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道士回家之後,就像學生寫論文一樣,將這樁風水事務明細信息以及自己的處理方法寫得一清二楚,然後放進專屬的文件夾中,準備幾日後拿給阿秀檢查。


    隻是他都多少年沒寫過這麽多字了,不免抓耳撓腮,以至於頭頂的花白頭發日益稀疏,越來越有聰明腦袋不長毛的趨勢。


    阿秀沒空關心這些,自從那天在體育場上跑了幾圈,被顧宥真氣得半死,她就下定決心為自己製定一套強身健體的計劃。說來也沒什麽新意,不過是將當年師父傳授的那套技擊之法從頭練起。這些年她雖然自己偷懶沒有練,但是阿旁懷卻得了她的指點,大有收益。


    大唐遊俠之風盛行,民風開放,她的師門托身在道觀之中,更多的圖的是這個身份帶來的便利,遊走在世間,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她的師父與師兄都是驚才絕豔之輩,傳授給她的技擊之法糅合了舞蹈的姿勢和技擊的犀利,絕非簡單的修身養性的內家拳。阿秀這麽多年偷懶不練,也是跟這套技擊之法殺傷力太大有關。而看看如今的自己,跑上不到一千米就快掛掉了,要是哪天真的因為體質太弱而掛掉,她都無顏去見師父師兄們。


    於是她痛定思痛,每日提早一個小時起身,開始鍛煉身體,見效顯著,最起碼四百米已經能勉強及格了。如今每天放學後,顧宥真一如既往的在體育場上對著她毒舌吐槽,但是他心裏也很驚訝,雖然跟別人相比不出色,但是跟她自己相比,提升的速度那是相當快了。照著這樣下去,一個星期後的運動會,阿秀即便拿不到名次,但也不會成了倒數。


    顧宥真不禁搖搖頭,他的人生裏還真沒出現過倒數這個詞,不過換成了是阿秀,他不禁想起她每次麵對政治試卷的坦蕩蕩的光棍模樣,估計她可能不會怎麽介意啊。


    阿秀慢慢跑到了看台,顧宥真遞給她一瓶運動飲料,阿秀接了過來,連喝了好幾口,才坐下來休息。


    顧宥真故意問她,“作業都做完啦?”


    “嗯。”阿秀應了一聲。


    “那政治複習了嗎?明天有小考?”顧宥真佯裝不經意地問。


    討厭,阿秀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才她還想跟他說聲謝謝呢,幸虧沒說出口。


    有同學跑過來,“宥真,阿秀,大家都累了,一起去吃砂鍋排骨怎麽樣?”


    “好啊。”宥真大聲地應著。那個同學揮揮手,又去招呼其他人一起去了。


    阿秀偷偷拎起身上的體恤,直覺的滿身汗味,“我不去了,一身汗味。”


    顧宥真隨口來了一句,“挺好聞的。”


    阿秀滿臉緋紅,“你說什麽呢?”


    顧宥真微微有點不自在,“一幫男生呢,哪裏能聞到你們女生身上的那點汗味。”


    男生的滿身臭汗,阿秀的思路一下子被叉開,“我被你說的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顧宥真推著她,“同學,我們男生浪費著大好時光,陪著你們鍛煉身體,你們女生怎麽可以這麽不講義氣,還沒用完就把我們給扔一邊了。”


    阿秀真心覺得沒有好臉色對著顧宥真實在不是自己的錯。氣呼呼地拎起書包跟著同學們一起去砂鍋店了。


    砂鍋店的老板看見一下子來了二十多個學生,高興地眉開眼笑。這幫學生是常客了,正好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別的客人一次來點一份,這幫男生,一個人吃三份都沒問題。


    學生們一窩蜂擁了進去,把砂鍋店幾乎都坐滿了。老板娘眉開眼笑的挨桌點菜,還主動送了些小菜上來。點到顧宥真這一桌,看見顧宥真的手臂搭在了阿秀身後的椅子上,就意味深長的哎吆了一聲。


    顧宥真臉有點微燙,手臂卻沒有拿下來。


    認真看菜單的阿秀沒有發現她幾乎是被顧宥真半護在懷裏,她正認真地一個圖片一個圖片地看著,不是還抬頭問對麵的同學,“是排骨的好吃,還是三鮮的好吃?牛肉的呢?是不是也不錯?”


    顧宥真不爽她忽視自己,一把扯過菜單,對老板娘說,“來一個排骨的,來一個三鮮的,來一個牛肉的,來一個肥腸的。”


    阿秀吃驚地望著他,“你是豬嗎?這麽能吃。”


    顧宥真在同學的哄堂大笑中,也不好說什麽,就那麽瞪著阿秀。阿秀隻好摸摸鼻子,一會兒看這邊,一會兒看那邊,閃避著他似乎要殺人的目光。


    鄭雪和萬斌走進這家店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不過阿秀感覺地是顧宥真磨刀霍霍要找她算賬,而鄭雪感覺到的卻是顧宥真玩笑之下的全神貫注的凝視。


    她心中一堵,腳下一滯。身邊的萬斌立刻感覺到了,低頭問她,“怎麽了?嫌人多麽?要不我們換一家?”


    鄭雪抬頭看著萬斌,萬斌深情款款的眼神讓她頓時好受了很多,“不用。”鄭雪說,主動將手環住了萬斌的手臂,“他家的排骨砂鍋真的不錯,我們一起嚐一嚐。”


    萬斌微微一笑,略顯得有點薄的唇有點意味深長,“好啊,我以後也會帶你去吃其他好東西的。”


    “嗯。”鄭雪看著他,用力的點頭,仿佛兩人之間許下的是山盟海誓般的誓言,然後微微抬起頭,目無旁人地找了個空位坐下了。


    “那不是鄭雪嗎?”段然低低地驚呼著,“那個男的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老,應該已經工作了吧?”


