有點抵觸,不是對幽靈短信有所抵觸,而是對私自了解他人隱私內容隱私抵觸。而且,短信的本文也是令人不知該從何評價的內容。


    “——內容似乎是這樣的。”


    四月一日拿過賬本和鋼筆,將自芹澤那裏聽說來的內容記在上麵。★


    “她每天都會在同一時刻收到同樣內容的短信,一字不差——每天,她都會收到寫著這些文字的短信。”


    “……哦。”


    [勇気ゐとはぜロ中いいんですか


    あの→ぁまた例


    あの中だけ場所場所って挫折例中攜帶例場所中


    ぃぃんですか] (此乃短信內容,不確定對哦,因為我不認識日文…………)


    侑子慵懶的用眼掃了一下紙條,就把賬本推回給四月一日。然後搶先在四月一日前麵說到。


    “是暗號呢。”


    沒錯。


    不過,與其說這是暗號,不若說是未能成功構築在一起的文章。然而在外人眼中看來,這東西已足以擁有媲美暗號的威力了。一般人是不會用如此特殊的方法來交流短信的吧。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斷定這是日陰與鹿阪之間的交流。因為能看懂這暗號的,隻有她自己和已經去世的鹿阪吧?”


    “應該是。這暗號似乎是她們二人獨創出的,芹澤雖然知道內容,但卻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也沒有人告訴他是什麽意思。”


    芹澤與日陰寶石之間的關聯——那關聯四月一日多半已經忘記。但那紛雜的人中卻沒有一個人懂這個暗號的解讀方法,了解解讀方法的隻有日陰寶石與鹿阪呼吸——而現在這個時刻,已經隻有日陰寶石一個人明白了。


    “用暗號來交流短信啊?做這種事很樂嗎?”


    “可能會比較有趣吧……她們兩人好像懷抱著共通的秘密。雖然跟暗號有點不同,但如今的女子高中生都很樂於使用表情文字創造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信件。所以就算模式不一樣,兩者本質間都是差不多的。”


    “哦這樣啊……倒也沒什麽難以理解的。”


    “我先前從芹澤那裏聽說這件事後的第一反應跟侑子小姐相同,也認為是不是什麽人在惡作劇。不過,了解到這信件的文本隻有她們兩個人才懂後……就不自覺地感到脊背發涼了。”


    “你感覺得來?”


    “也不是真的能感覺的到啦。”


    “哦是嗎?可是啊四月一日……”


    侑子用煙管直接指著四月一日抱在懷中的賬本。


    “我得先說一下,那暗號不是不能解讀的。”


    “哈?”


    “由於屬於朋友之間的玩耍——所以這暗號並沒難到哪裏去,太複雜的話遊戲也就不成立了。若真的想製造隻有她們彼此才能明白的暗號,就不該利用這種一看就是密碼的破綻百出的文章,而應該寫成那種表麵上很普通的文章。這跟接字遊戲是同樣的道理。因為接字遊戲就隻是遊戲,在誰贏誰輸這方麵上,也不存在什麽性命攸關的問題。”


    “侑子小姐你能解讀這暗號嗎?”


    “嗯,大概吧,這個應該是愛麗絲。”


    “愛麗絲?”


    “雖然我也算是誤打誤撞……但應該沒有錯才是。”


    真的假的。


    對於四月一日來說,這文章就像大考前的學生熬夜三天後寫出的筆記一樣,是屬於完全不能理解的範疇。但,要是由直覺敏銳的人來觀察的話——比如侑子——說不定真能看出什麽端倪。


    那若是如此。


    “那若是如此的話,侑子小姐你還是認為第三者惡作劇的可能性比較高嘍?因為死人是不會發短信的嘛——”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幽靈呢?


    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你真笨,四月一日,真是笨到極點了。我們現在要討論的問題跟暗號難度根本沒關係的——要討論的問題是,是不是除了她們兩個


    外,還有人知道暗號的規則。”


    “唉?啊……嗯嗯,是呢。”


    原來如此啊。四月一日點點頭。


    侑子說得對,暗號的難度根本不是問題,重點也不在解讀暗號上。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日陰寶石和鹿阪的關係,——假設她們其中真有第三者存在,那麽至少,這名第三者要知道她們兩人使用過這種暗號玩遊戲。


    “沒錯呀,也有這樣的可能性——就算暗號規則隻有日陰小姐和鹿阪小姐才明白,但是有人知道她們兩人利用這種方法玩遊戲也不奇怪——不過要是按這種方法推測的話,那個人得剛好呆在鹿阪小姐出事故的地方呢,這種高難度的偶然有可能發——”


    “高度的偶然?這句話可真有趣。”


    麵對四月一日的推測,侑子似乎是真的快要笑出來了。


    “嗬嗬,我覺得啊,與其猜測那種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偶然,還不如想像一下——或許鹿阪就是被那個第三者所殺害的哦?”


