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其實已經沒有路了。


    李同垣到底是鶴鳴山裏長大的,在周鸞看來到處都一樣的景致裏,他抬頭四周一望,就知道要往哪裏走。連阿秀都服他。山坡上上下下、枝蔓橫生,不好走,四人的速度不由得就慢了下來。李同垣早就計算過,他們以馬代步,比步行快了許多,傍晚到家並不是什麽問題。可惜凡事無絕對,待走到一半時,李同垣赫然發現必經的一道山澗上的木橋,不知是天長日久,腐不經用,又或者其他什麽原因,竟然塌了。若是隻有他們四人,想想辦法倒也能過去,可


    還有四匹馬,就麻煩了。


    阿秀不以為意,“那我們就繞道走吧。”


    李同垣撓撓頭,有些無奈,“要是繞道的話,今晚可能得借宿一晚,明天中午以後才能到家了。”


    阿秀正打量著路邊的野果,努力在腦海裏想著這玩意兒能不能吃,隨口道,“無所謂,多走就多走一段唄,反正也不著急。”


    周鸞聽了,就嘲笑他們師徒二人,“嘿,怎麽回事啊,兩位大師呢,今早出門沒給自己算一卦?”


    阿秀挑眉,“你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周鸞隻覺得滿頭大寫的意外和驚喜,“說好的大師風範呢?”阿秀響應要求,立刻正色地潑了她一碗心靈雞湯,“我一直覺得苦難是人生最寶貴的財富,那些無災無難到公卿的愚人,對於苦難和壓力,不過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的東西,


    誰又敢將自己的未來和平安托付給他們?所以……”


    周鸞對她這種隨時換風格消遣人的作風也是醉了,“所以?”


    “所以除了生死攸關、可能缺胳膊斷腿之類的大事或者心血來潮,其他的能不算就不算,隨他去吧。”


    周鸞覺得自己完全就是找虐,對著天空猛翻白眼,然後甚為同情地對顧宥真說,“你家這個簡直跟有線電視一樣,隨時轉換風格頻道,真是辛苦你了。”


    顧宥真聳聳肩,不插嘴,覺得鬥嘴還是讓兩個女人繼續好了,男人加進去,隻有當炮灰的份兒。周鸞知道自己鬥嘴不行,索性清清嗓子,唱起歌來,作為一個紅透半邊天的三棲女明星,她自然有一把好嗓子,即便是清唱,也讓人驚豔。後來四個人輪番唱歌,連李同


    垣都哼了幾首山裏的小調,有模有樣的,獲得三人一致鼓掌。


    就這樣,嘻嘻哈哈,四人改變了路線,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了一個小村落。


    李同垣挑了一戶看起來稍微齊整一些的人家前去敲門,不久,院門就開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出來張望了一下。李同垣操著山裏口音,向她借宿。老太太一聽是山裏口音,倒是先放下了一半戒心,然後又伸頭往外瞅。明明院外三個人加上四匹馬,老太太一眼就被顧宥真吸引了全部


    的目光。因為光線已經漸暗,顧宥真早已摘下了墨鏡,此刻他在那匹紅棗馬旁長身而立,麵對著夕陽,一雙眸子猶如閃閃發亮的琥珀,瀲灩生輝。老太太這是不知道芝蘭玉樹這個


    詞,不然一定大寫上一百遍,貼遍顧宥真全身。


    她忍不住把顧宥真從頭到腳狠狠地瞅了好幾遍,然後才舍得去打量阿秀和周鸞。果然顏值即正義,美人就是好人,老太太立刻就大開院門,放他們進來了。


    李同垣進門後,二話不說,先塞給老太太一百塊錢。


    老太太嚇了一跳,這山裏平日都是靠山吃山,很少用錢,這一百塊能用上很久了,兩人推讓了半天,老太太隻好收下。


    可這樣一來,老太太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忙把他們請進西廂的屋子,問他們夠不夠睡,要不然自己和老伴去鄰居家擠一晚,把自己那屋也給他們住。


    李同垣把她的話翻譯了,已經打量完了環境的顧宥真倒是先開了口,“我們就別麻煩她了,這竹床也夠大,我們包裏都有睡袋,擠一晚問題不大。”


    阿秀沒意見,周鸞確實正中下懷,立刻也點頭。老太太見他們肯住一個屋子,覺得有點委屈他們,二話不說,就從櫃子裏搬出曬好的被褥給他們鋪上,一邊鋪還一邊解釋,她兒子媳婦都出去打工了,這被褥都是幹淨的


    ,她定期洗曬,一直沒人用過,讓他們別嫌棄。


    不一會兒,她老伴回來了,還拎了一籃子野菜。一進門看見院子裏拴著四匹馬就是一愣,聽得老太太說了原委,老頭也挺實誠,轉身還想去收點野味。李同垣自然知道夜裏山裏有多危險,自然拉著他不肯讓他去。越是這樣,老頭老太越是不好意思。後來還是老太太出主意,讓他去鄰家借點臘味過來,回頭再打幾隻山雞


