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待賓客陸陸續續都離開了之後,謝南瑾便開始安排人,從湖裏打撈屍體。


    其實蓁蓁和謝南瑾心裏都有猜測,大致能想到是誰,隻是在沒有確定之前,都心照不宣的沒有下結論。


    這湖本就是謝府後院作觀賞用的,圓圓的鑲在遊廊一頭,由假山環繞,並不是很大,十個小廝出動打撈,不到半個時辰,就將屍體撈了出來。


    謝南瑾本來打算一個人處理,是不讓蓁蓁來的,但是她哄好了大寶和小寶,就硬是要跟著謝南瑾過來了。


    泡了一個下午,屍體除開完全冰冷了之外,幾乎沒什麽變化,身上水淋淋的,頭發無比散亂,但麵龐浮腫慘白,令人可怖。


    蓁蓁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躲在謝南瑾身後,一手拉著他的袖子,看著麵前躺著的屍體,抿了抿嘴唇。


    “撥開頭發看看。”蓁蓁拿了一方月牙色撒花帕子,輕輕捂住口鼻,沉著聲音,吩咐道。


    一個小廝蹲下身來,伸手去,將那人的頭發,一點一點的撥開來,最後,露出一張慘白的麵容來。


    蓁蓁的目光凝了過去。


    她猜得沒錯,是孟畫鸞,果然是孟畫鸞。


    “好了,把人抬下去吧。”謝南瑾看都未看一眼,回身,身子微微一側,就擋住了蓁蓁的視線。


    看著下人已經將屍體抬了出去,謝南瑾才出聲,說道:“孟家到如今這個地步,再死個女兒也沒什麽,你不必介懷。”


    他知道蓁蓁向來心善仁慈,就怕她會因此,心裏留下疙瘩來。


    “我有什麽好介懷的。”蓁蓁輕笑,抬頭看著謝南瑾,認真有條理說道:“既是她要害我在先,三番兩次,欲至我於死地,我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既然如此,有何不可。”


    她死了,又有何不可。


    她不是認死理的人,就算孟畫鸞是因她而死,但是她知道,自己也沒有錯。


    上一次的時候,孟家安插人在謝府,想在蓁蓁生產的時候做手腳,被謝南瑾揪出來之後,隻是暗裏給孟家施了壓,威脅之舉,要孟大人將孟畫鸞送入青觀,削發為尼。


    以孟家如今的地步,別說讓女兒削發為尼,隻要能保住自家,就是直接將人殺了他們也肯幹。


    再說孟畫鸞,先是妹妹無故慘死,然後孟家失勢,一落千丈,她到了這個地步了,竟然還被家裏人逼著削發為尼。


    那一刻,她就已經是萬念俱灰。


    與其在尼姑庵裏,長伴青燈古佛,了此餘生,還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她決定搏一搏,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個人墊背。


    所以當孟家人送她走的時候,她偷偷的溜了出來,在臨陽城裏,像一個乞丐一樣苟活著。


    高高在上的孟大小姐,從來沒有哪個時候會這般的狼狽,破爛而肮髒不堪的衣裳,淩亂的頭發,甚至是黑的跟碳一樣的臉。


    所有的忍辱負重和苟活於世,就是為了在今天這個混亂的時候......溜進來,大不了,和阮蓁蓁同歸於盡。


    誰曉得最後,還是落了一個這樣淒涼的下場。


    “我同她們姐妹倆無仇無怨,卻一個個的費盡心思想要置我於死地,好像隻要我死了,她們就能開心了一樣。”


    “還是好好安葬了吧。”蓁蓁想了想,歎了口氣,說道。


    當時蓁蓁在想,這難道是上一世的因果輪回嗎?就算她不想招惹,不想牽扯,上一世的仇恨和怨念,還是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麵。


    讓她連逃不逃不掉。


    隻是幸好,結局是扭轉了的。


    ......


    蕭菀這時候,正在沐浴。


    修竹院裏麵沒有服侍的丫鬟,陰森森的跟個鬼院子一樣,這一點,蕭菀是早就已經體會過的,所是在這個時候,她也能習慣。


    以往在家中沐浴,最少也有兩個丫鬟侍候著,但是在修竹院,做什麽都要自食其力,蕭菀猛然抬手拍了一下水麵――巨大的水花濺起,濕透了整個屋子。


    她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嫁個人,竟然要自己伺候自己了,這哪裏像話!


    “怎麽了?”謝南驥在外屋聽見聲音,還以為她發生什麽事了,心下一急,便想也沒想,就衝了進來。


    蕭菀整個身子沉在水裏,看著麵前著急推開了門的謝南驥,眸子一睜,反應過來,怒道:“出去!”


