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二娘離開的時候,隆重程度堪比嫁女兒。


    當然,沒有鬧的滿城皆知,畢竟還在琅琊王眼皮子底下,不好對河間王表現的太熱絡,隻說是回安伯侯府住小住幾月。


    隻是談老爺跟夫人非常重視,收拾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塞了好幾輛馬車,對二娘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她給家裏丟人。


    “二娘,你這一去少說要住到年底,如果有可能的話,再多住些日子也是好的,所以冬衣務必帶足了,你在侯府住著,不能叫人家給你添置東西。”趙氏不放心,親自給她收拾衣物,“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少拿點,把新做的幾套衣裳帶著,這可是洛陽城最近時興的樣子,去了後莫要再穿以前過時的。”


    談二翻著白眼,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


    “還有這幾個養身體的方子,是我才托人求的,你記得給每日給榮公子熬一碗,藥材我也給你準備了,不必現買。”趙氏過來戳她腦門,“別整天沒心沒肺的,姑娘大了要學會看眼色,不能老跟榮公子嗆著,難得人家喜歡你,別老把你阿姐掛嘴上膈應人家。”


    “哎呀我知道了娘,不膈應不膈應,我就隻膈應自己行了吧,您快別跟我耳提麵命了,說了我也記不住,交代給侍女不就完了。”


    簡直沒完沒了了,談二膩煩的要死,剛才被爹跟大哥輪番教育不算完,還要聽娘嘮叨,這要不是明天就走,她肯定要爆炸。


    要命的是,她爹給她裝了兩車的書,這不是有毛病嗎,她又不是去讀書當官的,難不成要她給癱在床上的周榮念書?


    晚上一大家子吃完了送行宴,談二借口累了要休息,偷偷跑去她三哥的院子裏吃夜宵。


    “三哥,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你做的紅燒肉,你能不能幫我燒一碗?”她掰著指頭數,“啊,還有豆腐湯,上回你做的特別好喝,還有炒蘑菇,還有蔥油麵!”


    談讓清楚的聽見了小媳婦在吞口水,隻好挽起袖子下廚,家宴慣常吃不飽,他肚子裏也空空的。


    “二姐姐,你怎麽有勇氣吃這麽多的呢?”談小寶剛才可是沒見外的吃了好多,這會兒肚子還鼓鼓的,於是就來嘲笑談二能吃,“看你胖的,腰比令姐姐肥了半圈,你這個樣子可怎麽嫁人,唉,我都替你愁的慌。”


    談二:“……”


    他一個沒有腰的小屁孩居然還來嘲笑她?


    沈令菡哈哈笑,“談小寶你不怕挨揍啊?”


    “我這是發自肺腑的建議,為她好啊。”談小寶兩手一攤,十分的語重心長。


    談二氣的過來擰他耳朵,“談小寶你長能耐了啊,我又不嫁你,要你個小屁孩替我操心!”


    “你看你這個急躁的樣子。”談小寶恨鐵不成鋼的歎口氣,“站在我們男人的角度,喜歡的都是令姐姐這樣的懂嗎,我這是為你將來操心,你能不能長點心啊,如果你需要討男人歡心指導的話,請用各種好吃的來賄賂我,我保證教會你。”


    談二臉一抽,覺得這世上除了她三哥,可能沒有好男人了,這麽小就這麽王八蛋,還能有地方說理嗎?


    “遲早讓你遇上個母夜叉!”談二戳他小腦呆,“整天想的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我祝你永遠不被逼婚。”


    “那是不可能的,我爹娘才不會逼我,我長大了就娶令姐姐,我自己可以做主。”


    所有人:“……”


    “我的娘唉三哥,你居然被一個小屁孩挖牆腳了。”談二跑去灶台前叼了塊肉,燙的齜牙咧嘴,“就這樣的你能忍?我支持你打死他。”


    談讓心說他早就想打死談小寶了,不過欺負小奶娃沒人性,等這小王八蛋長大了再打死不遲。


    “周四讓我給你的。”談讓把一塊玉佩丟給她,“帶在身上,容易辨認。”


    “這麽有良心?”談二翻來覆去看看,咂嘴,一看就是街上花二錢買的,“替我謝謝他啊。”


    “我可不代傳,你回頭自己跟他謝。”談讓一副看熱鬧的嘴臉,“這回的事可都是人家忙前忙後安排的,房子也是他掏錢租的,你怎麽也得謝的有誠意點,好好想想吧。”


    談二撇撇嘴,“哎呀行吧行吧,隻要我出去了,一定請他吃雞腿。”


    沈令菡一直跟在談讓旁邊打下手,“阿讓你放那,我來盛湯!阿讓你別動,我來添柴!阿讓我來切豆腐……”


    談讓一邊掛著笑,一邊由她添亂,小媳婦手腳不利索,還偏要來幫忙,幫的亂七八糟不說,切豆腐還能切了手。


    “啊沒事不疼,就切了塊指甲。”她剛要把手指含在嘴裏舔,就被談小讓抓住。


    “別放嘴裏,髒不髒?”談讓拽著她去井邊拿水衝,“皮都破了還叫隻切了指甲?”


