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裏一派祥和,跟城外的兵荒馬亂判若兩地。


    孟懷帶了幾千人來,為了不打草驚蛇,隻讓一小部分人跟進去,留了一大半在外麵接應。興許是寺院裏太過安靜,孟大人一麵小心翼翼一麵又很輕敵,他不知道琅琊王的人馬藏在哪,也不知道有多少,但這個時辰怎麽也該歇息了吧,隻要他能打個措手不及,任他有多少人都不怕。


    他大著膽子在空曠的寺院裏找尋,“你們分成幾隊,分頭去找,重點找找大殿佛像底下,通道很可能藏在那。”


    “是!”


    進來的少說小一千人,螞蟻似的在諾大的寺院裏湧動,兵分幾路,很快就占據了寺院各個角落。但是沒多久,分頭帶隊的小隊長就返回來跟孟懷回稟,說是均無發現。


    這就奇怪了,在寺院裏養兵馬,肯定是藏在地下,就是找一個入口而已,至於這麽費勁嗎,難不成還能通到天上去。


    “繼續找,再多叫些人進來找,我就不信了,再不行就把寺院的禿驢都給我叫醒,讓他們交代!”


    “是!”


    孟懷有些急躁,他怕拖的時間長了會有變故,於是便也顧不得小心了,將外麵的人都調進來找,甚至打算大開殺戒,再大不了就放把火,總能把人燒出來。


    可就在他的人都湧進寺院的時候,外麵忽然就被人包圍了,二話不說就往寺院裏扔火把,竟是打算著甕中捉鱉。


    孟懷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什麽人!居然有埋伏,快給我往外衝!”


    然而哪裏還由得他們跑,外麵有埋伏不說,寺院裏麵忽然不知道從哪冒出了許多人來,將孟懷的人馬殺了個措手不及。


    孟懷立刻就慌了,他現在才回過味來,給他消息的人不會是故意引他入陷阱的吧,他居然就這麽上當了!


    寺院裏一片打殺,頃刻間死傷無數。


    周覽躲在暗處得意地笑,他從王府跑出來後便躲藏在這裏,老東西的私藏也盡數到了他手裏,他現在誰也不怕,就等著先把孟懷滅了後,再把老二給除了,王府就是他的了。


    “孟懷格殺勿論,其他的人愛死不死,願意跟著我幹的就留一命,兵馬武器統統收繳!”


    “是,大公子!”


    “大,大公子,有兵馬殺過來了!”


    “什麽兵馬?”周覽哼了一聲,“是不是周齊啊,怕他做甚,咱現在手裏有人。”


    “好像不是王府裏的人。”


    “那是誰?”


    此時西山整個山頭的上下去路皆被馬匪占據,匪老大張風高居馬上,看著寺院裏的雞飛狗跳,吩咐道:“不必急於上前,等他們打的差不多了再下去收拾爛攤子。”


    “老大,咱下去的時候搶誰呢?”


    “廢話,當然是都搶,隻把孟懷跟周覽滅了,其他的人馬統統給我收了,咱可是跟小瞎子約好了,到時候寶貝一人一半,等搶了這批人馬,咱到哪個山頭都橫著走。”


    “老大,您真不打算聽談大人的意見,跟著他幹嗎?”


    張風哼哧兩聲,“不幹,你以為官飯那麽好吃嗎,哪裏比得上土匪自由,搶完了就跑。”


    “可是老大……”


    “可什麽鳥是,閉嘴!”


    此時的城門口已是兵荒馬亂,東海王的人兵臨城下,援軍未至,琅琊王府加上都尉府的人馬,勉強能支撐,但是情況不容樂觀,因為缺能打的主將。


    談大人是一介文臣,還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瞎子”,自然不能指望。而周二公子是個沒上過戰場沒帶過兵的嬌公子,比談大人還慫,遇事就往後躲,隻會把談大人跟談遜往前推。


    “談大人談大人,城門有點扛不住了,咱武器快沒了!”


    談讓一直靜觀其變,沒怎麽說話,他手裏的人少,並且基本都是廢物,雖然現在很聽話,但是能力有限,麵對東海王的強兵,等於以卵擊石。


    琅琊王的人倒是不廢物,但是不聽他的,周二公子是個不會用兵隻會瞎打的攪屎棍子,再多再強的人也架不住他葬送的快,而且他們的武器不是很多,經不起耗。


    琅琊王的武器都藏著呢,哪裏真能讓這傻兒子白占便宜。


    周齊道:“人呐,不是還好多人嗎,都給我上啊,放火啊燒啊,扔石頭也成,連個城門都守不住嗎!”