    蕭菀此時未著寸縷,一頭烏黑的秀發披散開來,浸在水裏,一縷一縷的粘在肩上,水滴順著脖頸和鎖骨在慢慢的往下滑,素淨的臉上,卻滿是怒意。


    謝南驥在那一刻,竟是破天荒的呆怔住了,而後反應過來,詭異的紅色已經從臉頰染到了耳後根。


    他慌神了,隨意的點了點頭,將目光迅速的別開去,然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兩下很大的步子,甚至在踏出門的時候,有那麽一下狼狽的踉蹌。


    完全沒有平時的淡然和平靜。


    那雪白細膩的皮膚,素淨的未施半分粉黛的小臉,在烏黑長發的掩蓋之下,顯出一種格外的嬌柔和嫵媚,方才見到的畫麵一幕又一幕的在眼前閃現,讓人的心,像小兔兒一般直跳,根本就靜不下來。


    其實蕭菀也沒有真的生氣,她就是一時反應,才怒了那麽一句,誰知道謝南驥竟這麽聽話的真的走了。


    而且還走得那麽快,就跟看見了什麽凶神惡煞的東西一樣。


    他要不要這麽“自覺”!


    這廂蕭菀洗的也差不多了,從水裏站了起來,心裏忿忿,咬牙切齒。


    她隨手拿了一件白綢素鍛寢衣穿上,然後伸手去找自己的鞭子,卻是四處都摸到了,也沒找著。


    不會啊......蕭菀皺著眉疑惑,她記得洗澡的時候明明就放在這裏了,怎麽會這麽一小會的工夫,就不見了呢。


    蕭菀帶著疑惑的目光,在淨室內四處打量。


    忽然間,她在一堆大紅喜服下麵,看到一個閃著微弱光芒的手柄。


    是她鞭子上的寶石!


    於是蕭菀伸手去拿,一把握住手柄,向上一揚,但手上力道過大,鞭子帶起的淩厲風聲,猛然之間,打滅了淨室裏唯一燃著的一盞燈。


    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蕭菀的麵色卻是瞬間變得煞白。


    雖然她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似乎沒有什麽是能夠製住她的,但她偏巧,怕黑。


    黑夜就像野獸無盡凶猛的大口,將人整個的吞進去,抽皮扒骨,然後連渣渣都不剩下,卻偏偏無法反抗。


    蕭菀越發的握緊了手裏的長鞭,綠色的寶石在黑暗之中散發幽幽的光芒,讓人心裏越發的慎得慌。四處靜悄悄的,隻有院子裏的竹林,隨著風發出“沙沙”的聲響,修長的竹葉印在窗葉之上......所有的一切,都渲染著一副可怖的景象。


    蕭菀連身子都開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謝南驥,謝南驥。”她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隻能張著嘴巴,盡量的放大了音量,喊了兩聲謝南驥。


    可是並沒有回應。


    蕭菀開口,又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反應。


    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他究竟去哪兒了,怎麽會怎麽喊都沒回應呢......蕭菀越想,心裏就越害怕。


    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於是,過了一小會兒,見還是沒有動靜,於是她憑感覺朝著門的方向,一咬牙,一握緊,然後拔腿了跑了出去。


    ――正好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


    蕭菀額頭被狠狠撞了一下,自然吃痛,當即沒想那麽多,手上鞭子一揮,鞭身就打了出去。


    並沒有打在皮膚上沉重的悶聲。


    反倒是手中的鞭子被狠狠一扯,手柄就從她手中滑落,轉而一下,鞭子倒是纏到了她身上來。


    隻輕輕的碰了一下,然後鞭身一軟,就落了下來。


    似乎還帶了什麽東西滑下。


    屋裏的燈同時也亮了起來。


    麵前是謝南驥,他手中還握著蕭菀的長鞭,此時再看向麵前的人時,麵色淡然了不少。


    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樣子......也不知道他剛剛去哪了。


    蕭菀剛剛的確是驚嚇到了,一直喊謝南驥沒人應,害得她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情,鼓著勇氣跑出來,看見謝南驥,就跟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


    眼角都閃了淚光了。


    她伸手去抱她,輕輕的抱住,然後將頭埋了下來。


    就這樣,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許久之後,蕭菀才抬頭,有些不悅的將房間打量了一番,悶聲道:“你這地方也太黑了,難道是謝家克扣,連根蠟燭都不肯給嗎?”


    當然不是。


    謝南驥隻是覺得,點太多的燈費時費力,還麻煩的緊,反正隻有他一個人在,倒不如隻點一根,簡單,省事。


    謝南驥想,他確實應該考慮,是不是要多放些蠟燭才是,不然就依她這麽怕黑的......


    一陣涼風吹過,蕭菀感覺身上有些涼颼颼的。


    她下意識的往下看去。


    卻發現――她的衣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全部掉落,因著剛剛沐浴完,她連小衣都還來不及穿。


    ......是剛剛謝南驥的那一鞭子!蕭菀很快就想明白了,定是他剛剛用一鞭子,脫了自己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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