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還是黴運當頭?


    趙棗兒這還是第一次遇上持刀搶劫,當然,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上一次,她的不普通,注定了她遇上的是連環搶劫案的犯人。


    銀白的刀身反著銀白的光,趙棗兒不禁退後一步。


    “不準動!”男人戴著帽子和口罩,刻意壓低了聲音,“把電話掛掉!”


    趙棗兒緩緩放下撿到的那部手機,男人卻突然暴躁:“我讓你掛掉電話!聽不懂嗎?為什麽你們都聽不懂我的話?”


    趙棗兒被嚇了一跳,縮了下脖子,掏出自己的手機示意自己沒有打電話。眼前的這個男人好像有精神上的問題,也可能有妄想症,趙棗兒心裏憋得慌,聽說瘋子殺人不犯法。


    男人則狐疑地打量趙棗兒。


    “——條子?”


    利用放在地上的手機引誘行人落入他的陷進是他一貫的手段,但是今晚順利得過了頭,這個女的似乎一開始就在找什麽東西,男人躲在暗處觀察了很久,看到趙棗兒一直自言自語,對著空氣說話,有些滲人。


    趙棗兒把頭搖得飛起。


    “把頭發撩起來。”男人揮了揮匕首,示意趙棗兒把耳朵露出來,他想看看趙棗兒是否帶著無線耳機。


    趙棗兒有些不自在地撩開頭發,露出左邊的耳朵。


    “右邊呢!”


    趙棗兒遲疑地緩慢動作,男人卻誤會了,篤定趙棗兒就是警察,猛地朝趙棗兒一撲:“我殺了你!”


    趙棗兒猝不及防被撲倒,後腦勺狠狠磕在地上,頓時眼前發黑,意識不清時她看到了姚甜,忍不求救:“救我!姚甜!”


    刀尖懸在半空,男人驚疑不定地回頭張望,但幽深的暗巷裏,空無一人。


    “你是誰?!”


    男人把刀尖壓在趙棗兒脖子上,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冰冷的殺氣讓趙棗兒急速清醒,但男人的語速又快又急,絲毫不留給趙棗兒辯駁的餘地:“你怎麽認識她的?啊——你們認識,所以你來替她報仇,對不對?”


    男人此時已經看到趙棗兒的右耳裏沒有無線,但他為自己的合理推斷感到滿意,趙棗兒掙紮著搖頭否定,男人卻露出一個有些歉疚的、又懷著興奮的表情:“我不是故意要殺她的!她不乖!不配合!你知道之前的那些有多乖嗎?”


    趙棗兒的五指在地上耙著,劃出數道指痕來,但她不敢用力去推犯人,她的脖子已經被鋒利的刀刃壓出一道血痕了!


    “你會不會乖?”


    趙棗兒點頭。眼淚不停流下來。


    男人的表情扭曲,但更為可怕的,是從他肩頭,突然探出姚甜的臉,麵無血色,神情僵硬,空洞地盯著趙棗兒,說:“不行。”


    啊啊啊——


    趙棗兒在心裏無聲地咆哮,克製不住地劇烈掙紮起來,男人感到吃驚,手中的匕首刺啦劃開了趙棗兒的皮膚。


    趙棗兒胡亂揮手拍打,掙紮中狠狠拍打著男人的肩膀,一瞬間有什麽燙了趙棗兒一下,劇烈地疼痛襲來,從手心貫穿到胸口,讓她幾近昏厥。


    男人身體一僵,倒了下去。


    姚甜直起身子,有些驚奇男人肩上的燈被趙棗兒拍滅了。她蹲下來,推開壓在趙棗兒身上的男人,仔細打量趙棗兒脖子上發光的珠子。


    小小的黑色珠子發出淡金色的光,暖暖的,像火一樣。姚甜被它吸引,忍不住伸手去摸,手中傳來的溫暖觸感與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她用力一扯,珠子卻碎了,在手心裏化成了灰。


    “姚甜......?”


