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說。”


    董威認為自己平時腦子挺好使的,隻是在麵對父親時,總感覺自己像個智障,隻有乖乖挨訓的份,他看得出這次老爺子是真的生氣了,如果沒有個合理的解釋,他怕是過不了這關,焦急的隻想撞牆,這時腦子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他覺得很充分的解釋,可以把自己的責任推卸給別人。


    就在他絞盡腦汁的時候,董老爺子已經耗盡了耐性,猛地抬起腳,對著董威的腿就是一下,董威毫無準備,老爺子是練家子,腳下的力道一點都不含糊,這一下踹的董威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一幫手下還在門口探頭探腦,董威覺得麵子掃地,心裏有些惱,但又不敢發作:“爸,您這是幹嘛呀。”


    董威什麽脾氣秉性,董老爺子清楚得很,他越這樣吞吞吐吐,越說明他心裏有鬼,不吐不快的性格,反而磨磨蹭蹭,說明一點是在想謊話蒙騙他,抬手一指喬沐雨:“對她做了什麽?”


    董威急忙擺手:“什麽都沒做。”


    董老爺子聽此話,猛地站起身,一雙眼睛染上了怒火。


    董威嚇得後退幾步,跟老爺子拉開距離,連聲說:“爸,爸,您消消氣,我真什麽都沒做成,是想做了,可您來的及時,所以就沒做成,不信,您問問她。”


    董威本想把老爺子的注意力轉移到喬沐雨身上,哪成想老爺子根本不上當,才不管做成沒做成,隻要有這個想法,就是罪大滔天。


    老人身形如電一個健步過去,對著董威又是一腳,這一腳比起剛才更急用力,帶著風聲對著董威的腹部飛了過去,對虧董威意識到不對,急忙閃身,那隻腳才掃到了他的屁股,隻是掃了一下,他的人就飛了出去,倒下的刹那,他還在暗暗慶幸,如果這一腳落在腹部,估計他的五髒六腑都得搬家。


    董威顧不得疼痛,急忙爬起身,他沒想到老爺子真的對他下狠手,連連求饒:“爸,您聽我解釋,總得讓我把話說完吧?”


    董健也很氣惱董威做出這樣的事,認為董威確實需要教訓一下,能教訓他的人,也隻有自家老爺子,隻是老爺子心髒不好,不宜過度動氣,而且這裏是喬沐雨的閨房,她是孕婦,又是病人,本就身體不舒服,在她麵前大動幹戈,怕驚嚇到她。


    起身急忙過來攔阻,董老爺子也隻是想教訓一下,給喬沐雨出出氣,並不會真的把董威打殘,有了台階,自然便下。


    坐下身,氣喘籲籲,果然是歲月不饒人,不服老是不行了。


    老爺子喘息了片刻,等氣息穩定了,才抬起頭看著喬沐雨問:“丫頭,嚇到你了?”


    喬沐雨自知道自己的身世後,也曾想想過自己父親是什麽樣,黑幫老大,總是不由自主的跟那些電影裏演繹的人物聯係在一起,一想到父親是那樣的人,總覺得背脊發涼,汗毛發炸,也是她一直不想見的原因之一,隻是今日一見,和自己印象裏的差距很大。此時老人望著他,目光裏沒有她以為的凶狠,而是慈祥的目光,似乎怕驚嚇到她,連聲音都小心翼翼,柔和的像和煦的輕風。


    喬沐雨並不是瓷娃娃,拜簡小蝶和董威所賜,也多多少少經曆了那些心驚膽顫的事,所以剛剛的一切她並不怕,就是有些出乎預料,認親明明是喜劇片,卻被這父子生生演繹成打鬥片,越想越覺得滑稽,竟笑了出來:“沒有,隻是很意外,沒想到和您第一次見麵,是這個樣子。”


    喬沐雨的臉色蒼白,而笑容卻溫暖,董老爺子受感染,也笑了“嗯,這也在我預料之外。”瞥一眼距離她兩米遠的董威:“都是這臭小子搞的,好好的溫馨場麵,被他禍害成這樣。”


    董威在一邊苦著臉抱屈:“又怪我!那兩個都是您輕聲地,隻有我是抱養的。”


    董老爺子被他逗樂,招手叫他過來:“給你妹妹賠罪。”


    董威在過來之前跟老爺子將條件:“您可不能動手,我皮糙肉厚倒沒關係,我是怕您給氣出好歹。”


    董老爺子麵色一沉:“別廢話。”


    董威這才走過來,麵對著喬沐雨嬉皮笑臉:“好妹妹,都是哥哥不對,原諒我好不好?其實我都是為了你好,而且也是受人之托,並不想傷害你。”


    看見他,喬沐雨臉上的笑容消失,從最初她就對董威美好印象,再加上後麵的這些,就更加討厭煩感,但有老爺子在,也不好駁了老爺子的麵子,冷冷的說:“你別叫我妹妹,我當不起,我們之間談不上原不原諒,我也不恨你,因為我沒時間恨,隻希望你別再出現在我麵前,別再傷害我的家人,我在這裏謝謝你。”