    “殺,殺害……”


    她怎麽突然間說出這種奇妙的話語——四月一日一哆嗦,手中的賬本也差點掉到地上。其實掉個賬本並沒什麽大不了,但四月一日卻慌慌張張反射性的重新抱好賬本。看到四月一日那近乎滑稽的反應,侑子笑得更開心了。


    “沒什麽值得吃驚的吧,四月一日你不是也給芹澤說過,電車成了凶器。隻要有凶器,自然有利用那凶器來犯罪的人。打個比方,當別人在月台等車的時候,你隻要輕輕推推那個人的背,那麽就能很容易的形成車禍。”


    “那、那要是這樣的話……”


    這不就成了殺人事件了嗎?


    然後,這可就不是輕輕鬆鬆的說什麽有關幽靈話題的場合了——因為問題要更嚴重,更現實。


    “但按照芹澤的說法,這個,鹿阪小姐的死因並沒有什麽可疑之處,就是普通的事故——”


    “先不管是事件還是事故,那個第三者——不對,是嫌疑犯,到底由於什麽原因才要給日陰寶石發送短信呢?裝成是她的朋友,不停的給她發送短信,雖然現在我們還無法說明這原因,但這已經不是用一句惡作劇就可以打發掉的了。另外四月一日。”


    “是的?”


    “你還沒有給我說明一件事——為什麽芹澤會找你來商量有關死人的問題呢?芹澤應該不知道四月一日你能‘看到’吧?他當然也不知道這間店的存在。——那這不就很奇怪了嗎?他為什麽要找你商量這些靈異的話題呢?”


    “…………”


    侑子的問話裏帶有明顯的確信,也就是明知故問……這點四月一日還是能察覺出來的,隻不過就算知道她是明知故問,四月一日也不能不回答。


    “姑且……姑且是。”


    “啊?你聲音大一點好不好?說清楚一點。”


    “也?就?是?說!芹澤隻是姑且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然後希望我去傳話而已!”


    “傳話?傳給誰?”


    “名字裏有一百個眼睛的家夥啦!”


    喔喔~侑子一拍手掌,那動作令四月一日看得非常火大。


    “原來是百目鬼啊。”


    “請你別把那混蛋的名字在我麵前念出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要是這樣就說得通了。百目鬼是安國寺正統住持的兒子,而且他爺爺是——”


    “他爺爺就是塊醬菜石頭!”


    “我覺得百目鬼的出身跟孫悟空不一樣……”


    百目鬼靜。


    若以簡單的方法來說明,這個人是四月一日的天敵。他雖然並不能看到妖,但卻能在無意識間祛除妖。他的體質令四月一日既羨慕也嫉妒,因為他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這種能力,似乎是百目鬼靜以祛除妖物為一生奮鬥目標的爺爺所隔代遺傳下來的——


    “芹澤那家夥似乎搞錯什麽了,他以為我和百目鬼是朋友,所以才把這話說給我聽——然後還希望我能幫幫忙!真是,盡說些傻話,真是的!少胡說八道了!”


    也就是說,芹澤施工所希望的並不是四月一日這個同班同學,而是名叫百目鬼靜的外班學習委員。當了解到這一點時,四月一日覺得有無盡的後悔直穿他的腦門,然而一切已經太遲了。


    “胡說八道。”


    侑子又跟著四月一日的語尾開始接字。


    “胡說八道~是嗎,你就是把這些胡說八道再倒給我嗎?”


