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菡手裏捧著熱湯碗,努力做出一副我一定會喝的樣子,嘴還不敢挨著碗口,生怕沾上就完蛋,一邊還要注意著小四郎,可謂十分辛苦。


    她忽然靈機一動,皺著眉“嘶”了一聲,手一哆嗦,湯碗應聲抖落,那濃濃的不知道是什麽成分的湯羹灑了一地,周圍的侍女們避如蛇蠍地跳開老遠,好像沾一點在身上就能斃命似的。


    “哎呀,好燙!”沈令菡不停地往手指上籲氣,“不好意思啊母親,我不是故意的,實在太燙了。”


    碎聲響起的時候,趙氏的臉色很難看,一臉的凶相險些兜不住,“再去給三少夫人端一碗來!”


    而與此同時,小四郎攏在袖口的手忽然抬起來,手裏攥著的還是楊氏的那支簪子,快十歲的孩子說小不小,真發起狠來也不容小覷,他將手裏的簪子狠狠刺入趙氏的後腦,在所有人驚呼之前,又扼住了趙氏的脖子。


    “去死吧老巫婆!”小四郎那張木納的臉扭曲的無比駭人,眼睛裏裝著要毀天毀地的仇恨,“你殺了我母親,殺了二哥的母親,還想毒死三郎跟他媳婦,你該死!”


    趙氏疼的說不出話來,表情驚恐又痛苦,她奮力地伸著手,想要人來救她,但在場的侍女們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傻了,居然沒一個人動,連青枝也猶豫著。


    秦氏忽然站起來,“都還愣著做什麽,去請郎中來啊!”


    竟是把大部分人都給支走了。


    她又轉而勸小四郎說:“小四郎你別衝動,有什麽話好好說,回頭讓你大哥知道了,可是要殺了你的。”


    這話哪裏是勸,分明是刺激,小四郎此時精神失控,想起大房這兩個人麵獸心的母子倆,心裏的狠成倍地翻漲。他將桌上的茶壺磕碎在桌沿上,抓起一塊碎片,對準了趙氏的脖子就劃了下去。


    趙氏翻著白眼,嘴裏咯咯地冒血泡,喉嚨被切斷後,她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響,隻剩了苟延殘喘。不知道小四郎是力氣不夠還是故意的,口子切得並不深,她沒能立刻咽氣,熱血從喉嚨裏湧上來的滋味清楚而可怖,她無計可施,隻能痛苦地享受著死亡的降臨。


    秦氏鬆了口氣,而沈令菡卻有些沒緩過神來,她端著湯碗的時候心裏無比恐慌,因為她覺得自己可能逃不過去了,整個院子都是趙氏的人,她就算沒喝湯也不見得能活著出去。


    而小四郎對趙氏動手的時候,她潛意識裏希望他能成功,卻又對突然而來的死亡產生了懼怕,她沒想到有天會眼睜睜看著趙氏死在自己眼前,更沒想到自己會冷眼旁觀,她知道趙氏該死,卻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冷血。


    “不好了不好,有人,有人闖進來了!”


    院子裏忽然亂了起來,沈令菡的第一反應是有人打進城了,於是喊道:“二夫人小四郎快走!”


    秦氏卻猶豫了一下,她看了眼無動於衷的小四郎,拉著沈令菡跑到院子裏,“令娘你別管我們,先跑出去要緊。”


    “那,那你們怎麽辦?”


    “我會帶小四郎出去的,你先走。”


    然而已經晚了,外麵的人已經到了大房門口,談府裏淒慘的叫聲響徹夜空,不知道來人跟談府什麽仇什麽怨,竟是進門就大開殺戒。


    “壞了,出不去了。”沈令菡四下瞧了瞧,“二夫人你快跟我來,我們爬牆走。”


    秦氏一咬牙,像是下定決心了似的,“你跟我來,我知道哪裏能出去。”


    她領著沈令菡來到大房院子後麵的一堵牆麵前,“令娘你從這裏爬,翻過去後是二房的雜貨房,那北邊的牆是可以出府的,如果那邊也進了人,你可以藏在雜貨房裏,暫時能躲一躲。”


    “那你呢?”


    “我,我爬牆不太利索,你先上去,我去找根繩子來。”秦氏推著她快跑,“快別猶豫了,能跑一個是一個,還有小寶沒找到呢!”


    沈令菡知道耽擱不得,不得不率先爬上牆,她本想等在牆頭拉她一把,秦氏卻朝她擺手,“快跳下去,被人發現就完了,我去救小四郎,你放心,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的!”


    就在此時,有人找了過來,嚷嚷道:“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人!”


