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菡這一晚上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檢討,覺得自己對談小讓的照顧還差的很遠。


    他眼睛不方便,房間裏又沒有浴堂,每天燒水洗漱得多困難,她居然都沒照顧到。還有屋裏茶壺裏有沒有水,夜裏起來的時候會不會碰到障礙物,甚至以後要上職了,她得負責每天叫他起床。


    實在任重道遠。


    “阿讓你別愣著啊,要我幫你脫鞋襪嗎?”


    談讓的腳本能的往回收,“我自己洗就可以了,小麻雀,這些事我都可以自己來,你幫我反而不習慣。”


    “哦,那行吧,我等你洗完倒水。”


    趁他洗腳的功夫,沈令菡在屋子裏轉,這裏摸一摸,那裏蹭一蹭,還想著是不是要幫他擦一擦灰,結果一丁點灰塵都沒有。


    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收拾的,她一個好好的人,平常都懶的天天擦,他居然這樣仔細。


    沒找著活幹,她就跪在蒲團上,捧著腮幫子等他,“阿讓我跟你說,鋪子可能暫時開不成了,我答應你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兌現。”


    談讓聽出她話裏不隻有失落,還有挫敗,一點不像平常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就知道她下午碰了不少釘子,“嫁妝沒賣成,還是沒人幫你了?”


    她垂頭喪氣的點點頭,“都有。”


    那是得挺挫敗的,滿懷希望的時候最怕被打擊,還打擊的如此徹底。


    “賣不成就留著吧,咱還沒到賣嫁妝的地步,往後有我。”


    這話現在聽雖然挺安心的,但沈令菡就沒有惦記過他的東西,他以後上職賺的錢,得讓他自己留著,因為往後他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主要是我自己的問題。”沈令菡歎氣道,“我說了你別笑話我,我就覺著自己挺自不量力的,連賬都不會算,就妄想開鋪子賺錢,就隻想著有泉哥有劉掌櫃幫忙,不會太難做,卻從沒替人家想過,所以我決定暫時先不開了。不過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兌現,就算最後鋪子開不成,我也會把嫁妝留給你。”


    談讓低笑,問她,“小麻雀,你覺得我是個沒用的人嗎?”


    沈令菡猛搖頭,“怎麽會呢,你比太多人有用多了,啥都會幹,還很聰明,反正比我有用。”


    “那不就得了,我有手有腳,可以照顧自己,照顧你也不是問題,你做甚老擔心我以後不能自理?”


    呃,她其實也不知道,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大概本能的都會這樣想吧,但細想想也挺沒道理的。


    “阿讓你別誤會啊,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談讓對她笑笑,“小麻雀,以後我每月把俸祿交給你,你來替我打理,除了日常開銷,剩下的你存起來,就不要動你的嫁妝了。”


    “這怎麽行,我留著錢沒用,你以後還要娶媳婦過日子呢。”


    “誰說我要再娶媳婦了?”


    “嗯?”沈令菡沒太懂,“你難不成還想一輩子光棍啊?”


    談讓握拳清清嗓子,“我的意思你可以先幫我存著,反正我沒有花錢的地方,日常開銷就用它,你的錢就留著,說到底也算是你爹娘留給你的,你不想想他們回來沒錢用怎麽辦嗎?”


    她還真沒想過這一層,阿讓說的對啊,爹娘臨走沒帶多少錢,出去一趟還不得都花光了,萬一哪天回來了,鋪子沒了啥也沒了,還得靠這些錢過活。


    是得存著點。


    “那我就幫你存著,等你將來娶媳婦再給你,你放心,我不會亂花的。”


    “好。”


    小媳婦幫他存媳婦錢,這話怎麽說的。


    等他洗好了,沈令菡過來端盆子,“茶水我幫你放在桌上了,你夜裏起來可以喝。”


    “哎,我自己來。”談讓穿好鞋襪,想把木盆搶過來,沒搶成,“小麻雀,你這樣子,我明天可鎖門了。”


    “那我不吃你做的飯了。”她堅持道,“你幫我做飯,我幫你做點小事,不是很平常嗎,你再跟我計較,那就真矯情了。”


