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跟我做生意?”匪老大一臉懷疑的打量談讓,“是給人算命嗎?”


    談讓從虛幻的視線裏看了看周圍,判斷這裏隻是他們臨時聚集的地方,人數實際不算太多,有點虛張聲勢的意思,還能依稀能聽到二娘的聲音,他心下稍安。


    “諸位從青州而來,恐怕不隻是想要這點糧食贖金吧?”談讓開門見山。


    匪老大挑了下眉頭,“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也沒有很多,就是隨便猜了猜,如果我說,我可以給你們更多,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談一談?”


    匪老大再次打量眼前這個細條似的郎君,談定沉穩,臨危不懼,不像是裝模作樣的,就衝他這份氣度,聊一聊倒也無妨。


    他朝周圍擺擺手,示意閑雜人走遠點,包括那個聒噪的胖娘子。


    “現在可以說了吧?”


    談讓負手而立,問他:“您在寺院裏,可有甚發現?”


    匪老大一怔,擺正了身子看他,臉上有一絲戒備,還有一點危險,“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點?”


    “不多,就是猜的。”談讓謙虛的搖搖頭,“是孟刺史給你們指的路吧?”


    “嘶……”匪老大摸著下巴上的胡子,“你果真是個算命的。”


    談讓連掐帶猜,果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孟懷任職途中遇上了馬匪,差點兒就丟了小命,青州匪患相當猖獗,乃此地特產,當地人都聞之色變,外地人更是不敢輕易來,但凡有新官上任,來時必然要先吃一頓下馬威,所以想任青州的官,首先要命大。


    可孟懷遭遇的下馬威卻格外隆重,完全是奔著取他命來的。不用說,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添了把火,誰添的不難猜,就是孟大人的準東床周覽。


    周覽目的有二,第一是想抽周齊的老底,第二純粹是因為這門親事讓他心裏不痛快,除掉孟懷一舉數得,還能在青州安排琅琊王的親信。因為對於琅琊王府而言,青州徐州乃兩個門戶,控製好了就是天然屏障,控製不好就是近在眼前的隱患。


    但周覽不知道的是,孟懷在任職之前,得了談讓一番別有深意的“提點”,雖然孟大人當時沒想明白是什麽意思,可生死關頭的時候他忽然就開了竅。


    首先談讓告訴他青州匪患猖獗,要他小心,好像那時候就預料到了什麽似的。他當時還說了一句“土匪搶寺院來早了”,言下之意就是要晚點再來,就是這一句,救了孟懷一命。


    孟大人也算是個官場老油子,糊弄人扯大旗很在行,生死關頭的時候跟匪幫來了一場交易。大致就是說,以後他可以對匪幫睜隻眼閉隻眼,前提是大家誰也別幹涉誰,你保我平安,我保你發財。


    為表誠意,孟大人當時就給匪幫指了一條明路,告訴他們琅琊郡裏有“寶藏”,成功把禍水引到了琅琊王眼皮子底下。


    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吧。


    然後匪幫就來琅琊郡挖寶來了。


    結果自然是什麽也沒挖著,琅琊王吃了一次虧,早就把戰場轉移了,廢棄的寺廟裏除了泥土磚石外,什麽都沒有。


    馬匪們巴巴跑一趟,不幹點什麽太虧,就在他們預備著在琅琊郡幹一票大活的時候,周四雇人攔路搶劫的事就被他們給知道了。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周璞是背後主使,更不知道這是作假,隻知道是一幫沒名沒勢的小混混來搶他們飯碗。再一打聽被搶的人還是談府的小姐,於是自然不能放棄這個天大的餡餅,便有了昨日之事。


    “小瞎子,你所謂的大買賣,不會是叫咱們去直接搶琅琊王府吧?”


    談讓沒正麵回答,“你們可知是誰糊弄你們去殺孟大人的嗎?”


    “糊弄?”


    “對,約等於被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談讓的話可謂句句紮心,明顯在質疑一幫凶猛土匪的智商,“可是有人說孟大人乃當世青天,此任青州刺史,爾等必倒大黴?”


    匪老大有點不信邪,“他娘的,這都是你安排的吧,知道的這麽多?”


    “有人想控製青州,作為自己的護體箭靶子,而匪幫的兄弟們,必然就是第一層擋箭牌。除掉孟懷,控製匪幫,最後再把你們一網打盡,就是這麽個路數。”談讓的聲調不疾不徐,卻很能給人緊迫感,“或者兄弟們不信邪,以為青州是你們的地盤,官府不敢拿你們如何,可你們別忘了,民不與官鬥,真要鬥起來,你們占不著任何便宜。”


    匪老大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認真的表情,他們為匪為患,大多人是因為迫不得已,盡管現在發展的勢力很可觀,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想與官府為敵,張牙舞爪嚇唬人,無非是想給自己建立一道保障,告訴世人“我們不好惹”,但其實大多外強中幹,隻能維持個表麵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們將青州打造成一層保護殼,變成匪幫的大本營,目的隻是想“偏安一隅”,如果真有人想要打青州的主意,打算把青州給禍禍了,其實他們也不能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拚死反抗一下,而結果必然慘烈。


    “所以你能做什麽?”匪老大問他。


    談讓笑意加深,“我可以保青州平安,還能給兄弟們一條明路,更能幫你們報仇。”


    “嗬,我又憑什麽相信你?”