    高二的學生還比較直率,聞言呼啦一聲全都轉過頭去看鄭雪和萬斌。萬斌落落大方地向眾人微微點頭,而鄭雪矜持而高傲的微抬著頭,不向眾人看一眼。


    一邊是帥氣十足的俊美型男,一邊是穿著校服滿身臭汗的青澀男生,兩項對比,萬斌立刻被凸顯出來。


    阿秀也在看著萬斌,神色卻有些凝重。這個人雖然有點派頭,但是眼白帶粉,微有水光,眼神飄忽,一副典型的藏奸麵相。這個人找上了鄭雪?想要幹什麽?


    顧宥真隻是掃了一樣萬斌,就沒有多留意。心中倒是輕鬆很多,難怪最近鄭雪都沒怎麽堵他,原來有新的目標了。可低頭一看,阿秀目光炯炯地盯著萬斌,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你看什麽呢?”


    阿秀被他突然貼近耳朵低聲問話嚇了一跳,他呼吸的熱氣都噴到自己耳朵上了,還從來沒有人靠自己這麽近。她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萬斌身上,忙一把把他推開。


    顧宥真心中頓時火冒三丈,但人太多了,不好發作,隻得忍了下來。


    這時老板娘送了砂鍋上來,眾人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熱騰騰的砂鍋上。


    顧宥真沉著臉,把四個砂鍋全都放在了自己麵前。


    阿秀的注意力卻還沒從萬斌的臉上撤回來。顧宥真咬牙切齒,“你還看?”


    “嗯。”阿秀敷衍了一聲,“那個人看起來挺帥的……”


    小人、色狼、膚淺,那個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帥,能有他帥嗎?顧宥真決定了今晚這四個砂鍋阿秀一個也別想吃到。


    “但是,怎麽看,都不像個好人啊。”阿秀小聲嘀咕著。


    顧宥真眉開眼笑,立刻將自己最喜歡的排骨砂鍋移到了阿秀的麵前。


    阿秀還嘀咕著呢,“鄭雪怎麽跟這種人攪和在了一起,女孩子,要吃大虧的。”


    顧宥真滿不在乎,鄭雪纏了他這麽久,從開始的好言相勸、發展到找老師警告、直至最後無可奈何地視若無睹,她都不當一回事,一根筋兒似的隻管自己想幹什麽,他早就巴不得有個人能轉移鄭雪的注意力。“你吃你的砂鍋吧,別好心被人當作驢肝肺。”


    旁邊的班長也說話了,“鄭雪有點執拗,隻怕我們說什麽她也不會聽的。尤其她對你還有誤會,你要是去警告她,說不定誤會更深。我找個時間,跟文科班的班長說一聲吧。看能不能勸勸她。”


    阿秀想想也是。


    這時桌上其他人的砂鍋還在陸續得上,有些人已經按耐不住,拿起筷子搶顧宥真的三份砂鍋了。


    顧宥真連忙操起筷子開始攔截,頓時桌上一片筷光勺影,阿秀趁著顧宥真忙著阻擋其他人,也偷偷地夾了兩塊牛肉和肥腸,吃得不亦樂乎。


    顧宥真忍不住笑著和同學們鬧成了一團。


    班長在旁邊看著,敦厚微胖的臉不禁搖搖頭,這個顧宥真,喜歡人家就直接說唄,這麽轉彎抹角的,隻怕高中畢業,阿秀也未必能明白。幸虧他長了一張帥氣英俊的臉,不然這麽別扭,情商嚴重缺貨,妥妥的找不到女朋友的命啊。


    砂鍋吃完以後,自然是各回各家。顧宥真看著那個主動分攤完砂鍋錢然後拎包就跑的姑娘,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


    青蔥校園的時光似乎很漫長,但在不知不覺間又飛快地溜走了。運動會終於開幕了。


    顧宥真拉著阿秀去給他當啦啦隊,阿秀不幹,“我不去,你不是說你很厲害嗎?有沒有人加油有什麽關係?”


    顧宥真氣得跳腳,“我當然很厲害,可是我們倆是什麽關係?”


    阿秀警惕地望著他,“我們倆是什麽關係?”


    顧宥真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才能說話,“我們同班吧?我們倆同桌吧?我們男生陪著你們女生練個半個月的體育,日曬雨淋,從來沒抱怨過吧?你看看其他女同學,都在為男生加油吧?你怎麽就小氣,給同桌喊兩聲加油都不願意?”


    阿秀看了看,班裏的女生的確都在給男生加油,不時遞給水遞個毛巾什麽的,她這樣也的確有點……她抬起頭,衝顧宥真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吧。”


    顧宥真噓了口氣,眉飛色舞,“那就快點吧。我那邊比賽都快開始了。”


    於是阿秀幾乎一整天都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顧宥真到處跑,幫他拿衣服、幫他遞水,唯一不需要做的就是幫他加油,因為隻要他參加的比賽,女生永遠比男生多,尖叫聲和加油聲簡直能刺穿人的耳膜,而她的額外負擔就是在賽事結束後,顧宥真跑向她的那一刻,強作鎮定,忽視掉各路投過來的刺眼的目光。


    這個小子,阿秀氣得很想撓他,但是那樣的話,更像別人口中揣測的“女朋友”吧。阿秀強忍著,向他露出了一個咬牙切齒的充滿同學友誼的疏離的微笑。


    這麽“無恥”的人,阿秀鬱悶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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