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在她娘毫沒遮攔的哭嚎中,終於得知了自己的不幸,連嚇帶刺激,病了,高熱不退。


    於氏原本想瞞著,這下卻瞞不住了。


    鄭氏在都尉府住習慣了,本來沒想搬進新宅,況且她一直對琅琊王送宅子心存疑竇,總覺得得便宜沒好事。不過架不住她傻兒子說和,本著成全兒女孝心之意,便開始收拾包袱準備搬家。


    然而包袱皮還沒裹上,阿瑤的事就傳進家門,她腦袋一懵,手一哆嗦,剛收拾好的細軟嘩啦撒了一地。


    何有誌蹲在門口唉聲歎氣悔不當初,他就知道要遭報應的,可誰知道報應來的這麽快,一想起好好一個閨女就這麽毀了,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娘,我也是才知道,於氏那婆娘連我都瞞著。”他抱著腦袋抽泣兩聲,“您說可怎麽辦啊,兒子都沒主意了。”


    鄭氏方才血氣上湧,眼前黑了半天,這會歪在炕頭站著,一隻手哆嗦的指著她倒黴兒子,“你那婆娘在哪,還不讓她滾回來,阿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她!”


    孫女拿不出手,總歸是何家的娃,比她那不要臉的娘可要緊多了。


    老太太一發話,於氏被迫從熱乎沒幾天的金窩裏挪回來,自知理虧,倒也不敢不情願。


    她跟阿瑤回都尉府,沈令菡也從小木屋裏搬了回來,這兩日她白天就去新宅子裏看阿瑤,頂著於氏的冷嘲熱諷,就生怕阿瑤想不開。


    阿瑤一直發熱,倒也沒工夫想不開,隻不過兩日的功夫便蠟黃憔悴,鄭氏看了一眼就指著於氏的鼻子罵了半天,又不死心的進屋檢查她的身子,出來後就好似被抽幹了力氣。


    平日裏如何也罷,可關係到一個女娃的一輩子,關係到何家的名聲,老太太如何能不痛心。


    “你辦的糊塗事,你怎麽能這樣糊塗!”她咬牙切齒,隻恨不得將於氏這個蠢婦趕出家門。


    於氏翻了翻眼珠子,“娘,我這不都是為了有誌的前程嗎,得罪琅琊王還能有什麽好,換成是您,您要如何?”


    鄭氏被她噎的夠嗆,“那你也不能——不能把令娘坑進去啊?坑你自己閨女知道痛心,坑外甥女倒心安理得了,得罪了談家,何家照樣沒好!”


    “我也不辯解了,橫豎怎麽做都要得罪貴人,您罵我糊塗我也認了,可我再糊塗也比不得令娘狠心,她早就知道琅琊王的心思,自己走了倒把阿瑤騙進去,您也不能隻說我吧?”


    鄭氏一愣,令娘她……不能吧?


    見她不信,於氏哼了一聲,“別以為那小丫頭多麽懵懂人善,比她娘可精明心狠多了,算計我嫁妝的時候您還瞧不出來嗎,外麵不知勾結了什麽野男人,打暈了看護跑的,您說她不是早有預謀是甚?哼,反正是別想從我這拿一分嫁妝,都陪給阿瑤都不夠。”


    鄭氏本來不信,這麽一說倒是猶豫了三分。


    “舅母,您說話的時候也摸摸心裏的譜。”沈令菡從阿瑤屋裏過來,對上鄭氏那懷疑的眼神,心裏泛著涼,“要不是你在茶水點心裏加了藥,阿瑤能這樣嗎,我跑是為了自保,你算計我又是為了什麽?怎麽,非得是我躺在那裏半死不活,你心裏就舒坦了,我就是好人了?”


    她一般不會用這種嚴肅的語氣跟家裏人計較,實在是於氏的糊塗跟顛倒黑白激怒了她,阿瑤不這樣倒也罷了,於氏潑幾盆髒水就讓她潑,可現在不是不痛不癢就能解決的事,阿瑤冤,她更咽不下這口氣。


    “再說了,嫁妝是我坑你的麽,你要是不虧心,我坑你就給啊,那點嫁妝跟兩家鋪子比,差得遠呢吧?”


    於氏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說不出話憋的,渾身發抖的指著她,“都瞧見沒有,都來看看她本來的德行,我就說她不是什麽好東西,那鋪子可是你求我打理的,現在倒拿來說事,就衝你這樣,嫁妝我就不給了!”


    “好啊。”沈令菡嘴角含笑,光棍的往蒲席上一蹲,“那我正好不嫁了。”


    於氏氣的直抽氣,她不嫁,回頭就要得罪談家,想起談二說要罷官來,她頓時就後悔了,不過話趕話的,她也不好落了下風,隻好很骨氣的甩袖,“不嫁拉倒,一輩子老死在家裏才好!”


