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棗兒揉了揉眼睛,方才她依稀看到在那麵牆邊,站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但一眨眼,又不見了。


    眼前的街景像起了霧氣的鏡頭,模糊看不清,甚至漸漸扭曲,趙棗兒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撥開迷霧,但隻是一眨眼的功夫,街景又恢複了原樣。


    ——不對勁。


    很不對勁。盡管距離上一次見鬼已經時隔多年,但趙棗兒的身體有本能的反應,她能感覺到,附近有什麽東西存在。


    “可喜?”


    “可喜是你嗎?”


    趙棗兒試著呼喚趙可喜,但無人應答,寂靜的空氣像瀕臨破碎的玻璃,壓迫著她本就緊張的神經。


    “……怎麽回事?”趙棗兒握拳,用手背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突然,一股寒氣從尾椎骨往上爬,激得趙棗兒一顫,往後退了一步,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


    她沒有感覺錯——有什麽靠近她了。


    趙棗兒此刻反而冷靜了下來。臨危不亂是趙棗兒最大的優點,加之理性的思維,熟識趙棗兒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個很冷靜的人。


    趙棗兒先是調整位置,很快便發現邁克拍的四張街景圖都是在這個街口。趙棗兒有些後悔,早知道應該問問邁克,拍這條街景做什麽。


    糾結了足足一分鍾,趙棗兒摸了摸脖子上的守命珠壯膽,而後走到那麵外牆下,站在方才鬼影站著的地方,再向四周看去。很快她便發現了,靠外牆最近的2幢居民樓的四層,左邊那戶的玻璃上,有一層奇怪的黑色陰影,像一個符號,又像是糊了什麽東西。與整幢樓都是淡藍的玻璃相比,看起來十分顯眼。


    趙棗兒打開手機相機,拍照後將圖片放大,發現是一個“鎮”字形符號。——鎮?趙棗兒對著手機沉吟,她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個圖案。


    “她發現我們了?”吳浩霆退開一步,但目光依舊放在趙棗兒身上,“不應該吧,這種綠色玻璃應該看不清我們吧?”


    莊祁也拿不準趙棗兒是否發現他們了,而姚甜,卻準確地與他對視了,甚至衝他笑了一下。


    “她在拍什麽?”吳浩霆還在糾結。


    “不知道。”莊祁回答,但他清楚,不能放任姚甜不管。


    姚甜身上的怨念已經開始具形化,變成縈繞在周身若有若無的黑色霧氣,姚甜極有可能變成傷人的惡靈,甚至可能已經變成了惡鬼。


    莊祁轉身朝外走,險些與匆匆跑進來的小程撞上。


    “怎麽冒冒失失的?”吳浩霆訓斥。


    “老、老大,你快來看,這個姚甜,有問題!”


    吳浩霆皺眉,與莊祁對視一眼,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因為姚甜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采集證據的任務沒有那麽繁重,加之先前姚甜家被闖了空門,小程幾人便把搜查的重點放在了研究姚甜個人情況以及她的人際交往上。在檢查姚甜的個人物品時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直到小程發現了浴室裏的鏡子是可以打開的。


    在鏡子後麵有一個不大的小空間,鏡子起了櫃門的作用,裏頭居然供著一個小小的香案。巴掌大的香爐,裏頭是燃盡了的香灰,櫃子深處則貼了一張神像,底端寫著“財神”二字。但整張畫像呈現灰黃色,截然不似尋常的財神像。


    “莊哥,你看......?”小程緊張地看向莊祁,他跟了吳浩霆兩年,早知道莊祁是什麽角色,本身家裏信佛的小程對莊祁奉若神人。


    “不是財神。”莊祁直接伸手把那張紙撕了下來,“市麵上沒有這樣的財神畫像,你們看,這畫像的眼神淩厲,頭戴高帽,說是財神,卻與閻羅的形象更為貼近。”


    “她、她、她供了個閻王爺?!”小程倒抽一口涼氣。


    “不用緊張,”莊祁溫和地笑笑,“這種名不符實、不知所雲的畫像沒有實際作用。”


    小程鬆了口氣,惹得吳浩霆敲了他一個爆栗,“瞧你這膽兒!整天咋咋呼呼的。”


    “老大我錯了。”小程撇了撇嘴,忍了忍又嘀咕道:“那這姚甜也肯定有問題,在家裏供這麽個玩意兒。”


    吳浩霆一瞪眼,“查死者的人際關係了嗎?”


    “還沒......”


    “那還不快去。”吳浩霆作勢要再敲。


    小程一縮脖子,跑出了浴室。


    浴室裏隻剩下吳浩霆和莊祁,吳浩霆憑借直覺道:“這裏會不會也有個‘鎮’字符?”


