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笑兒的突然注視,於美清有些意外。


    憑心而論,縱使笑兒的解釋聽起來天衣無縫,卻依舊不能打消她認定幕後黑手是柳洵雲的念頭。


    於美清知道笑兒是柳洵雲的貼身丫鬟,但她不相信,笑兒會忠心到替她攔下這麽大的罪過。


    於是她詫異地清迎接著笑兒的注視。


    就在於美清與笑兒四目相對時,卻見笑兒抬手摸了一下頭發,隨後雙手背於身後,並伸出了三個指頭:頭、背、三……


    於美清呢喃一遍,突然明白笑兒向她傳達的是投背山。


    投背山並不是山,而是當年耿仁梅出嫁時自己陪送的莊子,女兒去世後,她沒有收回這莊子,而是留給了白家,打算將來做白零露的嫁妝,笑兒怎麽突然提到了這個……


    看著於美清臉上拂過疑惑,笑兒知道於美清看懂了她的暗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二夫人,這次我替你擔下罪名,你可要好自為之,不要再生事端,否則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笑兒收起笑意,猛地轉向許攸寧,“許司令,我自知罪孽深重,不牢您動手了!我這就下去陪我妹妹了!”


    言畢,她猛地起身,朝著押小櫻進來的當兵的衝去,一把奪下那士兵手裏的槍。


    “啪”得一聲槍響,整個禪堂裏立刻彌漫開一股難聞的火藥味,再看那笑兒,已經如落葉般跌倒在地。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沒有人會料到笑兒會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禪堂裏,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裏。


    “司令我……”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被搶了槍的當兵的,看著倒地的笑兒,他開口就要向許攸寧解釋,說到一半的話卻被許攸寧給打住了。


    許攸寧盯著躺在地上笑兒,太陽穴位置正冒出絲絲青煙,剛剛這還是一條的生命,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其實,許攸寧早已經調查清楚柳洵雲就是幕後黑手。


    而他今天到白家原本是想借著謠言的傳播,順勢把舒瑤要到自己身邊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上門卻讓一個丫鬟成為了替罪羊,更因此葬送了性命。


    許攸寧無數次征戰沙場,葬送於他手上的性命早已數不清,對於殺戮,他已經有些麻木,但此刻,笑兒的死卻想一根弦,一下子撥動了他麻痹的神經,讓他情不自禁想到了舒瑤。


    本如帶刺玫瑰的舒瑤,進入白家卻成了溫弱的羔羊,縱使他今日將舒瑤要到自己身邊,也不過是白家送給自己的丫鬟,丫鬟命不由人,不平等的身份,真發生事情,他可能都無力保護舒瑤。


    當下,許攸寧放棄了今天要帶舒瑤走的念頭。


    他黑著臉,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了,今天的事就此打住,誰也不準再提這事了!”


    隨後沒有理會白景瑞的挽留,便帶著手下離開了白家。


    隨著許攸寧的離去,柳洵雲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頓時就感覺渾身無力,整個人就要往地下跌,她抬手想招呼笑兒來扶她,還沒等喊出名字,卻記起笑兒剛剛在她麵前舉槍自盡了。


    柳洵雲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卻說荼蘼這邊。


    舒瑤跟白零露從宴會一結束,便乘坐馬車直接回到了荼蘼。


    因此,對傳遍香城的傳聞,以及而禪堂裏發生的一切,兩人都一無所知。


    因是第一次參加宴會白零露整個人都處在激動之中,就連傍晚吃飯時,一想到宴會時的趣事,都抱著碗一直傻笑,原本,用不了一刻鍾就能吃完的飯,足足花了半個時辰。


    以至於明明到了睡覺的時間,白零露還興奮的睡不著,拉著舒瑤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今天在宴會上的發生的一切。


    “張琪推了那麽大一個奶油蛋糕進來,可好吃了,我一口氣吃了三塊,差點把映雪妹妹嚇壞!”


    “靜姝妹妹送了我一個胸針,你不知道誰是靜姝妹妹吧,張靜姝就是張琪的妹妹啊!那個胸針我很喜歡,我以後也得準備禮物給她!”


    “藍姐姐離開時我不知道,還是張琪過來跟我說她走了,我還打算介紹她認識靜姝妹妹呢!”


    白零露興奮地說個不停,句句不離開張琪,看來,兩人正向著許攸寧計劃的方向進行。


    見白零露這麽高興,舒瑤心裏也很欣慰,白零露能覓得一份好良緣,也算是對得起於美清的囑托。


    初入社交圈的白零露,還未經曆人心的險惡,日後,自己要著對她這方麵的培養,爭取早日完成於美清的重托。


    “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咱們先睡覺好不好!”舒瑤扶住白零露,把她拉到了床邊。


    白零露一臉的不情願,她悶悶不樂地坐在床邊,她還有好多話要跟舒瑤說呢,恰好,此時傳來了更夫打更的聲音。


    “呀,二更天了啊!”