    意思很明確,幾句話把董威拒之千裏之遙,董威訕訕一笑:“你這……說的我……”抓抓頭發,有點無地自容“不過,這件事我一定說清楚。”


    董老爺子也看得出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很深,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融合,隻是他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這麽生分總歸不好,董威想解釋,便讓他解釋,或許能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情分:“你說。”


    董威看著喬沐雨:“我確實受人所托,卻不是你想的那個人,而是你身邊的人,盛一倫。”


    靜下心來想,喬沐雨也覺得疑惑,她生病的事除了她自己,隻有兩個人知道,董健在場,整個事件應該和他無關,那就隻有盛一倫。


    此時董威提到盛一倫,也就是是他把她生病的事透露給董威,這樣便合情合理了,盯著董威,她現在很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董威接著說:“他其實也是為你著想,不想你因為這個孩子,丟了自己的命,所以才找到我,要我幫他,他說,對你他下不去手。還記得上次小診所的事嗎?就是我們兩個一手策劃的,可惜被人攪了局,導致計劃失敗,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他不提,喬沐雨幾乎忘了那件事,那件事的整個過程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沉中度過,所以對那件事的認知幾乎為零,總覺得蹊蹺,感覺那裏不對,回來後也曾回想,隻是並沒有想起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也就放棄了,把那當成了一件普通的事情。


    經董威這樣一說,喬沐雨才清楚那並不是一件普通事件,而是有陰謀,有幕後的一次危險行動,她作為女主角,一直被蒙在鼓裏,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被賣了,卻不自知,不是她危險認知不弱,歸根結底是對她身邊的人太信任了,從沒想過,他會背著自己搞鬼。


    這樣一來,董威從一個罪大惡極的劊子手,搖身一變成了行使正義,拔刀相助的救世主。


    喬沐雨在心裏呸呸幾聲,臉上卻不動聲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董威對著她這副淡然的表情,有些摸不清頭腦,眨巴一下眼睛:“這就完了?”


    喬沐雨不說話,董老爺子陰沉著臉,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要不呢?你還想她好好謝謝你?”


    董威才意識到是他想多了,就憑自己剛剛做的那些,喬沐雨還能這麽鎮定的和他講話,沒破口大罵,他就該很知足了,當著父親的麵,她就算罵他一頓,他也不敢把她怎樣,從她的處事看出她的修養,他還期待什麽“沒那個打算。”


    董老爺子看得出喬沐雨對董威芥蒂極深,為了不讓她生氣,吩咐道“帶著你的人馬上離開這裏。還有,我不止一次說你,不要這麽大張旗鼓,不就是不聽,總喜歡搞這種拍場上的東西,小心有一天把自己害了。”


    董威嘿嘿一笑,退出門去,他也懶得摻和他們的認親,反正喬沐雨已經恨上他,他也不想有這個妹妹,兩看兩相厭,不如永不見!


    董健帶著老爺子突然出現,喬沐雨已經猜出他們的來意,此時身體也有了些力氣,便揭開被子,起身下床,雖為父女,卻和陌生人一樣,這樣坐在床上交談,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董健本想阻攔,卻被她推開,對他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雙腿下地,移到靠窗的小沙發上坐下,望著董老爺子開口道,“謝謝您來看我,本來是該我先去看你您的,可是我這身體不爭氣。”


    董老爺子溫和的一笑,“就不用說這些客套話了,咱們是父女,並不是外人。”然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快生了嗎?”


    “是。”喬沐雨點頭,一隻手很自然的撫摸著隆起的地方,臉上呈現出母性特有的光芒“還有兩個多月。”


    董老爺子看她這樣,便想起她母親在懷她的時候,也是是這樣幸福滿滿的樣子,不免心酸,也並不會因為自己馬上做外公而歡喜,反而倍感沉重,卻還是努力保持著輕鬆,“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早產兒存活的先例很多,現在剖腹產,把孩子放進保溫箱,而且你的病也可以得到治療,可以說是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


    對他會這樣說,喬沐雨早有預料,所以不吃驚,也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是很堅決的搖頭,“有存活的幾率,也有很多夭折了不是嗎?我賭不起,也不想賭,因為機會隻有一次,我不能因為猶豫而浪費。”


    董老爺子沒想到她會如此堅決,連考慮都不想考慮,就直接否定,這執拗的性子像極了她媽媽,認定的事,就會一條道走到黑,很棘手,他也曾這樣束手無策。


    董健在一邊直搓手,“小雨,咱們能不能別這麽固執,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你考慮一下,別想都不想行不行?我可以保證孩子一定沒事,如果真出了事,我把我的命給你。”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相比兩個人的焦灼,喬沐雨反而輕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留著你的命用處很多,你作為我孩子的舅舅,要保護我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長大,我也要把我丈夫的命保住,所以我把他們父女兩的命都交到你手裏,你任務艱巨的很,別動不動就說把命交給誰的話,就算蕭靜秋那丫頭也不行。”


    喬沐雨說的輕鬆,卻字字句句都戳在董健心窩上,他奇怪,世界上怎麽可以有這麽傻的女人,他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麵對喬沐雨的堅持,父子倆的言語顯得那麽蒼白無力,董老爺子也是個固執的老頭子,以前沒見到真人,隻是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還有個女人,如今見到了,就活生生在自己麵前,告訴他,她一心赴死,他堅決不接受,他一定要阻止,“你媽媽是拚死保住了你的命,你怎麽可以這麽輕言放棄,這樣做,你對得起她嗎?”


