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端著那個茶杯向禮儀小姐的更衣室走去。


    事到如今,她心裏很不爽。


    你說你們這些人,比賽就比賽唄,你要是真材實料贏了就贏了,我們又不是輸不起。可是在風水的發源地,雖然如今真正的風水高手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是你這麽上門打臉,姑娘我要是不給你狠狠地打回去,你真以為我朝無人。不但得打回去,而且不揍你個鼻青臉腫讓你長長記性,哼哼,你真以為這裏是你為所欲為的地方呢。


    阿秀此刻哪裏還有心思去做什麽禮儀小姐。她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又帶上了擋風的口罩,脖子上套了一個工作人員的掛牌,端著那個茶杯就向場內走去。


    她脖子上既然掛著工作人員的掛牌,保安自然不會攔她,而且見她優哉遊哉地端著個茶杯,也弄不清她到底是什麽來頭,就糊裏糊塗地讓她進去了。


    場內的比賽正進行地如火如荼。阿秀對誰能拿冠軍並不怎麽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都來了些什麽人。


    她端著茶杯在場內走了一圈,真是氣樂了。


    這場內武術比賽中規中矩的,受著各種規矩的限製。


    這場外各種風水陣,五花八門,各出奇招,簡直清新脫俗,不同凡響。


    她嗬嗬地笑著,覺得很有意思,挑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那個穿著唐裝的中年人叫做努熱瓦,正被人簇擁著坐在觀眾席上。而在他的膝上,他正擺弄著他的風水盤。


    隨隊的教練正熟絡地跟他的徒弟交流著。努熱瓦的徒弟很不以為意地對教練說,“你就放心吧,隻要我師父出手,不管他們請什麽人來都沒有用。我師父用的那件寶貝,豈是他們那些尋常的東西可比的。”


    隨隊的教練連忙點頭稱是,努熱瓦在他們的國家相當出名,如果能成這個機會跟努熱瓦較好,以後有什麽麻煩時,也能請他出手不是嗎?隻是努熱瓦的價碼太高,沒有大事,不敢請他。


    努熱瓦並不介意徒弟的自吹自擂,的確,在他的國家,他是屈指可數的玄門高手,他自認徒弟說得並不過分。


    他集中精力在膝蓋上的一個羅盤上。這個羅盤並沒有詳明的二十四山,隻有大概的八卦方位。但是每個範圍上都有一個凹槽。而且羅盤的天池內隻有混沌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他的徒弟坐在努熱瓦的後側,看見師傅聚精會神地盯著膝上的那隻羅盤,眼中閃過一陣狂熱。這是師傅最重要的一件法器,他見過師師傅無數次與人鬥法,對方都敗在這件法器的威力之下,而如果有一天,師父能將這件法器傳給他,那才代表他真正地繼承了師門的衣缽和傳承。


    他看到努熱瓦打開了第二件羅盤,開始辨別方位,立刻湊上前去,將另外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裏麵有九件珍稀之物,等一下師傅會將它們盡數放在羅盤上,那時法物就會開始運轉。


    努熱瓦冷靜地計算著方位與時辰,還有選手的生辰八字,然後將那木盒中的物品一件一件小心地放到了羅盤之上,最後,將一粒通體漆黑的小圓球放到羅盤的天池上方。


    他的徒弟做回了自己的位置,用肩膀輕輕地撞了一下那個教練,得意地說,“下麵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以經驗來說,那粒黑球會與那混沌的天池發生某種感應,從而黑球會變得通體透明,天池會變得清澈一片,然後天池內會顯出磁針與海底線,而他師傅可以通過操控那八個方位的物品來控製他想要控製的物品或者人。


    努熱瓦的徒弟和教練瞪大眼睛望著那個法器,生怕錯過一丁點兒的細節……


    隻是眼睛瞪得太大太久,有點兒發酸,有點兒想流淚。


    那粒黑球就浮動在天池的上方,不停得轉動著,像個摸不清方向的小孩,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或者去哪裏。


    努熱瓦咦了一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了對麵的席位。


    對麵的觀眾席位裏也有一位老者,看長相倒是慈眉善目的。可是正是這位慈眉善目的風水師,讓努熱瓦的國家隊在去年比賽中吃了大虧。所以努熱瓦的國家隊才花了重金請來了努熱瓦。


    努熱瓦眉頭一皺,難道這位的能力這麽強悍,竟然壓製得他的法器絲毫不能動彈?