    意識到時間真的不早了,白零露這才決定上床休息。


    “大小姐,您先休息,明天接著跟奴婢說說今天宴會的趣事!”舒瑤將白零露攙扶上床,安撫她。


    白零露躺在床上,悶悶地“嗯”了一聲,並閉上了眼睛。


    舒瑤見狀,便放下幔帳,轉身要離開。


    可還沒等她走到門口,卻被白零露給喊住了:“舒瑤,你先別走!”


    哎,我的大小姐,您還睡不睡覺了。


    舒瑤隻得轉回身,拉開幔帳一角,問道:“大小姐有什麽吩咐啊!”


    白零露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點沒有要睡覺的意思,她問舒瑤:“我記得,你會做假花?”


    舒瑤不解,卻還是點點頭,“嗯,我是會做一點,但自從大小姐過敏後,奴婢便沒在做了,大小姐,您怎麽問起這個?”


    一說到假花,舒瑤便想到了小米粒,心裏不由地有些愧疚,被攆出府的丫鬟多半會被賣到煙花柳巷裏,不知小米粒現在身處何處。


    白零露平躺在床上,她看不到舒瑤臉上的落寞,“過幾天周家二小姐的生日,她會舉辦一場宴會,專門邀請我去參加!”


    參加周家二小姐的生日宴是次,最重要的是,張琪屆時也會出席。


    “我今天看好多女孩都戴著那種大大的洋帽,好看是挺好看的,可偏偏是白色的,看起來好不吉利啊!”


    舒瑤聽明白了白零露的意思,“大小姐是想親自動手做一頂帽子嗎?這倒不難,奴婢可以幫您!”


    上世舒瑤認識一位梅切爾夫人。


    梅切爾夫人是位法國人,住在香榭麗舍大街上,每年都會為自己設計一頂獨特的帽子,她的丈夫跟許攸寧有軍火方麵的往來,為迎合梅切爾夫人,舒瑤專門去找那個設計師上了好幾個月的課,製作帽子並非難事。


    一聽舒瑤可以幫自己,白零露興奮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動手製作的模樣。


    舒瑤趕緊勸說道:“大小姐,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想做帽子咱們也得有材料啊,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去外麵給您買做帽子的材料,您看好嗎?”


    白零露難為情地笑了,“好,那你明天一早就去買!”


    舒瑤點點頭,再次扶著白零露躺下。


    夜風從敞開的窗戶裏竄進來,撩起垂落的幔帳,撫摸過白零露的臉,舒瑤從她臉上看到了幸福的模樣。


    次日一早,舒瑤在照顧完白零露起床後,便匆匆朝府門口而去,製作帽子遠沒有說的那麽簡單,需要采買的東西有很多,舒瑤邊走邊盤算著到哪才能又快又好的買到需要的材料,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府門口,卻見一個瘦得跟竹根似的男人站在門口。


    男人穿著一身藍色暗花綢緞袍,卻因多次水洗有些泛白,頭上逮著一頂小帽,臉上胡子拉碴的,正跟守門的小六子聊得不亦樂乎,見舒瑤走來,一雙眼滴溜溜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嘴巴微微張開,賤兮兮地模樣恨不得要把舒瑤吃了。


    舒瑤假裝沒看見這人,低著頭匆匆出了門口。


    這人名叫柳長,是柳洵雲娘家侄子。


    此時的他,正在跟小六子打聽這些日子白家發生的事,聽說柳洵雲因一個叫舒瑤丫鬟,屢次被耿家人打壓,白人美更是因此被攆出了府後,柳長當下暴跳如雷,摩拳擦掌發誓要為姑姑報仇呢。


    但一見到舒瑤,他瞬時間就把柳洵雲的事拋到腦後,逮著小六子的胳膊,忙不迭地問道:“這是哪院子的丫鬟,長得跟天仙兒似的啊!”


    小六子特不待見柳長這一臉的猥瑣,冷哼一聲,“她就是舒瑤!”


    她就是舒瑤啊!柳長感歎一句,鼠眼滴溜溜一轉,計上心頭。


    柳長進入茉院時,柳洵雲有氣無力地躺在院子的藤椅上。


    她茫然地看著天空,紅腫的眼睛空洞無神,女兒被攆到山裏了,笑兒被打死了,陳芳菲也被攆出府了,她身邊能信得過的人一個也沒了,她不甘心啊,不甘心……


    柳長輕輕走到柳洵雲麵前,彎下身子輕聲喊了一聲,“姑姑……”


    柳洵雲抬了抬眼皮,見是柳長,又把眼神瞟向了空中,她一向不喜歡這個好吃懶做的侄子。


    柳長卻未做退縮,直接開門見山道:“姑姑,白家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覺得這事都是因那個叫舒瑤的丫鬟所起,侄兒這有一妙計,定能助姑姑東山再起!”


    柳長的話直中柳洵雲內心,她混沌的眼睛瞬時間有了光彩,“什麽妙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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