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箭齊發,廝殺震天,彭城成為一座人間煉獄,鮮血浸透腳土壤,舉目皆是斷臂殘肢。


    經過一天一夜的廝殺,彭城破。


    眼見大勢已去的吳世偉倉皇奔出,最終在彭城三十裏外被婁金追上。不久之前還在叫囂著要砍下魏闕頭顱向夏王祝壽的吳世偉在爭鬥中,被婁金削下首級。


    大軍入彭城,魏闕下令不許將士侵擾百姓,稍作休息,繼續率領大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連下三城。


    一月之後,青州半辟疆土已經易主。


    魏秦境內歡天喜地,三軍士氣高昂,勢不可擋。與之相反,吳夏國內籠罩在城破家亡的陰影之下,惴惴不安,人心渙散。接二連三的噩耗讓夏帝吳章雷霆震怒,喪子之痛更是令吳章恨不能將魏闕碎屍萬段。他連斬兩位臨陣脫逃的將領,震怒之後,為鼓舞士氣,吳章命太子吳世邦領三十萬兵


    馬趕赴青州,誓要奪回失地,一雪前恥。


    吳世邦信心滿滿而去,遇上士氣如虹的魏闕,節節敗退,青州告急。


    吳章大驚失色,在群臣建議之下,發國書於周帝王衝求援。


    夏滅,魏愈強,周亦不能獨存。遠在荊州的周帝王衝見秦吳兩家打的如火如荼,巴不得雙方打破頭,打的兩敗俱傷才好。可萬萬想不到吳氏如此不堪一擊,好歹也是三足之一。更讓他想不到的秦軍之悍


    勇,委實令他膽寒。一麵倒的局勢之下,王衝坐不住了,若是繼續袖手旁觀,隻怕吳滅之後就是他了。當下最好的辦法是聯合吳氏共同抵抗魏氏,魏氏固然強,然聯合他們兩家之勢,穩占上


    風。再看局勢,如果可以,趁弱取吳,天下可得。


    王衝心潮澎湃,封太子王培吉為征秦大將軍,率二十萬兵馬支援。


    魏聞訊,立刻加派兵助陣。


    一批又一批的兵馬在青州大地上開展開廝殺,不死不休。


    洛陽城內的百姓能夠明顯察覺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達官顯貴,平民百姓都不約而同的停了各種宴飲。


    京城內外的寺廟庵堂變得空前繁盛,香火繚繞。


    每日裏都有絡繹不絕的香客前去焚香禱告,宋家人也不例外。


    大雄寶殿之內,宋嘉禾跪在蒲團上虔誠禱告,希望菩薩能夠保佑宋銘、宋子諫還有魏闕平安歸來。


    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收到前線的信件了,也不敢再往前線送東西,一來怕他們分心,二來根本沒具體地點可以送,今兒可能還在東萊,明兒就在高登了。


    出了大殿,宋老夫人習慣性的去找大師談經論道。


    宋嘉禾姐妹幾個便去後山散散心。目下戰況膠著,氣氛凝重,各種聚會宴飲都取消了,說起來,她們也是有好一陣沒有出門散心。


    難得出一次門,宋老夫人也不願意拘束了孫女兒們。


    宋嘉淇就像是出了牢籠的鳥兒,歡快極了,就差蹦起來,這陣子可把她悶壞了。


    “今天我們都求到了上上簽,”宋嘉淇扳著手指頭道,“二叔,二哥,三表哥肯定都會平平安安的。”


    迎著宋嘉淇真誠的視線,宋嘉禾笑了下,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其實她並不是十分擔心,畢竟她知道結果。但是又可避免的有一點點擔心,因為那都是她在乎的人。


    見她露了笑,宋嘉淇便也笑起來,“六姐等著吧,要不了多久,大軍便會凱旋了。”


    “借你吉言。”宋嘉禾含笑道。


    宋嘉淇咧嘴一笑。


    “今年倒是暖和,到現在還沒下雪。”望著不遠處的臘梅花海,宋嘉禾低聲道。


    “可不是,往年早就下了好幾場雪了,今年一場都沒有。”


    宋嘉禾攏了攏衣袖,天氣暖和好啊,將士在外麵少受點苦,之前她聽人說過冬天作戰,很多人會因為寒冷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傷亡。今年應該會好一些。


    “咿”宋嘉淇驚呀,“是惠然姐姐!”


    宋嘉禾一扭頭,便見舒惠然在丫鬟婆子簇擁下緩緩走來。


    “惠然姐姐!”生怕對方注意不到,宋嘉淇揮手打招呼。


    山坡上的舒惠然自然發現了,仰頭一看,喜出望外。


    “這麽巧,惠然姐姐也來上香。”宋嘉淇還納悶了下,舒服家好像沒有人出征吧,不過來寺廟又不是隻能為出征在外的家人祈福。


    “陪著母親過來上一炷香。”舒惠然笑容清淺。


    宋嘉禾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端詳,“一陣不見怎麽瘦了,臉色也不太好?”