    “嘿嘿,沒見血,你別大驚小怪的。”


    “以後不準動刀聽見沒有!”


    “阿讓你好凶啊——聽見了了聽見了,你別瞪我。”沈令菡立刻縮脖子認慫。


    坐在廊台下捧著腮幫子的一大一小,目瞪狗呆的看著小兩口——鬥嘴,這嘴鬥的人心裏發膩,像是被迫灌了一壺蜜糖水。


    談二感慨萬千,想起談小寶刺激她的話,歎口氣,覺得這輩子大概也找不到三哥這樣的夫君了。


    第二天,幾輛馬車從談府浩蕩而出,一路去往城郊。


    談二坐在馬車裏,這會兒居然開始忐忑起來,離家之前明明很雀躍,可在啟程的那一刻,卻忽然生出了不舍,總有種再也不會回來的錯覺。


    如果爹娘知道她是自己要走的,會不會再也不原諒她呢?如果自己被綁架的消息傳來,爹娘會不會傷心呢?


    惴惴不安的顛簸在馬車裏,越往城外走越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跳的越來越厲害。


    悄悄揭開車簾往外看了眼,這一看不要緊,正有一支羽箭憑空射來,一箭擊穿了頭馬的喉嚨,馬鳴聲淒厲響起,整齊行進的隊伍立刻混亂起來。


    談二心裏咯噔一下,心說有必要這麽嚇人嗎,不是作假的嗎,居然玩真的?


    談讓此時正在處理公文,偶爾抬頭估算一下時辰,想象著談二走到哪了,周四什麽時候動手,還有小媳婦吃沒吃飯。


    “內史大人在嗎內史大人!不好了!”何有誌屁滾尿流的滾進來,自己被衣袍絆了腳,一頭栽倒在地上,給談讓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談讓嘴角一抽,“都尉大人您這是做什麽?”


    何有誌顧不上要臉,不等從地上爬起來就說:“大外甥女婿,內史大人可在?不好了不好了,談小姐在城外遇上了馬匪,被綁架了!”


    動作這麽快嗎?談讓估摸著還要有一會兒的,“內史大人不在,有什麽跟我說是一樣的。”


    按照事先說好的,周四雇幾個人裝成馬匪去搶人,等消息傳到都尉府,就憑何有誌手底下那幾塊料,去了不過是走個過場,根本查不出什麽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把談二送走,就沒打算讓她再回來。


    所以何有誌這副模樣是叫馬匪嚇的?


    “阿讓那,可了不得了,都尉府的人撐不住了,那麽多馬匪殺到琅琊郡,這是要搶城啊,我的人頂不住了,你看是不是要向陸刺史請兵那?”


    談讓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什麽撐不住不,哪裏來那麽多馬匪?


    “你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哎呀還說甚,死了好多人了,我們城中無兵可調,萬一馬匪來攻城就完蛋了!”


    談讓心裏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麽,“走,帶我去看看!”


    “好好好!”有人衝在前頭扛著,何有誌心安理得。


    搶二娘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馬匪,不光搶走了人,還把所有值錢寶貝都搶了,隻除了那兩車沒用的書無人問津橫屍荒野,連那匹死馬都拖走了。


    周璞花錢請來的人根本沒來得及動手,他得到消息後趕到城郊,也傻眼了。


    “阿讓,這他娘不會這麽倒黴吧?”他背著何有誌,跟談讓小聲說,“我還沒動手啊,這女人是不是已經……”


    “別胡說。”談讓沉著臉,“屍體我都清點過了,沒有二娘,證明她被帶走了,說不定要留著跟談府討價還價。”


    “還要什麽錢啊,直接綁了做壓寨夫人拉到了,反正她也嫁不出去。”


    “她成了馬匪夫人你就這麽高興?”


    “我……我,當然高興,省的她煩人。”


    談讓嗤笑,“行了別廢話了,商量一下怎麽救她,馬匪可不跟你講理,拖一天就有一天危險,萬一他們不求錢也不求人呢?。”


    周四心裏咯噔一下,會不會綁回去下油鍋啊,那肥姑娘一身的肉,肯定好吃啊,連死馬都能吃了,還差人嗎!


    談讓所料不錯,馬匪並沒有走遠,就近紮營在附近的小山頭上,當天就給內史府大門插了把刀,連帶一封拿錢贖人的信。


    要求如下:需自帶糧食千擔,銅錢千貫,金銀各十箱上門做客,限一人,三日為期,逾期不候。


    在內史府等消息的眾人麵麵相覷,錢糧倒是好說,問題是誰去?


    本該一馬當先的何都尉老早就縮脖子裝死,他寧願官飯不吃了也不要去送命,你們誰愛去誰去,反正不是他家閨女。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談讓站出來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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