    “都給我閉嘴!”鄭氏狠狠拍桌子,“去請個像樣的郎中來給阿瑤瞧瞧,你個當娘的,除了會妖五妖六的s吵嘴,還能不能盡點本分,阿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於氏之所以有閑心跟沈令菡吵嘴,是因為心裏已經有了成算,她打算著把阿瑤送進王府。


    “你說甚?”何有誌聽完他婆娘的厥詞,心肝差點嚇漏了,不過想想好像也隻有這一條路,琅琊王占了人,總該認吧,“可,可是,琅琊王他,什麽也沒說啊?”


    琅琊王那日走前什麽也沒說,分明是不打算認的,要不然怎會現在都不給個說法呢?再說要怎麽送啊,難不成就硬堆給人家?


    於氏心裏也打怵,不過都逼到這份上了,阿瑤隻能進王府,不然還如何嫁人,“你不能主動去問嗎,實在不成,再請他來一回,閨女都已經這樣了,你個當爹的還有什麽張不開嘴的。”


    何有誌不光嘴張不開,膽子也不夠肥,他怕琅琊王抽他。


    這種話要如何出口啊,問您要不要負責,要不要把阿瑤收進王府?可她這麽小,送進去也不可能有名分,多難看啊?


    再者人家要不認呢,更沒臉了。


    但最終,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琅琊王幾天都沒個動靜,他隻能去府上找他,這才發現巴結琅琊王得看人家願不願意,人家不主動見他,他想巴結都得挑日子。


    不過今天日子挑的不太好,琅琊王不在。


    何有誌被拒之門外的時候別提多尷尬了,他倒是沒懷疑琅琊王故意不見他,就是心裏忐忑,滿懷忐忑的來見人,沒見到的時候就會讓人恐慌,原本渺茫的希望顯得更渺茫了。


    “何都尉,怎麽在門外站著啊?”


    周覽打外麵回來,瞧見何有誌,隨口問了一句。


    “是大公子啊,我是來找王爺說點事,不想他不在,這就要回去了。”


    “找父王啊。”周覽挑了下眉,“何都尉,改天帶你外甥女來,說不定運氣會好,她可比你有福相多了。”


    說完撩衣進門,徒留何都尉傻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琢磨明白,這是還惦記著令娘呢。


    小三從牆後偷偷離開,打後門快速進到府內,往四公子的院子而去。


    “公子,何都尉沒見著王爺,倒是見著了大公子,那意思,還在打沈娘子的主意。”


    周璞躺在軟塌上,臉上扣了塊浸過涼水的帕子,聞言冷哼一聲,把已經不涼的帕子扯下來扔水盆裏,“就他是根攪屎棍子,本來何都尉兩口子就不安好心,他沒事再去提點兩句,有他什麽屁事!”


    周四公子臉上掛了彩,正是拜周覽所賜,那日去小木屋,回來就被他堵住了,果如談讓所料,被他打了個正著。


    大公子這人向來有恃無恐,因為是王妃嫡出,別說在家裏,在洛陽城都是橫著走的,收拾家裏的庶弟根本無人過問,所以打人專打臉。


    周璞並非甘願忍氣吞聲,但隻有忍著,他才能少遭罪,才能少些波瀾,當然,真要打也打不過,因為周覽跟前狗腿子太多。


    “讓小四好好跟著三郎,老大賊心不死,肯定會偷偷擄人。”


    阿讓跟沈令娘定親,周覽如何見得他們好,怕是巴不得把兩人拆散的,所以才去給何都尉出餿主意。。他隻能顧的了小瞎子,沈令娘那裏,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然而周四實在高估了自己那幾條狗腿子,真遇上事的時候,十個八個小四都不好使。


    談讓每日出來打水,極易被人跟蹤,他自己有感覺,但是沒辦法,因為水是生存之需,必須要有。


    開始兩天還好,跟著的人並沒有如何,今天再來的時候,談讓就被堵住了去路。


    他來的時候,水邊還有不少人,打了兩桶水的功夫,周邊就沒了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周覽的狗腿子長的嚇人,能讓人聞風而逃。


    “談三郎,打水呢。”為首的狗腿長的猥瑣至極,看起來更像是琅琊王所生,他逼近談讓,言語輕佻,“這麽辛苦,不如跟我們走啊,保管你吃香喝辣還有人伺候。”


    談讓目向前方,連個磕絆都沒打,“不去。”


    “呦,挺硬氣啊,不配合,那就別怪我們用強了。”他揮手招呼身後的人,“都仔細著點,別給蹭破油皮,不然就不好吃了。”


    談讓微微退後,盤算著在小四出場前,他甩開他們跑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四幾天前就來提醒過他,說最近都會跟著,可他出場時間是不是太遲了點,難道也被收拾了?


    小四大人並沒有被收拾,隻是有點發怵,他就帶了倆人,對方卻有四個,三對四,很玄啊。


    不過他家公子再三叮囑,一定要保護談三郎,於是他牙一橫,身先士卒衝在前頭,“啊啊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好大的狗膽!還不速速退散!”


    狗腿子們:“……”


    談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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