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已經準備好了,就差屋子裏頭傳喚了。


    但是這廂七弦七音還有千玥千畫這一眾的丫鬟守在屋子外頭,一個個低著頭,臉卻紅的能滴出血來,站在門邊,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已經一個時辰了。


    往常這個時候,將軍和夫人是早就已經醒了的,可是今日卻……


    這幾個人聽著裏邊傳來一陣有一陣女子哼哼唧唧的聲音,還有男子調笑般低低的笑聲,雖說這些都是夜裏習以為常的聲音,但是這大早上的,又折騰了一整個時辰,她們這些當下人的,羞得簡直都不敢進屋去。


    而後又過了一小會兒,屋裏傳喚早飯了。


    幾個丫鬟端著碗碟,進了內屋,瞧著屋子裏沒人,無意間瞥了一眼,隻瞧見那錦帳之下的八寶羅漢床上一片狼藉,錦被甚至糟亂的落到了地上,幾個小丫頭目光觸到,便不敢再看,忙是將視線收了回來。


    淨室裏頭傳來一片嘩嘩的水聲。


    桌上的菜都已經布好了,幾人退到一邊,恰好這時候,謝南瑾抱著蓁蓁出來了。


    蓁蓁穿了一件月白交領中衣,被謝南瑾抱著,臉上潮紅一片,看見外麵一堆的人,掙紮著想要從他懷裏下來,謝南瑾倒也不攔,鬆手,便把她放了下來。


    蓁蓁雙腳一挨地,腿卻是軟的,身子猛然就往下癱去,幸好謝南瑾眼疾手快,複而又將她抱住,直接攔腰一抬,就把人抱到了軟凳上坐著。


    蓁蓁想起剛才雙腿顫顫的樣子,臉不由又紅了起來,一時倒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臉上紅潮,還是因羞赧泛紅。


    蓁蓁當時卻隻想著,這大早上,當著一眾丫鬟的麵,真是丟死人了。


    謝南瑾吃飽喝足了,饕餮過後倒很是滿足,起了打笑的心思,湊到她耳邊,道:“好夫君是不是夠努力了?”


    努力?


    蓁蓁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偏頭瞪了他一眼。


    努力……她還真不想要他所謂的努力,反正到頭來,受苦的還是她。


    蓁蓁揉了揉腰間,不由的就皺起了眉頭,想著這酸痛成這樣,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緩解過來,真是愁人。


    因著早上“勞累”過度,蓁蓁雖然身子不舒服,但還是吃了大半碗的飯,喝了一小碗胭脂米粥,直將肚皮撐了個滾圓,這才放下了筷子來。


    “乖乖在家待著,等我回來。”謝南瑾放下筷子,起身,披上外衣,正要出屋去,卻是跨了一步,又頓下腳步,轉身俯到蓁蓁耳邊,低聲道:”要是疼的話,櫃子裏有藥。”


    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蓁蓁哪能不知道他說什麽藥,每回任著他多弄幾回,那處總是紅腫不堪,正因如此,謝南瑾不知從哪弄了那藥回來,說是有用的很,起初她還不肯用,可是有一次是真的難受極了,這便不得已用了一些。


    確實,藥效挺好。


    千畫和千玥已經在收拾桌子了,七弦本在一旁侍著,可中途卻突然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待裏邊都收拾好了,才是垂著眸子,又走了進來。


    “夫人。”七弦喚了一聲,走近身來,手上還拿著一個信封。


    蓁蓁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沾上的油漬,然後隨手放到一旁,從七弦的手裏,將信封接了過來。


    “送信的人,還說了什麽嗎?”蓁蓁拆開信封,拿出裏邊的信紙來,一邊往下看,一邊問七弦道。


    “有的。”七弦點頭,回答道:”接三少爺信的時候,說是待在他身邊的,同時還有一名女子。”


    蓁蓁正仔細的看著信,並沒有注意聽七弦說的話,直到看到信中所寫“一切安好”後,才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女子?”蓁蓁將信收起來,反應過來,不由訝異。


    謝南驥的性子,她自然是清楚的,他冷的跟一冰塊似的,別說是跟女人待在一起了,就算是讓他多看旁的人一眼,怕都是不可能的事,這出門采個藥,難道就性子大變了不成。


    “是。”七弦點點頭,眸光流轉,稍微思考後,斟酌道:“聽來消息的人描述,奴婢猜測……猜測是蕭郡主。”


    菀姐姐?