    “二公子,放火要謹慎,我們可是無處可逃的甕中鱉,很容易把自己燒死了。”談讓說。


    “那你說怎麽辦!”周齊雖然暫時跟談讓合作,但就是看他不順眼,這瞎子隻知道說風涼話,屁用也沒有。


    “涼拌。”談讓錘錘發酸的腰,打算回去歇一覺,“周二公子,我是個文臣,沒打過仗,實在想不出什麽策略來,您等我回去查查兵書,說不定會有收獲,就勞煩您先再這裏頂著,等實在撐不住了再叫我。”


    周齊:“……”


    他放的什麽鳥屁,居然還去現查兵書!沒用的東西,等城門失守了,一定先拿他當擋箭牌!


    談讓走後,談遜也趁機溜了,見周二公子這裏情況不妙,便打算去跟孟懷套套近乎,以防個萬一,再者他還有心事未了,便是回談家報仇,不管怎樣,談家人必須得死。


    談讓回到府衙後,神色就斂了下來,“城中埋伏的如何了?”


    “談大人,都按照您的指示埋伏好了,如果東海王的人進城,咱們應該能自保,城中百姓也都已經聚集起來,年富力強的郎君們皆願意跟著我們打仗。”


    那就好,“去談家的人回來沒有?”


    在東海王出現後,談讓就派了人回去接媳婦,但是到現在還沒消息,他心裏很不安。


    正在此時,外麵有人闖進來,“大人,有個叫小苗的……”


    “快讓她進來!”談讓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肯定是有事,不然不會隻有小苗來。


    小苗連滾帶爬地進來,仿佛身後有狗攆她似的,“姑爺,姑爺!姑娘她被大夫人抓起來了!”


    “什麽時候的事!”談讓強迫自己鎮定,琢磨著問題出在哪,為什麽大夫人忽然對小媳婦下手,難道是因為談樾?


    “就是,就是前半夜了吧,大夫人把姑娘叫走了,不久之後,大夫人身邊的青枝姐姐來找小柳說話,我偷聽到的,說是大夫人收拾細軟準備跑,讓她看好小寶什麽的。後來我就偷偷跑出來送信,小寶被我藏起來了。”


    原來打得去徐州的主意,談讓臉色冷下來,“你先在府衙等著,我去接她。”


    而在小苗出來之前,談家大房就已經生了變故。


    “夫人,才得的信兒,大少爺已經出城了,但是,東海王忽然來攻城,咱們可能出不了城了。”


    “怎麽會!”趙氏頓時就慌了,東海王怎麽會忽然來,阿樾他知道嗎,“不成,咱不能坐以待斃,馬上就走,說不定還能追上大公子。”


    趙氏一心惦記著長子,卻不知談樾可沒把家裏擺在第一位,說好的會派人來接應他們,但現在他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管。


    “那三少夫人怎麽辦?”


    “她?”趙氏想說,既然留著沒用,賜碗湯就是,但礙著此時秦氏在旁邊,沒說出口,“把她帶過來吧。”


    這個時候談讓沒什麽用了,沈令菡自然就失去了價值,凡是趙氏認為該死的人,肯定不會留,尤其還要逃命,根本顧不上這個累贅。


    沈令菡被重新帶過來,趙氏便跟她道歉,“老三媳婦你瞧我是急糊塗了,都是誤會誤會,你可別生母親的氣。”


    沈令菡見二夫人在,就知道大夫人在演戲,她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隻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母親嚴重了。”


    秦氏知道趙氏沒安好心,對三郎媳婦如此,對她自己恐怕也一樣,沒準兒連屋裏那個癱瘓的累贅也是如此,真要逃命的時候,趙氏隻會顧著自己。所以她不能看著三郎媳婦稀裏糊塗地沒了命,琅琊郡的情況還未可知,能不能跑的出城還兩說,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得罪談讓,眼下看來,老三比老大指望的上。


    她不動聲色朝沈令菡打眼色,示意她小心。


    趙氏道:“關了半宿餓了吧,我讓廚房熬了湯,你趁熱喝點,現在城外亂得很,你就別回你的院子了,咱們家人聚在一起比較妥當。”


    沈令菡瞧見秦氏的眼色,便知那湯肯定有問題,還有城亂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哪個王打進來了?


    “我不餓的母親,現在我喝不下去。”她一邊說,一邊看了眼從側屋裏出來的小四郎,小四郎有點神叨叨的,走路沒聲,還一直盯著趙氏,手攏在袖口裏,不知道藏了什麽。


    “不餓也喝一些,今晚上怕是不能睡的,喝一點才能撐下去。”趙氏溫言相勸,沒注意身後漸漸靠近的人。


    不光她沒注意,連屋裏的侍女都沒當回事,可沈令菡跟秦氏卻感覺到了異樣,隻是都沒言語。沈令菡覺得小四郎想幹點什麽,下意識地給他打掩護,為了引起趙氏的注意,沒再拒絕喝湯。


    她慢慢端起碗來,眼角餘光瞧見小四郎靠在趙氏身邊,趙氏可能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也可能是打心眼裏沒把小四郎放在心上,居然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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