    “哎?可是先提起這事兒的是侑子小姐你啊。”


    “因為我看你一副想說的樣子,所以才好心的特意問你呀。”


    “…………”


    先別管侑子這種故意施恩的態度,實際上她並沒有說錯。因為四月一日原本就打算趁著侑子吃完飯心情好的時候把這事複述給她的。


    “我說的對吧,我知道按四月一日你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百目鬼的。而且四月一日你要不知道還好,如果知道了,你是無法丟下那個大學生不管的。所以呢,你就想到我這個‘折衷案’了。”


    “照您那種說法,我就成了一個既姑息又卑小的角色了。”


    “啊你說得對,四月一日你的確不具有芹澤鴨那等魅力呢,你跟他差太遠了。所以你要多學習才行啊,學習他的豪爽。”


    說著侑子伸出手來,那動作令四月一日以為她在尋求握手,但現在應該不是那種場合才對。愣了好一會,四月一日才覺察出侑子所要的東西是他抱在懷中的賬簿,他連忙把本子交給侑子。


    “還有鋼筆。”


    “啊,是。”


    四月一日把筆尖朝向自己的方向,同時把筆遞給侑子。


    接過筆的侑子以流暢的筆法在紙上書寫著什麽…….但她的眼神非常無聊,就仿佛小孩子在做暑假作業,不停抄著同樣的單詞似的。


    “四月一日,有關這次時間你需要交給我的代價,我已跟往常一樣直接從打工費中扣除了——但這不代表我不會從日陰寶石那裏收取代價。到底要什麽代價才好呢……?驅除幽靈的費用可是很昂貴的啊,更何況還纏上死人。”


    侑子以旁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


    “…………我是不想在侑子小姐你自言自語的時候插話,但是剛剛我好象聽到你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扣除了打工費……?”


    “你聽錯了吧?”


    “是我聽錯了嗎?”


    是的。說著,侑子把賬本又交還給四月一日。


    在四月一日書寫的暗號下麵,有著幾行短短的字,那似乎就是按照短信密碼所解出的文章了。


    那文章是這麽寫的。


    我饒不了你


    快道歉


    你必須受到懲罰


    “…………”


    “那麽接下來四月一日,你就到日陰和鹿阪所約定的公園去等待吧,在她們約好的那個時間裏,你去見一個人,然後這麽問——‘先別管短信的事情,在鹿阪小姐死後,她是不是還給你打過電話’。”


    饒不了我,她是這麽說的,也是理所當然啊。


    要是我道歉她就能原諒我的話,要我道多少次歉都可以。


    要是她希望懲罰我的話,隨她怎麽懲罰。


    我最近總是做有呼吸的夢。


    現在,不管我是睡著還是醒著——可是這種事情有意義嗎?我在想,或許從一開始尋求意義就是沒用的,我隻是不能不那麽做。因為能使被逼到極點的人活動的緣由,就隻有衝動和類似欲求的東西而已。


    在這點上,不管人活著還是死著都是同樣的。


    我真的了解我的朋友的呼吸嗎?我明明連我自己的心都搞不懂——


    我在想


    。


    呼吸究竟對我有什麽期待呢。


    呼吸究竟希望我幹什麽呢。


    雖然我現在已經沒有許願的資格了——但呼吸她還有,她到底還對我有什麽期望呢?


    我去了公園。


    現在是中午十一點。


    在那一天,我和呼吸就是在這裏約好碰頭——然後兩個人一起去百貨商場購物——這在如今已經是個無法實現的約定了。已經是我和呼吸都不可能實現的約定了——


    在公園中心地點,可以看到噴水池的位子上——坐著一名身穿常見製服,還帶眼鏡的男生。因為實在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隻好加以“眼鏡”這個定語。他就屬於走在路上擦身而過數秒後就會被人忘記的男孩子,也不像有什麽特別的個性;是名隨處可見的平凡至極的高中生。如果將人生比喻為一出電視劇的話,他就是在裏麵跑龍套的吧。全身上下唯一比較自我主張的地方,也就隻有眼鏡了。


    但是,我要說——


    在他眼鏡之下的,那雙眼——


    眼鏡隻是普通的裝飾,而深藏其中的瞳孔——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多看幾下。


    可是若想仔細觀察他的雙眼的話,又會被眼鏡的反光擋的什麽也看不到。


    我緊緊的用右手握住放在上衣口袋的手機,就像握著呼吸的手一樣,然後環顧四周。——但是其他地方並沒有特殊的人影,那麽,看來他就是約我出來的四月一日君尋了。應該沒錯吧,他確實是我一個知人——芹澤施工的同班同學——


    君尋似乎注意到了我,合起了他正在讀的書……不,是帳本。朝我微微的點了下頭,似乎是在示意。雖然明白對方並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子,但他這舉動還是給人頗膽小的感覺。我為了令君尋安心,立即施以回應,然後一溜小跑到臨近他的座椅前,在坐下來時抱上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日陰寶石。”