    “謝謝你哦。”姚甜說道,但笑意沒有直達眼底。


    趙棗兒聽不清她說什麽,隻覺得渾身冷得厲害,昏迷前一秒,她看到一個男人走近。一雙長腿,身形修長,穿著合身的大衣,臉上帶著淺笑,在淩冽的寒冬裏像一陣春風。


    趙棗兒閉上眼的那一刻想:好帥啊。


    姚甜轉過身,麵對莊祁一點兒也不緊張,下午的時候她就發現莊祁可以看見她了:“警察?”


    “捉鬼人。”莊祁答。


    “捉我?”


    “除了你,這裏還有別的鬼嗎?”


    “你要怎麽捉我?”姚甜似乎感到新奇,歪著頭疑惑的樣子很是可愛。“像電視劇裏的那樣?有個什麽工具之類的?”


    姚甜發問著,突然一揚手,劫犯的匕首便騰空而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莊祁飛去,但莊祁不知做了什麽,那匕首竟在他麵前停下了,不到一秒,匕首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後退,以刀柄撞向姚甜,並貫穿了她的身體。


    這是有實感的痛。姚甜捂住胸口,開始感到害怕。


    “我是被害死的,我不該這麽年輕就死,你知道的啊,我也是無辜的!我是被害死的,我不該死——!”


    “你無辜嗎?”麵對越來越激動的姚甜,莊祁依舊淡定,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三角形的“鎮”字符,“這東西,你認識吧?”


    姚甜身形一僵,表情有一刻的扭曲,但她沒有說話。


    “這是什麽?”莊祁繼續問。


    他慢慢逼近,姚甜也小步退後,意想不到的是,姚甜周身突然爆出強烈的森森鬼氣,黑氣翻湧,如雲霧滾動,她五指一抓,淩空提起了男人的魂魄,就要往嘴裏送!


    莊祁暗暗心驚,伸手虛空一按,把男人的魂魄按回肉身裏,又反手一揮,一道無形的風化成囚禁的牢籠,把姚甜困在其中。


    “你最好說實話。”莊祁加重了語氣。


    那道風裹著姚甜,順著風的流向隱隱有金色的字符顯現,而後化成了一道道符咒,圍成圈,似鎖鏈一般捆著姚甜,符咒金光四射,伴隨著小聲的低吟。


    ——這就是莊祁的驅鬼術,大部分時候,無需任何法器,心念一動,道法自來。


    “我......”


    姚甜感到渾身被針刺般的疼痛,她眼睛一眯,似乎看見了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父母,他們縮在擁擠的火車上奔赴而來,歲月已經花白了他們的頭發,等他們來到f市,看到女兒小小的蝸居,知道女兒淩亂的生活,會是怎樣的悲痛心碎?


    姚甜哭了。


    她隻是覺得生活太累了,所有的辛勤打拚並沒有得到回報,所以她才動了歪腦筋,想走捷徑。


    ——但向來,所謂的捷徑就是最長的彎路。


    低沉的男音靡靡,姚甜用力掙了掙,符咒圈卻縮得更緊,姚甜看向莊祁,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憤怒和不甘扭曲了她原本的模樣:“你這是在渡我?”


    莊祁沒有回答,運用這樣的術法需要全神貫注、心無雜念。


    姚甜仍繼續說著:“他會有什麽下場?會不得好死嗎?”


    莊祁依舊沒有回答,姚甜不甘,拿言語激他:“你別假模假樣的裝高人,方才若不是你一直躲著,那女孩現在也不會昏迷不醒。你看,她肩頭的火,也要滅了呢。”


    吟咒聲突然有了片刻的停頓,莊祁分神了,他抬眼去看昏迷不醒的趙棗兒,她肩頭的生命之燈漸漸發白,隱隱有熄滅的趨勢。


    ——這不應該,莊祁先前在趙棗兒身上看到的是極強的生命力,還有金光紅光交織的綿延福澤,怎會突然變成這般衰敗之態?


