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姐,你潑了我一身狗血,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王朗咄咄逼人,語氣不善。


    趙棗兒抬頭掃了一眼,又低下頭,絞著手指,辯解道:“那不是狗血......”如果是真的狗血,你絕對會感謝我的!


    趙棗兒在心裏腹誹,不再抬頭,害怕與林山奈對視,害怕林山奈又控製她說出奇怪的話。但是林山奈似乎變得“溫順”了許多,軟軟地趴在王朗身上,像是依附著他生長的藤蔓,沒有了先前可怖的攻擊力。


    王朗很是暴躁,眼神陰鷙地瞪著趙棗兒,惡聲惡氣地翻舊賬:“趙小姐,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幾天前在醫院的事吧?”王朗似乎忘了當時瘋狂自殘的人是他自己,指著趙棗兒對神筆的警察說:“這女人是個瘋子,她有精神病!”


    趙棗兒緊緊抿著唇,手指順著褲子上的紋路,假裝自己聽不見,來掩飾自己的心慌。


    王朗依舊趾高氣昂,趙棗兒的不抵抗,反而助摩挲長了王朗的氣焰,他一拍桌子,開始拚爹:“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你知道我家的醫院一年能......”


    話說到一半,突然有女警員進來把趙棗兒帶走,說有些事要單獨詢問,王朗在身後罵罵咧咧地沒說夠,趙棗兒不去理他,惴惴不安地跟著警員走進一間會議室。


    “趙小姐您請坐。”


    給她倒了杯水,女警員便出去了。不一會兒,又端來餅幹和水果,還對趙棗兒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女警員很是溫柔,讓趙棗兒受寵若驚。


    “請問,不是要單獨問話嗎?”


    女警員露出八顆牙的微笑,“請您在此稍候。”


    女警員說完就出去了,趙棗兒等了大半天,也不見問話的警官,反而是好友舒碧雲推門進來。


    “碧雲?”


    舒碧雲掃了眼趙棗兒麵前的幾盤小點心,當即一個大白眼:“你電話裏不是喪得要死嗎?怎麽好像很享受的樣子?”


    舒碧雲是趙棗兒的大學室友兼閨蜜,性格活潑開朗,家境富裕但沒有半分紈絝的架子,膽大心細,說話直接,與沉默內斂的趙棗兒截然不同。但兩人卻一見如故、頗有默契,大學畢業後也在同一座城市打拚,是趙棗兒最要好的朋友。


    看到舒碧雲,趙棗兒鬆了口氣,聞言一個白眼奉還:“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很享受?你看看,我多憔悴啊。”


    “哎,你氣色是真不好,”舒碧雲打量著趙棗兒,不由得皺眉:“怎麽回事?你為啥潑人家狗血啊?不會是你前男友啥的吧?”


    趙棗兒瞪了舒碧雲一眼,麵對熟稔的好友,她的話也多了起來:“我哪來的前男友?跟你一樣——母胎單身24年。”


    “那你平白無故潑人家狗血?”舒碧雲又氣又笑:“怨不得警察叔叔抓你。”


    “我......”趙棗兒有苦說不出,縱使舒碧雲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些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講。


    “算了算了,走吧。”舒碧雲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也不為難她。


    “不能走,說有單獨問話。”趙棗兒連忙道。


    “單獨問話?”舒碧雲疑惑:“剛剛帶我來休息室的那個女警說已經都結束了,對方願意跟你和解,也不會起訴你,讓咱倆直接走就行,還說什麽你受到了驚嚇,讓我好好安慰你。”


    “?”趙棗兒也吃驚,“那,那賠償呢?”


    出了休息室,女警員卻說王朗也不需要賠償,讓她們直接離開。


    不顧趙棗兒的糾結,舒碧雲拉著她離開了警局。


    “你還回編輯部嗎?”


    “不回,請假了。”提起這個趙棗兒很是失落,“我八成要被炒魷魚了。”


    “可喜的事怎樣了?”


    “還在調查中。”


    “好啦好啦!”舒碧雲用力拍向趙棗兒的後背,“打起精神來!反正我也請假了,走走走,今天請你吃好吃的!”


    “真的嗎?啊啊啊——我要吃烤肉!”趙棗兒眼睛“噌”地亮了。


    “走啊!”舒碧雲回以明朗的微笑。


    兩人攜手離去,晴朗的日光下是兩張放鬆而明媚的笑臉,她們身上還有青春的氣息,與任何普通女孩沒有區別,日子好像還是那個稀疏平常的日子,但過了四岔路口,她們走進人群裏,身影漸漸不見,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為何不去見她?”


    警局裏有兩人看著她們遠去。吳浩霆站在莊祁旁邊,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與他一同眺望,頗為不解莊祁的做法。“不是,還幫她私下調解——老莊啊——”


    莊祁直接揮開吳浩霆的胳膊,一聽吳浩霆的語氣就知道他沒好話,莊祁轉身往樓下走:“那個王朗走了嗎?”


