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瀾,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好像不高興。”


    葉謹言此時的表情和我一樣,充滿了震驚和惱怒。


    我的腦子裏一通混亂,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葉謹言是葉瀾,怎麽會這樣?那對麵的這個人,應該就是葉掌門。


    可是葉掌門不是早就死了麽?!


    葉謹言猛地拍開他的巴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你別亂說!”


    “爸爸這是關心你啊。小孩的身體是最純潔的,他們還沒有靈魂,就更不會對你產生幹擾了。可是幾年前你卻不辭而別,隻給爸爸留了一句話,你說謹言來找你了。謹言連思想都還沒有,他的大腦已經取出來了,不會影響你的思想的,你冷靜一點。”


    葉謹言的臉色難看得就好像死了一樣,看得出來他非常的糾結,很痛苦的樣子。


    “我沒有,我很好。我和這身體的適應度很高,而且我對現在的生活也很滿意。”


    我心理的震撼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葉謹言的身體裏,裝著的是葉瀾的大腦。


    我不知道一個小孩的頭顱裏怎麽能裝得下一個成年人的大腦,但是很顯然,葉謹言的早熟不是因為他早慧。


    我躲在角落裏,此時我和葉濤兩個人都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


    這實在太詭異驚悚了。


    我緊張得胃疼,身體一直在發抖,我這輩子經曆過那麽多的生死時刻,隻有這個時候是最讓我害怕的。


    我早就覺得葉謹言不對勁,他又很多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經曆和記憶。我隻是懷疑除了王笙以外,他是不是還有別的熟悉的監護人。


    無論如何,我都想不到,真相是這樣,葉謹言早就死了,現在在這具身體裏的大腦,是葉瀾。


    “你是不知道,你剛剛手術完成的時候,排異反應有多嚴重,經常表現的像個小孩,有的時候像個小孩一樣咿咿呀呀地學語。當時我和王笙都嚇壞了,還好王笙把你養在隔絕人世的地方,這麽多年過去了,才讓你的這具身體穩定了下來。”


    葉掌門麵帶慈愛,看著葉謹言的樣子,和任何一個父親都差不多,可卻讓我感覺到刺骨的恐怖感。


    葉謹言的小臉扭曲成了一團。


    “穩定下來?爸,你也換了新的身體了,你穩定下來了麽?”


    “這是你大伯的身體。當年你爸我身中劇毒,你為了救我,就提前開始了你的腦移植手術的臨床試驗,我是你的試驗品,你說我難道會是完美之作?”


    “既然你知道,你為什麽還要問我?!為什麽又要對我做同樣的事!”


    “乖女兒,你真的傻,真的很傻很傻。你得了那麽嚴重的心髒病,不這樣救你,還能怎麽辦?爸爸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給你找了這個世界上最適合你,也是最健康的身體,你現在反過來怪爸爸?”


    葉謹言的雙眼中充滿了血絲,他的腮幫子鼓了起來,咬著牙根,眼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


    我現在看著葉謹言的臉,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還是個小孩的身體,可是我好清楚,他的靈魂是大人的。


    就好像看一隻腳踩在一雙不合適的小鞋子裏,那種憋屈幽悶的感覺,外人體會不來。


    葉掌門沒有也注意到了,慈愛地蹲了下來,替葉謹言擦掉眼淚。


    “乖女兒,你別哭啊。我知道這麽小的身體,對你來說肯定會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但是你會長大的啊。爸爸也會不停地換身體,我們可以長命百歲,永生不死。你是個醫學天才,你還記得麽?爸爸送你去讀醫學院,你回來問了爸爸一個問題。”


    我看葉掌門這惺惺作態的樣子,感覺到說不出的惡心。


    葉掌門自己卻不覺得自己惡心,繼續說道:“你回來問我,爸爸,你知道人為什麽會死麽?”


    我恍惚之間想起,這個問題葉謹言好像也問過我。


    葉謹言沒說話,葉掌門說:“你說,因為人的身體壞了,壞了就會死。那人怎麽能不死呢,壞了就換掉。”


    這話剛剛說完,葉謹言就爆發了一樣,一巴掌拍開葉掌門的手,然後猛地推了他一把。


    盡管葉謹言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可是他這盛怒之下的力氣還挺大的,更何況葉掌門根本沒注意,直接被葉謹言推了一個踉蹌。


    葉謹言往後推,一邊搖頭一邊說:“我現在很後悔,爸爸,你在大伯的軀體裏,就沒有感覺到他的憤怒麽?你占了他的身體!”