    “十之八九。”莊祁取出香爐,把裏頭的香灰倒進水池裏,果不其然,在裏頭發現了一張疊起來的三角形符紙,上頭有一個“鎮”字。


    莊祁把符紙放在鼻尖下輕輕嗅了嗅,有一股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奇怪香氣。循著這股氣息,莊祁在腦海裏構設出一個人影,試圖側寫符紙主人的模樣,但最終隻是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側影,連性別都無法判斷。


    莊祁的臉色稱不上太好,此事不單棘手,對手也很是強大。


    把香爐隨手放在一邊,莊祁衝回臥室,但街上已經沒有了趙棗兒的身影。


    “人呢?”吳浩霆也吃驚,怎麽一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要不要先把她控製住?”


    莊祁示意他別急,“讓人盯著她吧,不要輕舉妄動,如果她真會些什麽手段,你們也應付不來。”


    莊祁說著,一邊往外走去。


    “你去哪?”


    “去找姚甜。”


    ——————*****——————


    趙棗兒在那麵牆下站的那片刻,已是盡了全力,這條街比別處冷清很多,趙棗兒裹緊了圍巾,繞回美麗花園的正門。


    一直守著的那些記者依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趙棗兒看了一圈,沒有熟識的人,想了想,便回了編輯部。


    何梅像是料到了趙棗兒會一無所獲,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下班前給了趙棗兒加了兩份報表。


    等做完報表,已經九點多了。幾乎一天沒吃東西的趙棗兒摸摸肚子,歎了口氣。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隻有她一個人,但這聲歎氣卻得到了回應——一個細細的女聲似乎有意模仿趙棗兒,但本該疲憊沉重的歎氣裏居然多了幾分趣味。


    趙棗兒警覺地四處張望。


    是她太緊張了嗎?趙棗兒勸自己不要疑神疑鬼,卻也不敢再一個人加班,飛快地離開編輯部。一整天下來,身邊有什麽東西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有時候還不隻一個,“它們”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在她麵前,有時候在她身後,趙棗兒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


    這樣的感覺,快要逼瘋她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本來就是個瘋子。


    租住的公寓距編輯部不遠,環境也不錯,但要穿過一條幽暗的小路。


    趙棗兒一如既往地悶頭快走,不留神撞上了一個人。


    對方吃痛地哼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趙棗兒連忙道歉。


    “沒事沒事。”被撞的姑娘聲音很好聽,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長相清秀,看起來與趙棗兒差不多年紀。


    趙棗兒覺得有些奇怪,這麽明顯的顏色,她方才怎麽沒看見呢?


    “我手機掉了,你能不能幫我找找?”那姑娘似乎很是著急,“這裏太黑了,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趙棗兒沒有一絲懷疑,加之撞到人的愧疚,她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一邊陪著那女孩找,一邊替她出主意。


    “你用我的手機給你的打個電話吧。”


    “我靜音了。”


    “啊,那你有印象掉在哪了嗎?”


    “嗯——應該就在這附近吧,從方興路過來時我還拿著呢。”


    “那往方興路走吧,也許掉在路口了。”


    “好啊,真是太謝謝你了!”那女孩很是感激,“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叫什麽名字?”


    “趙棗兒。”趙棗兒有些不好意思,卻也真心喜歡對方開朗的性格。


    “棗?很有趣名字啊。”女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白色的衣服襯著她白淨的臉,顯得有些蒼白。


    “我叫姚甜哦。”


    趙棗兒跟著笑了笑,壓抑了一天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緩解,“姚甜,你也住在附近嗎?”


    姚甜搖搖頭,“我住在城東,今天有事才過來這裏,本來都要回去了,沒想到手機掉了。”姚甜說著,衝趙棗兒俏皮地眨眨眼,“今天是立冬,應該吃好吃的呀,冰箱裏一堆食材等著我呢,我還泡了銀耳,明早可以吃銀耳羹。”


    同樣獨居的趙棗兒從姚甜的話中感受到了滿滿的活力,“我也很喜歡銀耳羹,早上很是養生。”


    姚甜噗地笑了,“養生?現在90後都是老人啦。”


    “是嘛。”趙棗兒回應,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個手機。


    “誒?姚甜,那是你的嗎?”


    “不是。”姚甜似乎遲疑了一下,“不是我的手機。”


    趙棗兒撿起手機,按亮屏幕,出乎意料的是這把手機竟然沒有鎖屏,趙棗兒打開通訊錄,裏頭有幾個號碼,趙棗兒擺弄著手機,“姚甜,我們打個電話吧,看看能不能聯係失主。”


    姚甜沒有回答。


    趙棗兒疑惑地抬起頭,但幽暗的小路上,隻有趙棗兒一個人,根本沒有姚甜的身影。


    角落裏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姚甜?”


    一個佝僂著背的男人走出來,手裏一把短刀,明晃晃的刀尖向著趙棗兒。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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