    蓁蓁眨眼,示意七弦繼續說下去。


    “三少爺身邊的女子,比夫人您約莫高一點,一身湖藍勁裝長裙,頭發如男子般高高挽起,手持一方鑲寶石長鞭,奴婢一想,打扮成這樣的女子,該就是蕭郡主沒錯了。“七弦將自己的猜測都一一說了出來。


    蕭菀之前同三哥有些過節,兩人之後見麵,也多是不歡而散,所是這兩人之間,也可謂是水火不相容。


    三哥和蕭菀待在一起,蓁蓁一想都覺得分外奇怪。


    “準備筆墨,還有信紙。”蓁蓁想著,她這回一定得好好的問問三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


    蓁蓁寫好了信之後,好生裝進信封,接著便吩咐人,將信給送了出去。


    “聽說,寧青院那邊……這幾天二哥一直未曾出去過?”蓁蓁在粉彩琺琅水盆中將手洗淨,擦幹,大哥不在,覺得很是無聊,走出門,看著外麵陽光甚好,便想著去看看戚嫮兒。


    “好像是的,聽說這幾日,二少爺不但一直待在院子裏,就連二夫人的事,也一直是親力親為,煮藥布菜什麽的,一樣不差。”七弦說著,忽然捂嘴,輕笑道:“不過,二夫人一直把人晾著,無論怎麽,都不理人。”


    謝南騏一直被嫮兒晾著?


    這還真是稀奇了。


    蓁蓁想想都覺得那是一個甚為有趣的畫麵,這麽多年以來,也隻有大哥能用武力製住謝南騏,除此之外,還從未見那小子栽在任何人手裏過。


    “媳婦兒,媳婦兒,你就再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太苦了。”


    “苦啊,苦的話……我給你加蜜餞,要幾顆好?一顆?兩顆?”


    蓁蓁聽見這聲音,微微張了張口,腳步頓住,又仔細聽清楚了,確定是謝南騏的聲音,一時眸間訝異,簡直是難以置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


    天呐,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謝南騏嗎,莫不是這些日子不見,他被什麽奇怪的東西附身了不成。


    這廂這麽想著,已經踏進了門。


    戚嫮兒一身淺綠薄紗中衣,著了軟墊斜躺在床上,半垂著眼,眸色淡淡,似乎是有些疲殆的樣子,而謝南騏則拿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邊,手上端著個藥碗,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蓁蓁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謝南騏拿勺子在碗裏攪了攪,然後從一旁的小碟子裏拿了三顆蜜餞,加了兩顆進藥碗裏,然後兩指又捏著一顆蜜餞,遞到戚嫮兒嘴邊,笑道:“給。”


    戚嫮兒頓了一下,還是張口,把蜜餞吃了下去。


    “嫮兒,蜜餞甜嗎?”蓁蓁打趣般輕笑了一聲,踏步進來,問道。


    戚嫮兒小口小口的咬著蜜餞,細嚼慢咽的,好一會兒才全咽了下去,聽見蓁蓁的問話,搖頭,答道:“不甜。”


    “不甜?怎麽可能?”謝南騏一臉的不相信,從碟子裏又拿了一顆蜜餞出來,一扔就進了自己嘴巴裏,砸吧了幾下,疑惑道:“這明明就很甜啊。”


    是甜,當然甜,隻不是是你送的,所以才不甜的。


    蓁蓁看了謝南騏一眼,同時在心裏腹誹。


    “我餓了。”忽然間,戚嫮兒淡淡出聲道。


    “餓了?”謝南騏一聽,馬上就放下了藥碗,起身道:“我馬上去給你準備午飯。”


    往前走了幾步,謝南騏突然想起什麽,轉過身來,問道:“媳婦兒,你想吃什麽?”


    “嗯,我早上吃的太多了,待會兒就一個鮮磨菜心,一份薏米紅棗湯,再一個玫瑰蓮蓉糕......就這些。”戚嫮兒沒回話,反倒是蓁蓁接了話頭,十分煞有其事的回答。


    “沒問你。”謝南騏直接懟了話回去。


    “謝南騏,給我也準備一份會死啊!”蓁蓁倒真想向戚嫮兒討教一下,她是使了什麽法子,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讓原本吊兒郎當的謝南騏變成這樣。


    這說忠犬,可是完全不足為過了。


    “就按蓁蓁說的吧。”戚嫮兒出聲道。


    謝南騏方才看著蓁蓁的一絲厲然瞬間柔和下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我馬上去。”


    說著,就小跑著出了門。


    看得蓁蓁又是一陣咋舌。


    “那是謝南騏嗎?”蓁蓁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不敢相信。


    蓁蓁在床邊坐下,看著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瞧著沒什麽問題,再著這幾日大夫的診治結果她也都知道,所以便沒有多問關於孩子的事,隻是道:“把謝南騏整得不錯啊!”


    “有些頭疼。”戚嫮兒揉了揉頭,無奈的笑道。


    他要離開,就是好幾天見不到人,這要是在跟前,就粘的跟一塊狗皮膏藥似的,怎麽能讓人不頭疼。


    “不過這樣也好。”蓁蓁突然收了笑容,平靜說道:“他的性子要是能改過來,那實在太好不過了。”


    戚嫮兒聽了,突然沉默了。


    許久,平淡的聲音才傳了出來――“誰知道,是真的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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