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瑤彎下身子,開始給張靜姝處理傷口。


    她半蹲在地上,動作輕緩,先清理好傷口,消毒後塗上燙傷藥,最後小心翼翼地開始綁紮。


    張靜姝低頭看著舒瑤,因為忙碌,她的頭發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發型,軟軟地趴在她的頭上,裙子上也沾染了灰塵,看得出她很疲憊,但盡管這樣,舒瑤卻依舊很認真地給她處理著傷口。


    突然間,張靜姝有些感動,也有些後悔。


    若這場火真是司學賡放的,那自己也算是幫凶!


    可會是他嗎?他頂多有色心,還不敢做出放火這種罪惡滔天的事吧!


    舒瑤確定張靜姝的傷口沒問題後,便直起身來,她擦擦額頭的汗珠,“張小姐,你看還有不少受驚的客人,要不然這樣吧,改日我親自登門拜訪,咱們再商量賠償的問題!”


    一聽舒瑤要賠償張靜姝說,沈涵飛跟二踢腳似的,直接炸了,“賠償!昨天她差點害我們在秋局長的壽宴上丟人,你還要賠償她!”


    舒瑤注意到張靜姝麵色有變化,抬頭嚴肅地看向沈涵飛:“沈隊長,《富春山居圖》的事已經翻過去了,您不要三番五次提及!”


    “你……”又被舒瑤堵了一口,沈涵飛幹張張嘴有些鬱悶。


    張靜姝仔細聽著舒瑤跟沈涵飛的交流,兩人沒有一點情侶之間的甜蜜,看來,哥哥說的是對的,自己不該把舒瑤當成假想敵。


    許攸寧緩緩走了過來,他站到舒瑤身後,很自然把手伸向舒瑤,舒瑤也沒半點驚訝,抬手就把賬本遞給許攸寧,兩人沒有眼神交流,但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像一對生活在一起很多年的夫妻。


    “沈隊長的好意,我跟舒瑤都心領了!但張小姐是在麗都受得傷,我們理應賠償!”許攸寧看了一下舒瑤關於客人的記錄,他注意到賬本上特意標注了陳芳菲的名字。


    陳芳菲?舒瑤的表姐,從白家開始就處處與舒瑤為敵,她會是縱火的?


    許攸寧用力記下這個名字,抬手又把本子遞給舒瑤,“張小姐的兄長是醫生,這點傷,他稍微處理一下看不出來了,張小姐,時候也不早了,怕是你家裏人要擔心了不,走,我送你回家!”


    他朝著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抬一下下巴。


    張靜姝沒做任何猶豫,便站起身,她的腳剛剛落地,一陣鑽心疼傳來,傷口比她想象中要嚴重的多。


    舒瑤趕緊上前攙扶。


    這一次,張靜姝沒做拒絕,任由舒瑤攙扶著上了許攸寧的車。


    張靜姝身體貼著舒瑤,發現舒瑤比她相信中要瘦弱的多,許是因為操勞過度,舒瑤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張靜姝意識到,舒瑤的身體正因透支可能隨時會昏倒,她不忍心把所有重量都放舒瑤身上,可舒瑤卻用力的支出她的胳膊,不想讓她多用一點力。


    “張小姐,您忍忍,一會兒就回家了!”舒瑤嘶啞著聲音安慰張靜姝。


    這一刻,張靜姝宛如打翻了五味瓶,她想開口感謝,但“謝謝”兩個字卻像是魚刺一樣,塞在她喉嚨裏說不出來,直到她坐上吉普車,也沒說出口。


    最後,她衝著舒瑤點了點頭,以示感謝。


    許攸寧把張靜姝的變化收入眼中,隨著車子緩緩發動,他毫不客氣地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今天是跟司學賡一起來的?”


    “啊?”張靜姝一怔,暗道果真什麽也瞞不住許攸寧,索性直接承認,“是,我是跟他一塊了的!”


    為表示自己光明磊落,她瞪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許攸寧。


    許攸寧嘴角微微上揚,又給了張靜姝一次重擊,“你跟他來舞廳,是為了報複舒瑤?”


    張靜姝這下沒了自信,她不再敢直視許攸寧,低下頭,“我知道我做錯了!”


    張靜姝終究是張琪的妹妹,許攸寧也不想故意問難她,於是直接追問道:“那你還有其他要跟我說的嗎?比如你在停車場看到了什麽?”


    張靜姝又一愣,“你怎麽知道我去過停車場?”


    許攸寧笑而不語,他在跟舒瑤去休息室時,就注意到張靜姝去了停車場,隨後舞廳就發生了火災,若沒發生任何事,她大可直接從停車場跑到大街上,這樣她絕對不會受傷,可現實卻是,張靜姝砸到了腳腕,這就說明,她又因為什麽事,重新從停車場進入了舞廳。


    “這麽說,你的確去過停車場?”許攸寧側過臉,直視著張靜姝,“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麽?”


    張靜姝緊抿著嘴唇,好似再下很大的決心,“放火的是個女的!一個穿著黑衣黑鞋子的女的!”


    女的?


    張靜姝提供的信息跟舒瑤在賬本上記錄的名字一重合,“陳芳菲”三個字便冒了出來。


    “你可認識那女的?”


