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讓去到七先生的小宅院時,二娘正跟周四掐架。


    談二:“周四你憑什麽不讓我看三哥,他都是為了我才受傷的,哪怕讓我看一眼,我就是被家裏抓回去也認了。”


    “你憑什麽認了!”周璞沒好氣,“你回去不是讓他白遭罪了,長不長腦子你,給我趁早老老實實待著,從昨天開始,你就不是個活在明麵上的人,我把你藏在琅琊郡冒多大風險知道嗎,少給我惹事!”


    談二現在寄人籬下不免氣短,想到這麽多人為了她冒險,想到爹娘必然要傷心,她就無比後悔當初的任性,不就是嫁給周榮嗎,嫁就嫁唄,她何苦這樣呢?


    這事還要怪小三小四嘴快,昨天回來跟周璞匯報三少爺傷情的時候,沒避開談二,這就讓她給聽了去。談二當時就受不了了,死活要回去看她三哥一眼,如果三哥因為她有個三長兩短,她肯定得自責死。


    但就像周璞所言,她眼下就得當自己不存在了,被馬匪綁了去生死未卜,不能在琅琊郡出現,從她想要逃離談家的時候,她就回不去以前了。


    她現在不是談家二小姐,不是那個可以任性妄為的姑娘,她首先就要學會妥協。


    談二蹲在地上流眼淚,不知道是為三哥還是為自己。


    七先生一邊啃雞腿一邊看熱鬧,“哎呀小丫頭哭甚,小周郎君口是心非慣了,不然他也不能長痔瘡,關心你看不出來嗎,大不了以後跟著我浪跡天涯,餓不死的。”


    “你閉嘴!”周璞氣的青筋要爆,“吃你的雞腿!”


    “周四你還長痔瘡啊?”談二抽搭著問了一句。


    “滾!”


    “這麽熱鬧。”談讓自行進來,他一來,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怎麽又不說話了?”


    “三哥!”談二懷疑自己眼瞎了,“你怎麽出來了!”


    按照小三小四昨天的描述,談讓屬於九死一生,這會兒怎麽說也該在床上半死不活,就這麽全須全尾的站在眼前了?


    談讓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受重傷的人,本來臉色不太好,可因為天涼的緣故,臉上居然凍出了一點血色,不仔細看,跟平常完全沒兩樣。


    “我怎麽還不能出來了?”他笑說,“本來就沒多大事。”


    周璞卻知道他凡事硬撐的毛病,昨天他跟著沈令娘上山,看到過他的傷,當時還怪他演戲太過,萬一真出點事什麽的,所以他知道小三小四沒有誇張。


    今天冷不丁看見他,他也很詫異。


    “阿讓,有什麽事不能歇兩日再說,非要一大早跑出來。”周璞過去攙扶他,走進了就能發現他眉眼間的蒼白虛弱。


    談讓倒也沒攔著,走了一路,他確實有點硬撐的意思,“也還好,今天該讓七先生紮針了,橫豎躺不住,就過來看看。”


    “你就不把自己當回事吧你。”


    “這破老頭還會紮針?”談二不知道七先生是幹嘛的,乍一聽說他還能給三哥治病,驚訝不已,“所以三哥你是在治眼睛嗎?”


    “你個丫頭片子會不會說話!”七先生哼了一聲,不愛跟她計較,“這世上啊,你看不透的人多了去了,人不能貌相,多學著點吧。”


    談讓笑著點頭,回答談二的問題,“是,七先生在幫我治眼睛,不過不一定如何,就沒跟你們說。”


    談二頓時對七先生肅然起敬起來,“七先生對不住,是我眼拙,我,我給您倒水喝,吃雞腿吃累了吧,喝口水歇會。”


    周璞把她拎到一邊去,“別打岔,沒看見紮針呢,沒眼力見的。”


    談二說不生周四的氣,並不是鬧著玩的,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因為她三哥爭吵過之外,其餘時候都跟個小丫頭似的,“好好好,我不打岔,那要不你把水喝了吧,痔瘡就要多喝水。”


    周璞:“……”


    人果然要經曆點挫折才能變樣,可談二變的有點忒快,讓周璞措手不及的,好幾回因為罵不出口,把自己慪夠嗆。


    算了算了,一個落魄蠢丫頭,跟她置什麽氣。


    “我跟你很嚴肅的說,以後不準提痔瘡的事,我他娘早好了!”


    “好了啊,好了就好。”談二還是把茶水塞給他,“不過我聽說這玩意是會複發的,以後還是要多喝水,少生氣,你看你這脾氣,你再看看我三哥,都是差距。”


    周璞覺得就不能跟她心軟,她倒是不跟他嗆了,可一點沒少埋汰他,連個話都不會說,還是蠢!


    談讓耐心等著七先生紮完針,問道:“可有進展?”