    他一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而對麵那個老者也黏著自己的長須,久久不能出聲。


    兩人的視線隔著寬闊的賽場碰到了一起,激起一陣無聲的刀光劍影。


    雙方都無法動彈,但也無法阻止時間的流逝。隨著裁判一聲令下,場內的比賽開始了。雙方的教練已經沒法再去顧及兩位風水師的較量,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場內比賽的選手上。而選手們卻心中很不安穩,不是說請來了大師給自己加持了嗎?怎麽對手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呢?


    場內的兩位選手無比糾結的打完了這場比賽,但是因為心不在焉,兩人都沒有發揮出自己應有的水平。竟然打了個平局。


    阿秀笑笑,將手中的那個茶杯蓋輕輕地打開了一條縫。


    努熱瓦和那個老頭頓時色變。


    努熱瓦法器上漂浮的小黑球發出了一陣咯咯的破裂的聲音,咚的一聲落在了那個羅盤上,滾落了下去。努熱瓦一把把那個小黑球撈了起來,托在掌心一看,那個小黑球裏麵已經破碎的亂七八糟。努熱瓦心痛的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而對麵的那個老者也沒好到哪裏去。手裏一尊千手千眼的佛像木雕,從眉心開始,裂開了一條大縫。眼看著就成了一塊廢木頭。


    那個老者忍不住低聲咒罵,隻是他的語言不知是哪個國家的方言,晦澀難懂,除了他周圍的那些人,別人隻覺得莫名其妙。


    白胡子老者和努熱瓦隔空相望,竟然有勢成水火的架勢。


    但是他們畢竟不是直接參加比賽的人,除了場內的幾個風水師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多數人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比賽上。


    有跟努熱瓦相熟的風水師覺得很好奇,就特地過來詢問了一下,發生了什麽。


    努熱瓦老成精的人物,怎麽會漏出破綻,而且這個羅盤是他最重要的法器,如今受損嚴重,不知何日才能修複或者找到替代品,他的實力大受影響,哪裏能在同行麵前露怯,隻能忍著吐血三升的衝動,保持著微笑,含糊其辭。


    阿秀對此很滿意。


    下一場比賽很快就開始了,白胡子老者的國家選手和另一個國家的選手對陣。同樣的,那位選手也特地花重金去泰國請來一位玄門高手助陣。


    努熱瓦冷笑一聲,他不相信那白胡子老者跟他對陣一場能毫發無傷,最少也是元氣大傷,且看他在這一場場外風水對決中如何出手。


    如何出手?白胡子老者看著手中那尊已然破裂的木佛雕,歎了一聲,將那木佛雕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那位與白胡子老者對陣的泰國玄門高手正慶幸今日自己的運氣逆天,興高采烈的取出了自己的法器,卻發現根本無法催動。


    這是怎麽回事?


    如果自己剛才沒看錯,白胡子老者的法器受損,所以這一場他根本沒有出手,那麽為什麽自己的法器被壓製得無法動彈?會有誰損人不利己的跟自己過不去呢?


    泰國的這位玄門高手抬目四望,眉頭緊鎖,表情一片茫然。


    努熱瓦等一眾玄門中人自然看到了這位的表現,心中很是疑惑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麽,在如此情勢一麵倒的情況下,這位居然什麽都不做,而且表現得如此天真小清新,究竟發生了什麽?


    努熱瓦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不是不想做什麽,而是很可能發生了跟自己一樣的遭遇。他喊來徒弟,低聲吩咐來幾聲,他徒弟立刻應聲而去。


    果然,在比賽結束之後,那位泰國的玄門高手法器也受了極為嚴重的損傷。可是這位玄門高手隻能一臉茫然,那位白胡子老者根本沒出手,他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努熱瓦的徒弟回來了,在努熱瓦的耳邊低聲匯報了自己說看到的。


    努熱瓦沉思了一會,突然醒悟到,自己的法器受損,應該不是那位白胡子老者出的手,隻怕他也發生了跟自己一樣的遭遇。


    這個場內有高手,直接碾壓了所有的玄門術士。


    那麽這個人究竟是誰?