    “我是四月一日君尋。”


    君尋立刻就接住了我的話尾,然後,他又說。


    “實在對不起。”


    怎麽突然道起歉來了。


    但這孩子卻有一種特別適合向別人低頭的感覺,可能他總是過著向人道歉的人生也說不定。不過我自己也經常向別人道歉,所以也沒什麽資格說君尋。


    “哎——沒有,我才是,真的麻煩你了”


    在我們兩人互道名字完畢後,話題一下子沉寂了下來。是因為我選擇了曖昧不清的態度吧,我的這種態度,經常令呼吸也很氣。


    而且這個叫君尋的孩子,我們明明是約好十一點碰麵的,但從他的舉動和氣氛就可知道,他是蠻早前便到這裏等了。是因為個性認真嗎?他的服裝和動作也滲透出他的這種性格。


    跟呼吸很不一樣呢。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硬要說的話,他跟我還比較接近。


    他跟我很像。


    “呃——那個,日陰小姐,我已經從芹澤那裏了解了事情大概經過了,不過,”


    “那、那個……”


    從方才,一種彼此揣測的氣氛便流露在我們周圍。雖然話題是由君尋先開的頭,但我卻像要蓋住他的說話聲音一般出了聲。我說話的時機可真是一個糟糕的時間點,不過也很像我會做的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自我介紹的好方法。


    被我這麽一壓,君尋不吭氣了,其實是他不好意思開口阻止我說吧,因此我也就那麽順著把話說了下去。


    “我雖然不知道芹澤是怎麽給你傳話的……但我個人覺得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麽不好。”


    “……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麽不好?”


    “是的。”


    麵對我的回應,君尋的態度很微妙。他就用那種並不明朗,可也不隱藏的怪訝視線盯著我看。


    他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吧。


    他覺得我這個人很古怪吧。


    但那卻是我正直的心情呢。


    “君尋,你家裏是開寺廟的吧?”


    “呃——”


    不知道為什麽,君尋避開了我的視線。


    “啊……差不多,前因就免了,就像日陰小姐所說的那樣——哎呀先不管那個了,日陰小姐,按照我從芹澤那裏聽來的情況,你每天都會收到去世朋友的短信——”


    “嗯……可是,我覺得沒關係。”


    我對君尋說出了這句話。


    “哪,君尋,你覺得幽靈是邪惡的東西嗎?該怎麽形容好呢……說是幽靈,其實比較接近靈異的那種存在——”


    “您是說,妖?”


    “對對,妖。”


    不知為何,君尋露出了奇妙的表情,我姑且不管那點,直接接著他的話說下去。


    “你覺得,妖是邪惡的東西嗎?”


    “啊……與其說邪惡……怎麽說好呢?一般來說,這些東西都不好吧……因為你看,它們會為害人間…”


    “因為會為害人,所以就是不好的東西了?”


    我更加用力的握緊了袋中的手機,說。


    “地震也會危害人,海嘯和洪水也會危害人,但她們隻在該發生的時候才發生,該存在的時候才存在。而且……不管因此人們受到多大的傷害,也不能說它們是邪惡的。”


    “可是…….”


    君尋似乎不能接受我的看法,針對我的話提出了反對意見。


    “您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日陰小姐,這種自然現象和妖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啊。不對嗎?”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它可是——我的朋友啊。”


    我沒說我認為妖是善良的。


    但——若那幽靈,是我重要朋友的幽靈的話。


    “君尋…….請你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你重要的人,不管是親戚也好朋友也好,不管是誰都行:如果你重要的人遭遇意外死去了…….那個時候,你難道不會這麽想嗎?——就算是幽靈也可以,就算不是人也行,不管是什麽都好,請讓我再見你一麵吧——你難道不會這麽想?”


    “……………”


    君尋不說話了。


    他有些許理解我的意思了嗎?