    七先生沉吟了一會兒,“倒是比我預想中要好,撞兩次腦袋因禍得福,或許咱們都可以再樂觀點。”


    “那就是有希望了!”周璞驚喜道。


    七先生這回沒賣關子,“有很大希望。”


    “哇,太好了!令娘知道嗎?”談二激動的不行,“我還怪想她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她。”


    談讓彎起嘴角,“她還不知道,不著急告訴她,以後我們怕是不能總來看你,你就暫時跟七先生住在這裏,萬事都聽周四的,別太任性。”


    談二說話就想哭,不知道為什麽,三哥清清淡淡囑咐她兩句,比別人耳提麵命說一車都好使,“我知道了,三哥,你放心吧。”


    紮完了針,談讓就離開了,他還要去府衙一趟。


    經過都尉府的時候,卻讓何有誌先給攔下了。


    何有誌昨天被馬匪嚇破了膽,身上也受了傷,這會兒吊著胳膊,還掛著烏眼青,別提多可樂了。


    “外甥女婿,你可得救舅舅一回啊!”


    談讓挑眉,“怎麽了您這是?”


    還能怎麽,還不是因為昨天他臨陣脫逃的事徹底得罪了談內史,他沒想到那隨從也活著回來,並且還一五一十的告了他的狀,現在二小姐凶多吉少,談內史如何能饒了他。


    “不瞞你說啊外甥女婿,不是我不想救,是根本救不了啊,後來不是跟著他們返回去了嗎,證明我沒有袖手旁觀是不是,可再後來馬匪殺過來,我扛不住啊,我不得留著一命回來搬救兵嗎。”何有誌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訴說苦衷,“可是現在二小姐沒回來,談內史就把這筆賬賴我身上了,我著實冤枉,明明是那隨從不小心暴露,才惹怒了馬匪,還害得外甥女婿你差點兒回不來,你說這叫什麽事,我都替你不值,你可是為了他們才受傷的!”


    談讓一邊聽一邊點頭,“都尉大人不容易。”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外甥女婿你深明大義!”何有誌把他領到沒人的牆角說,“所以外甥女婿,你這回一定要幫舅舅的忙,不然舅舅就徹底完蛋了!”


    談讓大概猜到他要幹嘛了。


    因為將近年底,一年一次官員考核評級又要開始,何都尉之所以能混這麽多年,無非是上官肯替他遮掩,這一回得罪了內史大人,指定要倒黴,他這是來找談讓走後門的。


    談內史對何有誌的容忍,完全是看在他跟沈約那點薄的可憐的牽連上,如今沈約可能是指望不上,所以談政就懶得搭理他,與其留一個幹啥啥不行的人在眼皮子底下礙眼,不如提拔一個有用的,至少不會拖後腿。


    何有誌雖然幹啥啥不行,這回倒是投對了門路,因為談政時常把這些公務都丟給談樾做,如今談樾不在,自然就是談讓做。官員考核是會經過談讓的手,所以他完全可以做手腳。


    “外甥女婿,你舅母昨日還說要我喊你去家裏吃飯,再帶上令娘一塊,說鋪子賺的錢要分你們小兩口一些,你可千萬別忘了啊。”


    這是要賄賂他了,為了保住官飯,於氏居然舍得割肉了。談讓笑笑,“成,我記著呢。”


    何有誌現在隻想給他跪下磕倆頭,他大外甥女婿怎麽就這樣上道呢!


    “哎呦大外甥女婿,你可救了舅舅一命啊,你放心,以後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找我,我保證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一家人,不至於。”


    能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談讓想了想,還真有一樁,比如,小媳婦的鋪子,他還指望著何家怎麽吞的怎麽吐出來呢。


    “就是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那什麽,這事就定了啊。”


    “行。”


    談讓光明正大來府衙,不是他冒險,而是他知道,他出來的事根本瞞不住。


    此時沈令菡在家裏等的挺著急,從談讓出門她就擔心,偏偏幾個夫人還老派人來噓寒問暖的,她做戲做的臉疼。


    “三夫人費心了,麻煩小姐姐你跑一趟。”她對孟氏跟前的小侍女說,“藥我會給阿讓用的,回頭等他好了,一定上門道謝。”


    小侍女往屋裏瞧了一眼,“不知道三少爺可如何了,昨日聽聞挺嚴重的,大家都擔心的不得了。”


    沈令菡歎口氣,“昨日他發熱未退,現在還昏睡著,叫大家都擔心了。”


    “這樣啊,那務必讓三少爺多休息,我先走了。”


    “我就不送您了。”沈令菡目送她離開,趕緊關上了門。


    侍女這廂回到三房去,跟孟氏回說:“夫人,我疑心三少爺不在家。”


    孟氏道:“你當真?”


    侍女點點頭,“八九不離十。”


    孟氏笑了笑,“叫阿遜跟小四郎去看看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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