    按照一貫的思路來說,誰所獲得的利益最大,誰就是主使者。努熱瓦不甘心自己的法器被毀,但是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實在心有不甘。所以即便是他的國家隊全部被淘汰了,教練帶著隊員全部都離開了,他還是留在了現場。


    賽場上的比賽並不能吸引的他的目光,他的視線一直在場內逡巡著,希望發現些蛛絲馬跡。


    但是很遺憾的是,這個神秘的高手隻是碾壓著敢在比賽中出手的玄門術士,卻沒有一次代表著任何一方出手。


    玄門術士畢竟不是前來參賽的選手,種子選手失敗了,還有候補的。他們這些人要不是這場比賽根本不會如此集中到一起。隻是幾場比賽下來,場內的玄門術士幾乎都被鎮壓了個灰頭土臉。


    究竟是誰?


    努熱瓦越來越好奇,若說是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點忿忿不平,想找出這個人算賬。但是隨著這個神秘的人物在輕描淡寫間就讓場內這麽多的玄門術士一敗塗地,甚至毫無還手之力,他心中的驚訝已經變成了驚恐。


    這個人到底是誰?


    要知道玄門之中,想要懲罰或者殺死一個人,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的物理證據。這個人毫無疑問能力很強,但迄今為止,隻是鎮壓和毀掉了個人的法器作為小懲,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難道,他隻是希望保證這場比賽的公平進行?


    努熱瓦老臉一紅,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事兒的確是他做的不地道。他歎了一口氣,將手邊的東西收好。站了起來。


    而在他不遠處的一排看台上,有個穿著羽絨服帶著口罩的人也站了起來。


    努熱瓦不知道為什麽,心中一動,目光就停留在了那個觀眾的身上。


    他,更大的可能是她,不高不矮的中等個子,頭發梳在腦後,臉上帶著黑色的口罩,所以看不清臉,她身上什麽都沒有,隻是手中端著一個茶杯。那個茶杯很普通,也很眼熟,努熱瓦努力的回想著,貴賓室裏用的就是這個茶杯。


    可除了茶杯之外,這個女人沒有拿第二件東西。


    努熱瓦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不禁輕輕搖頭,準備離去。


    這是場內的哨聲突然響起,原來,一場新的比賽開始了。


    那個女人應該已經準備離去了,可不知道怎麽,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猛地轉頭望向了觀眾席的某一處,她可能輕輕地哼了一聲,手中的杯蓋被輕輕拎起,然後砰的一聲落下。


    此間的觀眾席裏有杯蓋被拎起又落下,本是很尋常的事。


    而彼間的觀眾席裏有某個人狂噴了一口老血,頓時昏迷不醒,就不是什麽尋常的事了。


    尋常的事和不尋常的事本來也沒什麽關係,隻是時間太過於接近,讓努熱瓦覺得太過於巧合。


    他的身形就那麽定住了,望著那個女人的方向。


    那個女人就這麽轉頭望著場內的觀眾席。


    努熱瓦隻能看到她的背影,卻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有一種無形的氣場散發開來,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場內的玄門術士們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黑色羽絨衣的女子身上。


    那個女子慢慢地轉過身來,一手撚著杯蓋,輕輕地撥弄了一下。


    那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落在了玄門人的耳中,猶如響起了一道驚雷。甚至有人站立不穩,直接坐了下去。


    那個女子慢條斯理地掏出了一塊手帕,將那個茶杯慢慢悠悠地擦了一遍,就那麽放在了觀眾席的座位上,然後施施然的走開了。


    望著她兩手插在口袋裏離去的背影,很多人都很無語。但是大家都明白,最後的那一聲,就是警告。


    我就在這裏,你們且試試!


    誰還敢試?今天雖然沒有人有性命之憂,可誰不是被打掉牙齒和血吞。每個人出手時都沒有留餘力,可是這個女子隻是兩手空空,就壓的他們無可奈科。


    那不成那個茶杯是什麽特殊的法器不成?


    努熱瓦第一個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個茶杯反複確認,那個茶杯就是貴賓室裏最常見的茶杯,大概十幾塊錢一個,根本不是什麽法器。


    斷風水,有八卦、奇門、心易法和巫咒等,但多數還是需要借助法器或實物。這個神秘的女子居然用一個十幾塊錢的茶杯……


    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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