    送過去。


    老頭一出門,他們四人也沒閑著,阿秀、周鸞幫著老太太洗菜準備做飯,李同垣問了老太太水源在哪裏,就跟顧宥真兩人拎著水桶出去打水了。


    待李同垣回來時,老太太拉著他一個勁兒狠誇這倆姑娘,說他跟顧宥真有福。李同垣隻能憨笑,翻譯時也不敢提著後半句一個字。晚飯是臘肉野菜飯,山菜炒雞蛋,還有一個放在飯鍋頭上蒸的臘味,雖然簡單,但山裏果木熏出來的臘味味道實在是好,連周鸞都忍不住吃了兩大海碗菜飯,撐的半天都


    沒能站起來。


    可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和女人淒厲的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把周鸞嚇得夠嗆。


    老頭忙站了起來,出去開門,一會隻身回來,神色為難的對李同垣說了長長的一段話。阿秀她們聽不懂,隻好等李同垣翻譯,這才明白。外麵哭的那個女人也是這個村子的,男人在外麵打工,隻有她和五歲的兒子在家,可是孩子前兩天晚上突然發起高燒,


    家裏的藥吃了也不好使。隻好去鄰家求助,聽說老頭家有外客,這才上門求藥,看有沒有退燒藥讓孩子吃。


    周鸞嚇了一跳,“這藥可不能亂吃啊。”


    李同垣歎了口氣,“這裏是山區,能有藥就不錯了。”


    阿秀聽那女人哭得可憐,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站了起了,“我去給孩子看看吧。”


    顧宥真自然也跟著她站了起來。李同垣低聲說,“你跟周鸞留下看著東西,我陪著先生去就行。”


    顧宥真也頗為無奈,即便英文過了八級,奈何土語有三千,效果堪比高度加密的戰地密碼,你智商超過兩百八聽著也隻是感人。


    老頭和那個女人見他們肯出手幫忙,感動得不行,忙挑了盞風燈在前麵領路。


    阿秀和李同垣就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了這個女人家。可能是因為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院前倒是修得老高。阿秀一進院門,就眉頭微皺了一下,跟在她身後的李同垣也感覺到了些不好的氣息。師徒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卻沒


    說什麽。


    等進了房間的門,炕上躺著一個孩子,在那盞昏黃的罩子燈的映襯下,顯得臉色蠟黃,極為難看。阿秀上前摸摸脈象,虛浮無力。孩子媽媽見阿秀出手有模有樣的,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直到阿秀的手離開了孩子的身體,她才敢說話。李同垣幫她翻譯。原來因為家中隻有母子二人,日常她進山幹


    活,都把孩子給帶著。前兩天,她幹活時,孩子也不知道看見什麽了,先是哭鬧,回來就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折騰了兩天,明顯竟然沒有大氣了。


    孩子媽媽嚇壞了,隻得去鄰居家救助,這才有了後麵這些事。


    阿秀摸了摸孩子的頭,給孩子掖好被角,跟李同垣說,“問問她家是否還有米飯和開水?”


    孩子媽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連忙去廚房盛了一大碗雜米飯來,另外還拎來一個熱水瓶。


    阿秀讓她又拿了一雙筷子來,將那雙筷子插在了米飯上,又倒了些開水進飯碗裏,然後一手端著飯碗,在孩子的身上轉悠,一手拍著孩子,口中哼唱著沒人能懂的歌謠。


    不管孩子媽媽和老頭聽不懂她在唱什麽,連李同垣也聽不懂,但是這音調節奏雖然古怪,倒有點山歌的味道。那孩子沒什麽大反應,但是急促的呼吸卻慢慢平緩了下來。


    阿秀對李同垣說,“你讓她捧著這碗,盡量走遠,能走到村口外最好,將這碗放在路中間,然後別回頭,趕緊回來。還有,千萬別亂說話,亂發誓。你陪著她,別出事。”


    李同垣點點頭,轉頭哇啦哇啦說了一會,那個孩子媽將信將疑地捧著碗急急地就出去了,李同垣忙拎著風燈趕了上去。


    阿秀看著那孩子的小臉,輕拍著孩子,口中還哼唱著那個調子,臉上慢慢地浮現出困惑的神情。


    老頭不知道她在唱什麽,但是兩人言語不通,隻好坐在旁邊幹看著。大約半個多小時,李同垣二人回來了。那孩子媽一進門就問孩子怎麽樣,阿秀給她讓了位置,她伸手一摸,孩子已經不燒了,呼吸也平穩了,臉色似乎也好了很多。她回


    頭撲通一聲就給阿秀跪下來,連連磕頭。阿秀笑笑,扶她起來,囑咐她兩句,就和李同垣、老頭一起離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和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和歌並收藏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