    葉掌門被這一推,後退了幾步,不過看得出來他練過,很快穩住了身形。


    他摸著腦袋,不解地說道:“雖然大腦摘除了,可是肉體還是保留了一部分原大腦的習慣,那隻是習慣罷了,不是什麽靈魂,我是學醫的,我知道這是正常的啊。”


    “這不是正常的,他在我的腦子裏說話,問我為什麽不讓他活下去,為什麽我要搶他的命,你知道了?!這具身體不是別人的,是我親兒子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好像五雷轟頂一樣,控製不住地啊了一聲。


    葉濤的反應和我差不多,他也完全被驚呆了,咚地一聲,手槍掉在了地上。


    “誰!”


    首先是葉掌門反應了過來,衝著我的方向一聲驚喝。


    我心想,學醫的人的心理素質就是不一樣啊,在這麽多屍體的注視下聽見了奇怪的響聲,竟然第一反應是有人,而不是有鬼。


    我壓著葉濤的頭,兩個人當場跪地到了下來。


    “是誰在那裏!”


    我和葉濤滾了出去,就在我們剛才站著的地方,傳來一聲尖銳的破空聲,我看不見那兒的情況,但是我料得到,那一定是有刀片刺進去的聲音。


    我們手上有槍,我想都沒多想,對著葉掌門和葉謹言的方向,射了兩槍,雖然從林道閔身上搜的那把槍被我放在了鐵柵欄那兒,對我們身上還有阿四和沙子身上搜到的槍。


    狗逼急了也會跳牆,葉濤雖然不會用槍,可是被逼到了這個份兒上,葉濤也顧不上了,和我一起開槍。


    “你別亂來。”我地聲說,“別糾纏,跟我走。”


    葉濤沒開過槍,我真怕他這一槍會走火,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我抓著葉濤,沒命地狂跑,前麵的玻璃門被我一槍打破,不知道葉謹言有沒有認出我們兩個的身份,因為我和葉濤穿白大褂的樣子,他是知道的。


    不,或者我不該說他是葉謹言,他明明就是葉瀾。


    如果我是葉瀾,我也會崩潰,我的大腦要是被取出來放在自己的兒子身體裏,我會選擇當場自殺,死了多幹淨,光是想想就夠我痛苦而死。


    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我們跑了沒多久,我看見前麵一個巨大的福爾馬林池,裏麵漂浮著至少有二三十具屍體。


    那撲麵而來的福爾馬林味把我幹得一愣。


    我們要想到對麵去,就要跨過這福爾馬林池,或者就做電梯上樓,可是這電梯我按了幾回都沒反應,我想應該是需要指紋驗證,或者要刷卡驗證。


    “跑不了了。”葉濤喘著粗氣跟我說,“媽的,我們不會也被留下來挖了腦子吧。”


    我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理湧上來一股狠勁兒,既然跑不了了,那老子就不跑了!


    我一回頭,看見葉掌門和葉謹言正好追了上來,葉謹言看見了我,非常吃驚,用稚嫩的童聲說:“是你,寧遠。”


    “你料不到是我麽?”我道,“沒事兒,我也沒料到是你。剛才那鐵柵欄其實你進的來吧,隻是不想讓我跟著一起進來,你演了一回戲,難為你了,演得真好。”


    葉謹言咬著嘴唇,低聲問:“你又是怎麽來這兒的?”


    “我們不來這兒,也不知道你們兩個幹了這麽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勸你們別過來,束手就擒吧,警察就在上麵!”


    葉掌門非常淡定,他這表情讓我感覺不詳。


    福爾馬林的味道熏得我腦袋發暈,沒能力深入思考,但是我覺得有些事不對勁。


    這地方這麽隱秘,為什麽會讓我輕易發現,哦,我發現是因為葉謹言發現了地窖。可是葉謹言如果不想讓我跟著一起下來,又為什麽要發現地窖。


    我用力晃了一下腦子,好多碎片忽然從腦海裏閃現,可是我卻串不起來。


    就在我想不通的時候,我聽見葉掌門問:“你是叫寧遠吧,少年才俊,百聞不如一見。”


    “你經常聽到我的名字?嗬嗬,看來你也聽閑的。”


    “那當然,王笙和我是老友,他經常跟我提起你的名字。你是寧家的棄子,沒想到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也能有現在這麽大的成就。”


    王笙是我老友,這幾個字不亞於炸彈一樣,在我的腦海裏炸開了鍋。


    葉野曾經恨王劍鋒恨得咬牙切齒,就是因為王笙曾經害死了葉掌門。


    現在葉掌門沒死,可他不但和王笙不是仇人,反而是好朋友。


    這讓我實在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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