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三少爺可能沒把自己當個人,傷口撕開的刹那,圍觀者都不由自主的肉疼,他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


    小三小四嚇的忘了吭聲。


    “給我舀水來。”


    “水,水……哦哦,水。”小四端了一盆水來,“三少爺,要我幫您清理嗎?”


    談讓沒吱聲,直接舀了水往傷口上澆,血水順著細長的胳膊流到盆裏,像是放了一盆血似的觸目驚心。


    小三當時就腿軟了一下,差點兒給跪了。


    “再換一盆來。”談讓冷靜道。


    如此換了三四回,血水才見清,可他胳膊依舊滲血,像是開了閘關不上似的。


    “拿傷藥來。”


    兩個假“郎中”隻有聽話的份,啥主意也沒了。


    談讓拿了傷藥,用牙咬開蓋子,直接就往胳膊上倒,這藥生猛的很,他不由皺緊眉頭,額頭上掛滿了冷汗。


    半瓶藥倒下去,勉強糊住了觸目驚心的刀口,然後扯了傷布狠狠裹了好幾層,一套程序下來,幾乎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氣。


    談讓倒在床上,燒熱跟疼痛後勁十足,交替折磨著他,像是置身火山,又像是被人吊打了三天三夜,最後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暈了。


    心裏最後一絲清明就是,不能叫小麻雀看到他這個樣子。


    小三小四總算回過神來,明白了他最後沒能說出口的意思,幫他清理了戰場。


    小四心有餘悸,“我的個娘,三少爺他實在叫人,叫人……”


    “發怵。”小三補完了他的話,摸著砰砰跳的心口,“太嚇人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血腥的場麵。”


    血當然不是白淌的,秦氏叫人過來探問三少爺傷情的時候,屋子裏正往外端血水,一盆一盆血色濃重的水看的人膽戰心驚,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產房。


    再加上談小寶的真情演繹,所有人都替三少爺捏把汗。


    “嗚嗚……三哥哥你不要死,我再也不跟你搶媳婦了,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令姐姐都是你一人的,你快醒醒啊……”


    談小寶哭的肝腸寸斷,來問話的小侍女還以為三少爺快不行了,“小寶少爺,三少爺他怎麽樣了,二夫人叫我來看看,實在不行,咱多叫幾個郎中來瞧。”


    “還不都是因為你們耽誤的!”談小寶哭嚎著說,“要不是因為你們問這問那,我三哥哥至於流這麽多血嗎!”


    小侍女們冤枉的很,分明是老爺給耽誤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景象觸動,原本或多或少瞧不上三少爺的人,此時都有些同情他,這回的確是老爺過分了點,要不是他攔著,三少爺好歹能多些希望。


    “小寶不要亂說話。”沈令菡端著湯藥過來,一臉的傷感,“沒能把二娘帶回來,阿讓他自己也自責的很,家裏人都因為擔心才多問一句,怪不得誰,要是,要是他沒能挺過來,也隻怨他命不好吧。”


    瞧瞧三少夫人這深明大義的,小侍女勸慰道:“三少夫人您別這麽說,三少爺他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我們二夫人說了,您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千萬別跟她客氣。”


    “哎,我知道了,替我謝謝你們夫人,不知道母親她怎麽樣了?”


    “大夫人她——不太好,好幾個郎中不敢離身,哎,怎麽就這樣了的。”


    “我不能去看她,還請替我告罪。”


    “無妨的三少夫人,您專心照顧三少爺就是。”


    沈令菡客套了幾句,把小侍女打發走,回來的時候,談小寶還在哭。


    她知道是做戲給家裏人看,談小寶卻不知道,他真以為三哥哥要死了。不過幸虧他不知道,哭的真情實意,肯定能給糊弄過去。


    “小寶快別哭了,你三哥哥就是受了傷,沒要死呢,不信我領你進去看看?”


    “真的嗎令姐姐,你別騙我。”他哭的小臉通紅,眼睛腫的像核桃,特別招笑。


    沈令菡抱著他擦擦淚,心說這孩子倒是重情,挺難得的,“不騙你,騙你是小狗。”


    因為事先說了那幾盆血都是假的,沈令菡沒想的太嚴重,也就沒怎麽往心裏去,就隻心疼他遭罪。可當她看見躺在床上五花大綁的談讓時,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上來了,好像叫談小寶傳染了似的,眼淚嘩嘩掉,怎麽也止不住。


    為了製造出一身傷的效果,小三小四給他身上纏了好多傷布,並且綁的很誇張,活像是戰場上抬下來的。


    “沈娘子您別哭啊,都是作假的,就一道傷口,沒事啊。”


    “我知道,多謝你倆費心了,我來照顧他就行。”沈令菡擦擦淚,覺得自己怪丟人的。


    “你們說三哥哥的傷是做假的?”談小寶似懂非懂,“可他臉色這麽差,一看就是傷的挺嚴重啊。”


    小三小四麵麵相覷,謹記三少爺囑咐,異口同聲道:“沒有的事,這不就是為了給人看嗎,不做的逼真點哪行,三少爺就是發熱燒的,傷口沒大礙。”


    談小寶恍然大悟,“你們要這麽說,那……我隻好把剛才的話收回了。”


    “哪……句?”