    秦氏毫不猶豫地朝另一邊跑了,她一跑,那些人聽見動靜就追了過去。


    沈令菡伏在牆上,看著沒入夜色的秦氏,一咬牙,轉身跳進了二房的院子,這裏暫時還沒人闖進來,但是若想從這裏跑出去再到自己院子裏找小寶,那就很困難了,說不定出去就能撞上他們,所以她決定先出府再說。


    此時的談府內哀嚎遍野,談遜舉著刀,有如一頭嗜血猛獸衝進大房,手起刀落,便將門口的幾個侍女給砍了,他雙眼猩紅地衝進屋裏,看到了死不瞑目的趙氏,以及一臉血的小四郎。


    “二哥!”小四郎從迷茫中醒過來,高興地看著談遜,“二哥,我替你母親也替我母親報仇了,我把老巫婆殺死了!”


    談遜隻是小小吃驚了一下,但並沒有太多動容,反而還有那麽點小失望——這老東西居然就這麽死了。


    他不解恨的過去補了兩刀,讓大夫人死的不能再透,然後又闖進寢房,來到談政床前。


    談政可能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被刺激的渾身抽搐,仿佛又中了風似的,他嘴裏吐著白沫,用一種難以言述的表情瞪著談遜。


    談遜的仇恨擠壓太久,他滿腔憤怒地來報仇,卻沒想到仇人們都半死不活,一刀砍下去得不到任何*,反而讓他更加憋屈。他一把將談政從床上拎起來,尿騷氣毫無預兆地從被窩裏衝出來,他差點惡心吐了。


    於是一氣之下將談政甩在地上,一腳踩在他臉上,狠狠碾了幾下,“不是要臉嗎,不是誰也瞧不上嗎,瞧瞧你自己活成了什麽樣,該,你活該!”


    談遜還不解氣,一刀砍斷了他的一隻腳,緊接著是小腿,大腿,再然後是手腕,胳膊……一刀一刀,將他親爹當豬給剁了。


    談政的腿腳沒有知覺,砍斷的時候沒太大痛苦,但上半身是知道疼的,砍斷第二隻胳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好似下了地獄,受著剝皮抽筋的刑罰,他拚命地擠出自己的聲音,在地上發著不似人聲的哀嚎。


    可談遜就像是瘋了,根本聽不見,仍舊一刀一刀落在他身上。


    “二哥二哥!”小四郎拚命的叫他,“你別殺二夫人行嗎,你留她一命吧!”


    秦氏被抓了回來,底下人不敢拿她怎麽樣,隻能帶回來讓談遜處理。小四郎感激她剛才沒阻撓,所以不忍心看她被二哥殺了。


    談遜把談政腦袋剁下來後,才從殺戮中回過神來,他提著血淋淋的刀來到秦氏麵前,用刀指著她,對小四郎說,“你以為她是什麽好人?這個府裏的女人都恨不得別的女人去死,她管家的時候暗地裏使了多少壞你可知道?”


    “可,可是她最近都挺照顧我的。”


    “哼,照顧你也是利用你,你懂什麽!”


    秦氏從返回來的時候就沒打算活,倒也無所謂了,隻是沒想到在談家大開殺戒的居然是談遜,沒想到談家最終會滅在自家人手上,心裏覺得挺可笑,大家爭搶了一輩子,卻是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什麽都沒落下。她現在別無所求,隻求阿韻能好好的。


    “小四郎,你不必替我求情,我原是該死的,你以後好好跟著你二哥,多學點東西,替你娘爭點氣比什麽都好。”


    “死到臨頭還是一副假惺惺的樣子!”談遜舉起刀來就要砍,卻被小四郎抱住了胳膊,“二哥你別砍啊!”


    “談內史留步!”談遜的人在外喊道,“談內史……”


    談讓隻帶了倆差役衝進來,他知道談遜的人現在不敢拿他怎麽樣,所以根本沒理會,他心裏眼裏隻有小媳婦,在看到她之前,他不想搭理任何人。


    可是屋裏沒有她的身影,談讓心裏一沉。


    “喲,三弟也是來報仇的?那不巧,倆老東西都死了,就剩了一個二夫人,不如讓給你?”


    “有勞,我不是來殺人的。”


    “那是來找媳婦的?我好像沒看見她,別是叫趙氏給埋了吧。”


    談遜如果看見沈令菡,肯定不會放過,隻可惜沒瞧見,三郎院子裏也沒人,連那個談小寶也不知道去哪了。


    談讓看到趙氏的死狀,皺皺眉,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四郎,仿佛猜到了什麽,他不能確定小媳婦是跑了還是藏在哪,但肯定沒死。


    “談遜,現在不是解決私怨的時候,城門很可能已經破了,我勸你還是先逃命要緊。”


    他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了兵馬聲,談讓確定小媳婦不在這裏,便不想與談遜廢話,於是轉身離開。


    談遜卻已經殺紅了眼,見了談家人就想殺,在談讓轉過去的一瞬間,掏出身上的弩對準他的後腦勺,手指毫不猶豫地扣動了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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