    “因為,你們根本不能活著走出琅琊郡。”談讓的臉正色起來,“琅琊郡的駐兵雖然不多,但以你們目前的人馬來看,真打起來,你們未必討的了便宜,山下埋伏的人也遠比你們想象的多,況且還是琅琊王府借調的。我把自己的命壓在這裏,可以陪你們試試看,你們要是不信邪,盡管無視我,反正我光棍一條,死了沒人疼,你們這麽多兄弟的命……您自己看著辦。”


    匪老大實在挺想掐死這個小瞎子,被威脅的滋味很操蛋,偏偏他不敢賭。


    山下埋伏了琅琊王府的兵,如果再去徐州請來救兵圍攻,或著跟青州刺史裏應外合,他帶出來的兄弟不多,必定吃虧。


    而且就衝山下埋伏的人看,小瞎子的確是個沒人管的,放他一個人上山不說,還隨時準備犧牲他,估計扣下他也沒用。


    所以匪老大從理智上已經信了他的話。


    談讓說:“我是誠心來談生意的,大家合作一場交個朋友,今後有難互幫,有福同享,如果你覺得合適,我這就助你們離開,至於琅琊郡的’寶藏’——我可以承諾分你們一半。”


    匪老大差點咬了舌頭,他到現在才完全聽明白小瞎子的野心,這他娘算是造反嗎!


    此時西山後山腰上,正有一小隊人“大搖大擺”上山來,正是周璞一行。


    按照談讓事先交代的,他進山一個時辰後,如果山上沒有任何動靜,周璞他們就可以避開談內史的人直接進山,不用拿自己當外人。


    周璞信了他的邪,但是走在路上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他總覺得小瞎子要坑他,這事怎麽想都透著邪性。


    馬匪們脾氣都這麽好嗎?


    “弟媳婦啊,你家小夫君可有跟你交代過什麽?”


    沈令菡搖頭,“我信他的話才跟著你上來,其實我現在比較不相信你。”


    周璞:“……”


    “四公子咱快點走不成嗎,別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來都來了,怕他個甚,你難道不擔心二娘的安危嗎?”


    “我更擔心我自己的安危好嗎,在不能保證你家小夫君靠譜之前,我們都隻有危沒有安,誰還管得了她一個……哎哎,那是什麽玩意?”


    隻見不遠處滾下來一坨不明物,用草席包著,圓滾滾的,正朝著周璞的方向急速滾落。


    周璞左閃右躲,可那玩意就跟長了眼似的,一點不商量的跟他對陣,直楣楞眼的跟他撲了個滿懷。


    “噗……”周四差點吐血,被不明物狠狠壓在地上,壓的三魂七魄當場出竅。


    小瞎子果然不靠譜,他媽的居然還有天災人禍,掉了個什麽玩意啊這是!


    沈令菡也被嚇了一跳,仔細端詳那草席的形狀,驚道:“這好像有人!”


    小三小四忙去解救他們可憐的公子,把壓在他身上的草席抬下來,累的要吐血。


    “娘哎,好沉好沉,這裏頭裝了個大漢嗎?”


    裏麵不是什麽大漢,是大姑娘談二。


    周璞被撞的眼冒金星,半天沒爬起來,沒好氣道:“什麽破玩意,趁早給我扔山下去!”


    “哎別扔別扔,別再扔了,是我二娘啊!”


    談二身上裹了一張毛皮,腦袋都給蓋的嚴嚴實實,像是一隻五花大綁的大肥羊,抬出來的時候驚呆了眾人。


    原因是這樣的,土匪們要送二娘下山,但是實在不想跟她走在一塊,因為她又吵又能撲愣,還特別有勁,最主要是土匪們怕暴露,於是就想了一個偷懶的法子,把她綁了滾下來。


    為了防止她被磕碰了,所以包了一張厚厚的毛皮防護,外麵還固定了一些木頭,所以整體重量可想而知。


    “怎麽還有雞骨頭?”小三拎著一紙包打開看,活像見了鬼似的,“辟邪嗎?”


    土匪們很貼心,把談二這一天吃的雞骨頭都給包上了,屬於紀念品。


    “呼呼,那都是我吃的!”談二在令娘幫助下,終於解脫,“可悶死我了,我以為我要摔死了,沒想到一點不疼,哎,你怎麽在這裏啊令娘?”


    “有我給你擋著,你當然不疼!”周璞扶著老腰,五髒六腑都壓扁了,“你個喪門豬,跟我有仇啊!”


    “以前是有來著,不過現在快沒有了,我啃雞腿的時候就原諒你了,想著我如果還能活著出去,保證不再跟你嗆了。”談二撲在沈令菡身上,“嗚嗚令娘,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們了……”


    突如其來的煽情,周璞不知道怎麽罵人了,悻悻然的閉了嘴。


    沈令菡問:“他們放了你,阿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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