    “我……”張靜姝卡殼。


    她原本是沒認出那穿著黑衣進去舞廳放火的人是誰,但她冒著可能會被燒死的危險,重回舞廳轉了一圈後,記起來那個女人。


    要告訴許攸寧嗎?張靜姝猶豫了。


    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說謊,“我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你為什麽回舞廳?許攸寧並不相信張靜姝的回答,但他沒說話,隻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


    五分鍾後,車子停在張家門口。


    麗都舞廳疑似被司學賡放火的消息,迅速傳遍來整個香城,一想到張靜姝是隨司學賡去的麗都,又這個時候還沒回來,張家人陷入來前所未有的恐慌,生怕張靜姝卷入縱火案,牽連來整個張家。


    張母因為擔心更是幾次昏厥,張琪正驅車去尋找,見許攸寧把送張靜姝回來,一家人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來下來。


    兩個下人抬來擔架,把張靜姝移到了上麵。


    下人們抬著她往房間走,張靜姝突然喊了一聲:“許司令!”


    “嗯?”許攸寧差異地抬起頭。


    “舒瑤小姐的身體可能吃不消了,您別讓她那麽辛苦,舞廳沒了可以再建,身體垮了可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


    許攸寧倒沒預料到張靜姝會說這個,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我替她謝謝你的關心!”


    張靜姝方才安心地讓下人們抬她回來房間。


    張琪激動地拉著許攸寧的手真誠邀請:“許兄,來喝杯水吧!”


    許攸寧搖搖頭,“我得馬上回去呢!張老弟令妹是在麗都受的傷,今日夜色已晚,照顧不周還往見諒,待他日,某定再登門拜訪!”


    “無礙,無礙,許兄能送舍妹回來,我們全家已經心存感激!”張琪哪還敢讓許攸寧來道歉啊,忙作揖回答。


    ……


    許攸寧離開張家後,重回前大街。


    沒有來麗都的燈紅酒綠,前大街再次陷入來一片黑暗,又因為街旁又蹲坐在著在火災中受傷的客人,這一路走來,有種進入災區的感覺。


    曾經的燈紅酒綠,就這樣變成了灰塵。


    舒瑤已經統計完所有賓客的要求,正蹲坐在街邊的石頭上,紙筆放在身旁,她雙手環抱著膝蓋,臉趴在膝蓋上,肩膀一聳一聳地,備用燈的燈光遠遠射來,把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看得人唏噓不已。


    許攸寧想起她曾奮不顧身要撲進火裏。


    她費了那麽多心血,轉眼間就灰飛煙滅!


    此刻的她定很難受吧!


    許攸寧想擁她入懷,好好安慰一番,他大步朝舒瑤走去,一聲女子的喊聲突然傳來,“司令!”


    許攸寧不得不停下腳步。


    卻見方思齊一襲戎裝直奔而來,她踩著一雙嶄新的黑色軍靴,腰上束著的腰帶都是嶄新的,她朝許攸寧敬個禮,“司令,我可以幫著做點什麽?”


    許攸寧看了她一眼,見她額頭滾動著汗珠,暗道方思齊肯定把眼下的情況都摸得門清了,既然她這麽自告奮勇,那便順了她的意。


    許攸寧指了指還坐在街邊的客人,“有勞方副官把他們一一送回家吧!”


    “遵命!”方思齊又敬了個禮,隨即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許攸寧,輕聲道:“消防問題不是小事,若能多上上心,也不至於出今天這事!”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方思齊把麗都發生火災的責任歸結為舒瑤沒把消防放在首位。


    這番話讓許攸寧有些不悅,他早知方思齊對舒瑤負責麗都舞廳的事有偏見,但現如今麗都已經付之一炬,再來指責,難免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但他隻是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麽。


    許攸寧的沉默讓方思齊有些失落,她喃喃喊來一聲,“司令……”


    還未來得及說旁的,許攸寧竟已經大步朝舒瑤走去。


    方思齊遠遠看去,她看著許攸寧站在舒瑤麵前,舒瑤抬起頭,兩人似在交流著什麽,然後許攸寧拉起她來,兩人繼續說話,但隔著太遠,她卻聽不清。


    於是方思齊假裝安排傷員,緩緩朝兩人靠近,可突然,舒瑤雙腿一軟,說時遲那時快,許攸寧往前一步,長臂一展,竟抱住了她。


    賤人!


    方思齊認定舒瑤是故意的,她疾步跑去,“司令,舒瑤小姐是怎麽了?”她故作滿臉擔心,並要上前扶住舒瑤。


    可許攸寧卻直接推開了她的手。


    方思齊臉唰得一下就陰了下來,“司令,男女授受不親,還是讓我來照顧舒瑤小姐吧!”


    許攸寧依舊沒搭理方思齊,卻見他彎下身,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住來舒瑤,並轉身朝車子而去。


    “你……你怎麽可以抱她!”方思齊一肚子委屈,眼眶都泛紅了。


    許攸寧抱著舒瑤鑽進了車子,然後司機就下了車,換做許攸寧親自開車,再後來,車子發動,朝著許家老宅的方向駛去。


    看到這一幕的方思齊狠狠地攥緊來拳頭,女馬的,這個賤人給許攸寧喝來什麽湯藥,麗都燒沒了,許攸寧非得不生氣,還親自給她開車!賤人!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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