    她說的居然挺有道理,讓來讓去的確實矯情,不過談讓自己獨處慣了,一時還不習慣有個賢惠的小媳婦,且該賢惠媳婦上來就強行幫他倒洗腳水,叫人發自內心的羞赧。


    談讓便也沒再跟她爭,聽她憋著氣端著個大木盆挪到門邊,再費力的抬出去關上門,他才輕輕舒了口氣,嘴角扯了個笑。


    他滅了燈,躺在床上,直到聽見她房間門關上,才又重新起來,穿好鞋出門。


    輕聲出了院子,談讓一路往小偏院去,這個時間後院安靜的很,他可以清楚的聽見藏在暗夜裏的各種聲音,哪邊的樹葉動了,哪個院子的門開了,甚至可以聽見近距離的竊竊私語。


    他經常會討厭這種過分的靈敏,但大多時候又很依賴它,因為隻有聽見,他才有安全感。


    走過四房後,會有一個小岔路,一邊有草木假山,談讓經過的時候,知道裏麵藏了人,不過他沒表現出異常,也沒刻意躲開,盡管他想躲的話,對方一定聽不見。


    藏著的人很不適合當賊,走動的時候動靜太大,當然他自己可能不覺得,也以為談讓看不見。


    談讓勾了勾嘴角,依舊去小偏院。


    而他走後沒多久,藏在假山後麵的人悄悄溜出來,一路往三房疾步。


    “夫人!”


    進來的人摘掉衣帽,露出一張清秀的臉,是孟氏跟前的小侍女。


    “這麽早就有動靜了?”孟氏歪在軟榻上,捧著本書,掀了掀眼皮子。


    “四夫人的院子倒沒什麽動靜,您猜我瞧見誰了?”


    “嗯?”孟氏終於抬起頭。


    “是三少爺,他去小偏院了。”


    “他?”


    孟氏斂著眉頭,過分細長的眉眼裏總是少些善意,“大晚上的去那瘋婆娘的院子裏做甚,難不成還要敘敘母子情。”


    她哼了一聲,“你怎麽不多望一會兒,萬一動靜在後頭呢?”


    “快到巡查時間了,我怕被發現,等過會兒巡查完了我再去。”


    孟氏又重新捧起書,“整日巡查,也沒見查出什麽來,再不抓個小賊,養著都白養。”


    小侍女一時沒聽明白她的意思,隻好扣上帽子,“夫人,那我先去了。”


    “嗯。”待她走後,孟氏又叫了個侍女進來,吩咐說,“去把我從洛陽城帶來的血燕找出來,明日該去瞧瞧四妹了。”


    “是,夫人。”


    沈令菡早上起來的時候,談讓已經做好了飯,她揉揉睡眼惺忪的眼,訝異,“阿讓,你幾時起來的,居然都做好了?”


    她竟然一點動靜沒聽見。


    談讓不隻做好了早飯,還做好了午飯,忙了一早上,臉上出了層薄汗,“不廢多大功夫的,我起來沒多久,你去洗臉吧,我待會兒就要走了。”


    哎,她昨天晚上還信誓旦旦要叫人家起床,這感情好,人家都要走了,她才起來。


    “那你晚上回來不?”


    “今天可能回不來,周四說要請我跟陸行吃飯,頭一天,大概想慶賀慶賀,不過我會盡早回來,你想吃什麽我幫你帶。”說完又補了一句,“周四請客,不吃白不吃。”


    沈令菡笑起來,“那我是不能客氣,再給阿芷順帶些也使得。”


    隔著半個琅琊郡的周四公子,一連串打了幾個噴嚏。


    談小讓一走,沈令菡立刻就無聊起來,她照例去談夫人的院子裏請安說了會兒話,過了小半天再回來,基本就快到晌午了。


    她自己留了一小碗肉,剩下的分別裝了,準備給其它院子送去。


    照例先來到四房,她特意早來一些,因為四夫人近來總是鬧不舒服,常常一早歇下。


    她來的時候,正遇上從裏頭出來的三夫人,“三夫人巧,您也在。”


    “是令娘啊,又來給咱們送菜了,你每日這樣送,倒叫我們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啊三夫人,多做些罷了,不廢什麽事,就怕您吃不慣。”


    孟氏道:“那日的魚湯我很喜歡,我口味輕,若是什麽大魚大肉的,就不如多給二夫人四夫人送一些。”


    三夫人平常不說幾句話,這會兒倒還好心提點她,沈令菡受用,“成,我知道了。”


    她走後,四夫人跟前的小侍女出來拿菜,送了幾日,他們都習慣了,客套話說的也多,“三夫人總這樣周全,我代我們夫人謝謝你了。”


    “沒事,替我給四夫人問聲好。”


    小侍女端著菜進院子,路上直歎氣,每回送來基本都倒了,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楊氏正在指揮著侍女們起小鍋煮血燕,“孟氏倒有心,知道我愛吃這個,不像有些人,送來的全是豬食,今日送的又是甚,不是叫你倒了嗎?”


    小侍女揭開蓋子給她瞧,“是紅燒肉呢,我瞧著挺不錯的。”


    “紅燒肉啊。”楊氏瞥了一眼,賣相是不錯,想起孟氏說的話來,她揮揮手,“你拿這碗肉去廚房找孫管事問問,看是不是他們丟的那塊肉。”


    小侍女一臉錯愕,“這……”又唱哪一出啊?


    “這什麽這,叫你去就去,囉嗦。”


    侍女不敢再問,端著紅燒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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