    還是說,認為我是個頭腦混亂的女人?——他的心在想什麽,我是不知道的。


    不過我覺得都沒什麽關係。


    因為不管他怎麽認為都不會變。


    不管他怎麽認為,我都是我,我不會變。


    “所以……如果你想給我除靈的話,我反而會很困擾的,因為在如今,隻有——”


    我緊緊握住口袋中的手機,不停的用力,用力。


    “隻有這個手機,才能將我和呼吸聯結在一起。”


    我不想失去。


    再不想失去其餘的什麽了。


    我今天,就是為了把這些話高度君尋,才會回應君尋的呼喚來到這個公園;自從呼吸嘶吼,我根本不想靠近這裏,我根本不想靠近這個跟她越好碰麵的公園。我今天之所以來這裏,不是為了除靈,而是為了拒絕。——因為如果接受除靈的話,就會將一切都毀於無形了——隨之,我趁君尋不注意的空擋偷瞄了一下表,指針指向十一點二分。


    還差四分鍾。


    “很奇怪吧?不過我是很認真的。我從來不認為死了就會結束了……即使呼吸死了,變成了幽靈,但他對於我而言就隻是呼吸。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大學入學考試的時候她就坐在我附近,我還求呼吸給我看參考書來著……”


    我開始對君尋講述我和呼吸相識的經過,他一定會覺得這非常無聊吧,傾聽他人的回憶根本沒有任何有趣的地方。可是對於我來說,這是無


    可替代的寶物。那些毫無變化的如常生活的一角,全都是我重要的回憶。


    我的回憶。


    這些全部,都在呼吸死去的那一瞬間被清洗了——我不想承認這點。


    呼吸死了。


    而她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都是因為我不好。


    對——不是妖不好。


    是我不好。


    “日陰小姐,我雖然看法跟你不一樣……但是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請你想想,你所收到的短信……那上麵的內容不是很不正常嗎?”


    “不正常?你說不正常……?啊,不是的呀,你沒從芹澤那裏聽說嗎?那短信是做了手腳的,那上麵的內容,隻有我和呼吸才能看懂,是一種暗號遊戲。”


    “不是,不是的啊。是暗號文的內容——不正常。”


    君尋這麽回應我的解答。


    我當然很吃驚——一瞬間,我差點沒搞明白他在說什麽。他的意思是他理解那暗號文的內容嗎?他解開那暗號文了嗎?這東西應該沒那麽簡單就能解開啊。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和被人談起呼吸的時候我才毫不避諱的……因為詳情隻有我一個人明白——這叫什麽事啊。到底是除靈家息……不,或許他有偵探朋友也說不定。


    不,先等一下。


    還不能去頂他一定就推導出正確答案了呢。


    “君尋……你了解那暗號文的解法嗎?”


    “啊……那個不是我解開的……”


    果然是這樣,我就覺得君尋沒有那樣的氣量,如果以為戴眼鏡的人都是頭腦派就大錯特錯了。據我觀察,君尋可能是屬於能寫出“晴天霹靂”這些漢字,卻不了解“霹靂”到底代表什麽意思的人。


    “我有位知人的興趣就是專門出些難題惡作劇……是那個人解開的。她雖然沒告訴我解讀方法,但卻給我出示了答案……然後我就思考了一下——嗯,這些就跟學校的假設命題一樣,因為答案和論據都有了嘛。不過我還是想對對答案,可以嗎?所以日陰小姐,請借我看一下你的手機。”


    我按照君尋的意思,伸出左手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君尋的左手上。我雖然不屬於可以積極讓他人碰觸自己手機的類型,但現在這個場合,是沒辦法拒絕的。


    “啊……,嗯,是aua5514sa型號呢。跟芹澤說的一樣。你們兩人是一起去買手機的吧?去世的鹿阪小姐……她在事故後丟失的手機,也跟您的手機是同樣機型吧?”


    我肯定了四月一日的言論。


    “果然啊,所以侑子小姐才特別讓我確定兩個手機是不是一樣……”


    他一人小聲嘟囔著。這是,我聽到了一個名字。


    侑子小姐?


    就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名興趣是惡作劇的人嗎?是個怎樣的人呢?我的興趣被這個名字勾上來了,所以,不自覺間就變得挺在意的,——真不可思議,為什麽呢?


    “簡單來說,這暗號是利用手機輸入文字時所啟動的文章預測功能編成的吧?”