    舒惠然望了望她,輕輕摸了下臉,“這麽明顯嗎?之前得了風寒。”


    “好了嗎?”宋嘉淇驚叫起來,忙不迭追問。


    舒惠然笑,“要是不好,我哪能出門啊!”


    宋嘉淇摸了摸腦袋,也覺得自己傻了,“惠然姐姐病了,怎麽都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也好來看你啊!”


    舒惠然笑笑,宋家人本就為了戰局牽腸掛肚,她何必來添麻煩,再說了又不是什麽大毛病。


    尋了個空檔,宋嘉禾單獨拉著舒惠然進了梅花林,她覺得舒惠然神色有些不對勁,欲言又止似的。


    “你是不是遇上什麽棘手的事了,我瞧著你臉色有些不對?”宋嘉禾柔聲道。因為關係好,所以去了拐彎抹角,她開門見山。


    舒惠然腳步一頓,緩緩道,“我沒事兒,你別瞎想。”凝視她片刻,宋嘉禾笑了笑,“沒事就好,想要是有事兒,你大可以跟我說一說,我可能幫不了你的忙,但是起碼也能快慰幾句。”舒惠然性子溫柔,不愛麻煩人,遇上事


    也喜歡藏在心裏頭。


    舒惠然動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變了樣,“你放心,我真的沒事兒。”


    宋嘉禾越發篤定有事了,隻她不說,自己也不好追問。


    兩人說了會兒閑話,舒惠然看時辰差不多了,她是一早就來的,便告辭。


    回去的路上,她的丫鬟冰露思來想去,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姑娘何必要鑽牛角尖,男未婚女未嫁,宋家姑娘們都是通情達理的好人,必不會怪你的。”


    舒惠然黛眉輕蹙,她們不怪她。可她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


    見她模樣,丫鬟輕輕一歎。她家姑娘就是太良善了。


    安國公府三月那會兒就來提親了,偏生姑娘不肯答應。


    半月前韓世子出征,又尋著機會來問了姑娘一次,姑娘竟然又給拒絕了。


    冰露委實想不明白,韓世子多好的人啊,才幹,樣貌,家世洋洋出挑,還救過姑娘呢。


    過了這個村,真沒這個店了。


    不是冰露妄自菲薄,而是韓世子真是她家姑娘能遇見的條件最好的人了,畢竟姑娘退過一次婚,哪怕錯不在她,可總比不得那些未曾婚配過的姑娘。


    偏偏姑娘覺得韓世子與宋家大姑娘訂過婚,她又與宋家幾位姑娘交好,她若是答應,良心難安。可姑娘現在也不怎麽安心啊!


    韓劭原可不知有個丫鬟在為他抱不平,他正遇上了一件頗為尷尬的事情。他麵無表情的想著,這叫什麽破事。


    夏太子吳世邦不知打哪兒抓了一名女子,號稱是魏闕紅顏知己。想了想,韓劭原沒輕舉妄動,派人去通知坐鎮在後方的魏闕。曆來魏闕都身先士卒,不過上一次戰役都他不慎中了流矢,傷勢不重,但是眾將領也不敢讓他上前線了,萬


    一有個好歹,後悔莫及。


    被挾持的驪姬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落到這般地步!帶著期盼進京,隻要他身邊沒人,她邊還有機會,她一直都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及至上元節那天,晴天降霹靂,可她還是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畢竟他們還沒定親,她與婁


    金相熟,隱隱也知道一點朝局。


    直到賜婚聖旨下,她徹底心碎,心灰意冷之下大病一場。養好病便打算離開京城這兒傷心之地,尋一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聊此餘生。


    可是做夢都想不到,在她尋找歸隱之地時,一群匪徒從天而降,不由分說抓了她就走。


    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驪姬拚湊出他們竟然想拿她來威脅魏闕的事實。


    她隻覺得荒謬到可笑,魏闕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受轄製,更不可能為了她服軟,若是他們有本事抓了他的未婚妻還有那麽一點點希望。


    不過那一群人根本不信她,任她如何解釋都沒用。


    說到後來,費盡口舌的驪姬已經不想再解釋。一日又一日,無邊的恐懼之中不可抑製的生出一抹微妙的期待。


    有沒有那個可能,魏闕會救她,畢竟他們相識一場?


    城牆之上的驪姬遙望下方,目光複雜難辨。密密麻麻的千軍萬馬忽然如同被一刀劈開的水麵,自動向兩邊分流。


    魏闕的身影便出現在那一片空白中。他不緊不慢的驅馬來到最前麵,微微抬頭望著過來。相隔太遠,驪姬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想看又不敢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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