    “我還是要搶一搶令姐姐的。”


    “……”


    談讓沒昏睡多久,晚飯過後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叫談小寶這話刺激的。


    他模模糊糊看了一圈,發現了一個小腦袋,小心翼翼趴在他身邊,還用手托著他受傷的胳膊。他身上立刻就不疼了,頭也不暈了,傻乎乎的盯著她看,雖然啥也看不清,隻有一坨黑乎乎的腦袋。


    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做,要去找七先生紮針,還要給談二善後,不能叫小媳婦擔心,他必須要盡快好起來才行。


    想到這裏,他強撐著坐起來,手輕輕蓋在她頭上,“小麻雀。”


    沈令菡是累的睡著了,但心神一直掛在他身上,一下就驚醒了,“啊?你醒了啊!”


    “嗯,有清粥嗎,我想喝點。”


    本來還想問問他怎麽樣了,一聽說要喝粥,她立刻起來去端,“有有,我一早就熬好了,就等著你喝的。”


    她會做的就隻有粥,幸好阿讓這會兒隻想喝粥。


    談讓勉強扯了下嘴角,心裏想的是,他哪天要真倒下了,小媳婦就隻能喝西北風了,不過幸好他年輕,身體也抗造,他還有大把的資本來護著她。


    到底是年輕,白天燒的那樣厲害,這會兒吃了藥喝了粥,居然就退了熱,除了身體比較虛,看起來一點毛病沒有。


    談讓逼著自己多喝了一碗粥,“我就說沒事的,就是為了逼真點,這一刀砍的狠了點,不過那匪老大下手挺有數的,沒傷著要緊地方。”


    “那也夠疼的,我看你臉都疼的沒人色了,以後可千萬別幹這種自損的事了,有什麽難處咱可以想辦法,沒必要跟自己較勁,萬一沒砍對地方,把胳膊卸了怎麽辦?”


    談讓受教,一點意見沒有,“行,以後都聽你的。”


    沈令菡嘿嘿傻笑了兩聲。


    陪著他說了會話,消了會食,然後端了熱水來給他擦臉擦手,“阿讓,時候不早了,你歇著,我去房間睡了。”


    “哎你等等。”談讓抓著她的手,還是用受傷的手抓的,疼的夠嗆,“你要去哪睡?”


    “我——就我自己房間啊。”


    “那談小寶在哪?”


    “在……呃……還是在我那裏啊。”沈令菡不知道哪裏不對,他受傷不好擠在一起,自然是——她跟小寶一起。


    “你確定?”談讓要笑不笑的看她。


    她不怎麽確定了……


    “多大個娃娃了,自己睡沒關係,我這個樣子,你放心嗎?”


    沈令菡想了想,“那行吧,我搬被褥過來睡地上,方便照顧你。”


    “誰叫你睡地上的?”談讓笑,“床上擱不下你麽,還是你想讓我抱你上來?”


    “阿讓……我記得你剛剛才說以後都聽我的……”


    為什麽她一點話語權都沒有!


    “分什麽事,這個不行。”


    沈令菡:“……”


    把小媳婦哄上了床,談讓心裏踏實多了,心一踏實,睡的就好,第二天起來精神好了很多,能下地了。


    “阿讓,你今天還要出去?”


    沈令菡見他穿好了要出門的衣服,驚訝的不行,“你還沒好呢,好歹歇一天啊,要是談內史逼你,我替你擋著。”


    “噓,自然是偷偷出去,二娘那邊我得去看看,沒事的,不信你試試。”談讓探出腦袋去,讓她量體溫。


    沈令菡往他腦門上糊了一下,“那也不行,你現在的臉色很嚇人知道嗎,二娘那邊我去。”


    “你知道在哪嗎?”


    “……不知道。”


    談讓摸摸她的腦袋,“乖,今天你不能出去,得在家裏替我擋災,我去去就回來。”


    果然說聽她的都是哄她玩的!


    沈令菡一向拗不過他,明明每次都占理,被他幾句話就能糊弄了,非常挫敗。


    “那你小心點啊。”


    “行。”談讓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沒事再煮點粥吧,手藝見長了。”


    “哦哦,好。”


    談讓笑笑,趕早從後門離開了,他吸了口秋涼晨氣,想著就快要過年了,他得快點把小媳婦的生辰大禮備好才行。


    送完了大禮,她就得當他真正的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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