    “……你說的沒錯。”


    我再度點頭。


    被人看透後再加以反論是非常類似小孩子的行為,我很不齒於做那樣的事。而屬於我和呼吸的秘密遊戲被第三者發現,也同樣讓我非常羞愧。


    “愛麗絲(譯者注:愛麗絲是杜若的學名發音。)也就是——‘燕子花’。這暗號從根本來說的組合方法是——”


    君尋繼續著他平緩的說明。


    “文章預測機能——簡要來說就是輸入法的輔助功能,因為手機隻有‘0~9’和‘#’‘*’這十二個按鍵,是無法與有上百個按鍵的鍵盤相比的,所以這功能在手機上可說是非常有用。一個按鍵就有五個發音,如果加上阿爾法字母就近乎十個發音。為了省卻換輸入法的麻煩,這功能可說相當早之前便利用在手機裏了……現在也有很多手機還在利用這功能……這個aua5514sa自然也不例外。雖然覺得沒什麽必要,但我還是簡單說明一下這功能的作用:比方說輸入‘ぁ(啊)’,那麽屏幕下方就會顯示以ぁ為開頭發音的詞語,比方‘ぁれ(啊咧)’‘愛してぃる(我愛你)’‘步き方(走路姿勢)’等詞。如果不選這些詞直接繼續打出ぁぃ的話,那麽詞語就會定位到‘愛してぃる’,同時這個詞也會順位提前到第一格位置,同樣如果打出‘か’,就會顯示以‘か’為開頭發音的詞語……”


    他說的是在對照答案。但卻不看我這方向,以不靈巧,不習慣的拙劣語調解說著我和呼吸之間的暗號規則。不過他的答案倒沒有值得我指摘的地方,因為事實正如君尋所說,所以他的答案完全沒有問題,非常正確。


    “這種機能是為了讓使用的人方便而存在的……所以也兼具學習功能。也就是說,使用頻率越高的詞語越會放在前麵。如果之前輸入過‘那個’就會直接顯示‘那個’,如果輸入過‘哎呀’就會直接顯示‘哎呀’。前置就到此為止吧——最主要的暗號解讀方法是這樣的,其實說到現在,就會發現規則令人意外的簡單。也就是說,通過利用文章預測機能,選擇屏幕最先顯示的詞語拚湊到一塊——不過這種手法一般並不能太方便的構成文章,隻會形成不成樣的文章。所以並不一定要選擇最前麵的詞,而在那些候補詞語中適當的取舍構成,這樣形成的文本應該就比較像文章。這個規則是為了專門讓暗號難以明白才存在的……如果不能讓人一眼看出就是暗號,這個規則也就沒有意義了。”


    君尋得到我的許可,打開我手機的短信畫麵,開始實行他所說的事——輸入“こんにちは”,畫麵上顯示的出“こんなんで二台地球バソコン”;這句話看上去的確不成方圓,不過我立刻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因為這些話,全是我自己最近在手機上使用的詞語啊。


    “こんな”“んで”“二台”“地球”“”


    “こ”“ん”“に”“ち”“は”


    “濁音和半濁音的區別被很清楚的利用在這裏了呢……我跟侑子小姐也玩過這種接字遊戲……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出現的詞語給自己預測的不一樣的話……”


    君尋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來他注意到了は變成バソコン的地方。因為は的分形很多,所以跟著變形出的詞語也很多,真令人意外,沒想到這孩子還挺細心的。


    “不過這暗號還是蠻有趣的,雖然並不能算是十分優秀的編排規則,但作為遊戲來說就非常不錯。因為利用亂數表便成的密碼是第三者絕對無法解開的,但這個隻要了解對方的輸入法習慣就可以明白他說想表達的意思——還可以根據打斷連續詞來提高難度。另外這種方法除了輸送按哈內容,還可以傳達其他的意思吧?”


    君尋的語氣就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


    “利用這種方法,不但可以傳達‘你好’這個意思,而且你看字麵上有‘地球’和‘バソコン(計算機)’這兩個詞語吧?這就表示我最近給別人發送過有關這兩件事的短信。雖然利用這種方法隻能傳達我生活的斷片信息——但是就算隻能傳達一些斷片,也會令人安心不少啊。”


    “因為這讓我知道那個人還活著。”


    不過這句話並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呼吸所說的話。


    “就算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的重要的朋友也要好好活著——呼吸這麽給我傳話。君尋,你剛才也說了,文章預測機能會優先顯示使用頻率偏高的詞語。而且除了編排暗號,這東西也有其他的意義。我想你已經明白了……‘你好’這個詞語給我的人生有多大影響……毫不誇張的說,它滲透進了我的整個人生……。所以,隻要我給呼吸發送短信,就能告訴呼吸我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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