    董老爺子以為喬沐雨會斟酌一下,沒想到她脫口而出,似乎對這個問題,早就考慮了很久,“她是因為保全我,而我也是為了我的保全女兒,這樣說起來,我們母女兩個的命運還是出奇的相同,這樣也好,免得她一個人孤單,我正好下去陪她。”


    董健有些急了,“你這丫頭說的什麽話,看把我們急的,你就別玩笑了好嗎?”


    董健突然覺得董威的做法沒錯,而且有效,總比這樣白白費口舌來的痛快,連他都想效仿他那樣做了。


    董老爺子再次想法說服,“我們父女剛剛相認,還沒好好相處,你就忍心,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喬沐雨神情微微一怔,也隻是片刻的怔愣,這句話對她有觸動,然而董老爺子說得好,剛剛相認,談不上感情深厚,不能割舍的地步,失去也確實會心痛,但是那一點痛,也隻是幾天,幾個月,或者是一年半載,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會持續很長時間,所以,慶幸隻是剛剛相認。


    老人雖不曾養育自己,卻是給了她生命的人,他與母親的那些恩恩怨怨,她不想了解,也沒時間去了解,即賦予生命,她就該感恩,站起身,對著老人就是深深一恭,“給你造成的難過,我隻能表示抱歉,看來我們父女也隻能是一麵之緣,您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人吧。”


    董老爺子沒想到她會這樣,對這一恭,反而覺得受之有愧,對不起她母親,害得她不能在父母麵前承歡膝下,更不曾養育,讓她受了不少苦,忙站起身,將她扶起身,“孩子,你別這樣,我受之有愧啊。”


    喬沐雨直起身,笑著說,“我知道你們的用心良苦,都是為了我好,所以你們的好意我收下了,你們也盡力了。接下來,還是懇請你們尊重我的意見。”看向董健“哥,你幫幫我達成心願。”再看向董老爺子“爸,我很幸福,並不覺得難過,這才是我想要的,所以請支持我。”


    父子倆互相看看,還能說什麽?肚子裏可用的辦法已經窮盡!


    董老爺子叱吒風雲一輩子,無所不能,在再難的問題上,都不曾皺一下眉頭,不曾退卻,唯獨在麵對兩個女人的時候,他才束手無策,一個是那個他深愛的女人,另一個就是他們的女兒。


    董老爺子痛惜的看喬沐雨片刻後,對著董健揮揮手,絕然的轉身,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都說人老了就會心軟,會容易感傷,看來沒錯,董老爺子是條硬漢,心也硬,一輩子不知道多少次麵對生死,總能從容淡然,而如今麵對喬沐雨,他卻做不到那樣,幾次淚水在眼睛裏打轉,卻被他硬生生逼回,不敢再逗留,也不想說寬慰的話,是怕吼不住自己,在兒女麵前暴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麵。


    董健看著喬沐雨有些擔心,“你自己可以嗎?”


    為了避免他擔心,喬沐雨笑著說,“我很好,你快去吧。”


    董健還是不放心,隻是又不能不管老爺子,想到家裏還有秦嫂照應,便叮囑道,“我送老爺子回去,你上床休息,有什麽事記得打電話給我。”


    喬沐雨點頭,“知道了。”


    董健這才離開,大步追出去,老爺子已經穿過院落,身在門外。


    爺倆坐上車,董老爺子側目望一眼院落中的小樓,對董建說,“把那小子給我帶來,我倒要看看是怎樣一個人,能讓我的女兒甘願為他犧牲自己。”


    董健聽出他口中的小子是指盛博彥,明白老爺子心裏有火,對喬沐雨無計可施,也隻能衝著罪魁禍首去,隻是把盛博彥找去,又能怎樣?他是喬沐雨甘願給心的人!隻得好言規勸,“老爺子,您消消火,他不見也罷,沒用處的。”


    董老爺子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才是當事人,作為男人,小雨的丈夫,孩子的父親,他一句話敵得過我們的千言萬語,這個時候他在哪裏?”


    董健由不得歎息一聲,“您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如果能這樣做,我也不會把您搬出來,就因為這裏的事很複雜。”


    “有多複雜,說來聽聽。”


    “最大的難題就是,小雨一直瞞著盛博彥這些事,她生病的事,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其他人都蒙在鼓裏,她一再叮囑,不許讓盛博彥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她就會消失,讓我們再也找不到她,所以說很棘手,她的態度很堅決,您也看到了,一旦我們違背了她的意願,她說得出,就做得到。”


    這樣說來,確實是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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