    姚甜看到了突破口,試圖掙紮逃出,原本被克製住的鬼氣又開始蠢蠢欲動,她的眼睛慢慢變成猩紅色兩道血淚順著臉頰滑下來,她周身的鬼氣幾乎要衝破莊祁設下的禁錮。


    莊祁連忙集中注意力,催動心符,收緊了風的包圍圈,把姚甜牢牢困在其中。


    “啊——”姚甜發出嘶吼,鬼氣翻騰,從她身體裏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出,卻不再衝擊束縛著她的風,而是一層一層把姚甜緊緊裹在其中,像是要把她淹沒。


    莊祁緊繃著臉。姚甜心有不甘,懷有恨意,當為怨鬼,但短短一天,姚甜怎會積蓄有這般強大的怨念?還有姚甜方才淩空剃魂的手法,她當真是一個普通女孩嗎?


    姚甜的腹部突然紅光一閃,盡管隻有一瞬,莊祁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個“鎮”字!


    ——不妙!莊祁直覺不對勁,揚手甩出一張符,然而符紙還未到姚甜近前,那團鬼氣突然爆開,震碎了莊祁設下的風圈,金光湮滅,黑氣散去,姚甜也消失了。


    四周再沒有姚甜的氣息,莊祁靜靜等了一會兒,確定姚甜“自爆”了。


    是自爆,還是被那個“鎮”字消滅的呢?莊祁想起下午在姚甜家進行側寫時看見的模糊人影。


    無疑,有人要姚甜閉嘴。


    莊祁長出一口氣,這件事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卻沒能得到一絲有用的線索,不得不讓人鬱悶。


    快步走到趙棗兒身邊,莊祁仔細查看她的情況,雖然昏了過去,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莊祁重新看了看趙棗兒肩上的燈,發現了一絲端倪。


    “原來是個天生命輕的......”莊祁托著趙棗兒的腿彎把人抱起,奔出巷子後徑直往最近的醫院去,路上他還不忘聯係吳浩霆去處理那個劫犯。


    醫院裏也有不少鬼,看到莊祁後都主動避讓,莊祁倒也無心管它們,抱著趙棗兒進了急救區。


    “她在路上暈過去了,我碰巧路過。”莊祁隨口扯了個謊。


    “放在這裏,請讓病患平躺,去前台辦理手續......”


    醫生、護士圍著趙棗兒開始急救,本想直接離開的莊祁隻好翻出趙棗兒的證件去掛急診,再回到急救區時,搶救已經結束了,趙棗兒因為驚嚇過度和腦震蕩而昏迷,脖子上的傷並不嚴重。


    莊祁不禁鬆了口氣,姚甜的指責他其實無法反駁,他確實是故意不出手,試圖試探趙棗兒的能力。但事實證明,他的猜測錯了。


    “抱歉。”莊祁對著對著昏迷的趙棗兒輕聲說,半晌,莊祁又道:“生日快樂。”


    為趙棗兒掛號時莊祁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的出生年月,職業習慣使然,莊祁瞬間推算出趙棗兒出生的那天正好也是立冬。


    看著趙棗兒的各項體征趨於平穩,莊祁離開了醫院。


    吳浩霆抓獲了連環搶劫案的犯人,但就在當晚,該名犯人猝死在收押室中。連環搶劫案雖然告破,但神秘的“鎮”字符紙依舊沒有頭緒,趙可喜的案件也陷入了僵局。


    莊祁頂著夜色,漸漸隱於繁華的都市中,而醫院裏的趙棗兒,睡得並不安穩。


    冬,終也,萬物收藏也;立,建始也。立冬後,冬季正式來臨。草木凋零,蟄蟲休眠,萬物活動趨向休止。人類沒有冬眠之說,但到了近現代,愈發向不眠不休的方向發展。


    高樓林立,舉目繁華,隻是人心越來越空洞。


    ——有什麽,正在悄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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