    “沒,他爸領著他辦手續呢,兩人吵得厲害,不知道在吵什麽。王威臉都氣紅了。”吳浩霆跟在莊祁身後,“你剛剛在醫院?有什麽內情嗎?”


    “有。”


    “什麽?說說,說說。”吳浩霆趕緊湊過去,一身的酷勁兒被一臉的八卦打破。


    “醫院鬧鬼,厲鬼。”


    下到一層,正好可以看到王威怒氣衝衝的背影,王朗則懶洋洋地跟在一旁,他背上的林山奈突然回過頭來,警惕地看了莊祁一眼。


    “幾天前我送趙棗兒去急診的時候,醫院還很正常,但方才我發現,整個醫院都籠罩在煞氣當中,至於源頭......”莊祁眯起眼睛,“就是王朗。”


    林山奈看了莊祁一眼,迅速地扭過頭去,趴在王朗耳邊竊竊私語,王朗似乎能聽見一樣,回過頭,衝莊祁挑釁地揮了揮拳頭。


    “你去查一下王朗有沒有涉及醫療事故吧,”莊祁摘下眼鏡,掏出眼鏡布擦拭鏡片,“可能不隻一起。”


    “知道了。”吳浩霆點點頭,“那趙棗兒呢?”


    “嗯?”


    “她潑王朗狗血,就證明她看得到或者感受得到什麽吧?不如問問她都知道什麽,你既然幫她進行了私下調解,她應該不能拒絕。”


    莊祁搖搖頭。


    “為什麽?”


    “你哪來那麽多為什麽?”莊祁往停車場去,“很閑嗎?還不快點去查案。”


    “你才閑!”吳浩霆笑罵,轉身又進了警局,今天他是來拿連環搶劫案的視頻資料的,結果讓突發的這事給打斷了,險些就給拋在腦後。


    “吳警官,這是您要的,四天前方興路的監控錄像。”


    “好,辛苦了。”吳浩霆打開優盤,調出監控的畫麵,直接把時間調到夜裏九點左右。這是連環搶劫案的犯人被捕那日的監控資料,從方興路的路口,並不能拍到黝黑的巷子裏,但可以看到進出的人。


    9:26,犯人進入小巷。


    9:57,趙棗兒進入小巷。


    9:58,莊祁進入小巷。


    10:14,莊祁抱著趙棗兒離開。


    吳浩霆反複查看監控視頻,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


    晚飯後舒碧雲陪著趙棗兒回家去,趙棗兒晚飯時表現出的異樣讓她很是擔心。


    趙棗兒在心裏糾結了許久,還是請求舒碧雲留下來陪她過夜。


    舒碧雲二話不說答應了,但看到趙棗兒家裏的各種法器、香爐、還有四處都貼著的符咒,她還是震驚了。


    “棗、棗兒啊......”你不是魔怔了吧?舒碧雲徹底震驚了。


    趙棗兒牽強地笑了笑,“你坐,你坐。”


    舒碧雲看了看無處下腳的客廳,不知道該坐哪。隻見趙棗兒飛快地把地上的東西都推到一邊,清出一條通向沙發的道路。


    “你都從哪弄來的這些玩意兒?”舒碧雲隨手拿起一個造型細長的架子,“這是做什麽的?”


    趙棗兒正在撕牆上的的符咒,那些符咒也是網購的,她一口氣買了一百張,但顯然這些符咒也是假貨。


    聞言趙棗兒回頭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這裏一部分是我從我爺爺家拿來的,剩下的都是網上買的。”


    “你爺爺?”


    “嗯。”趙棗兒先前沒有明確說過爺爺的職業,她斟酌著開口,“爺爺是一名驅邪師,就是捉鬼、除妖之類的。”


    “哇——很酷啊。”舒碧雲興奮道。


    見舒碧雲沒有被嚇到,趙棗兒鬆了口氣:“我以為你會害怕。”


    舒碧雲笑笑,顯然還是當趙棗兒在開玩笑,問她:“你是不是也有什麽特殊的能力?不像啊,大學四年也沒見你露一手。”


    麵對好友期盼的神情,趙棗兒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麽本事。”


    “那你這屋子是咋回事啊?”


    趙棗兒拿著那些符咒走回沙發,坐到舒碧雲身邊,把最近發生的是說了一遍:先是可喜被害、爺爺失蹤,緊接著是遇到搶劫、腦震蕩,可以說是到達水逆時期的低穀了,不怕最喪,隻怕還有更喪的。


    “意思就是說,”舒碧雲起先不信,慢慢地表情變得嚴肅,“你看得見......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鬼”這個字一出口,屋子裏頓時冷了幾分。


    “嗯。”趙棗兒癱在沙發上,崩潰地點點頭。這樣的事情,饒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


    舒碧雲默默坐直了身體,“你拿狗血潑那個醫生,是不是他身上有什麽東西?”


    “嗯......”


    “那你這個屋子裏——”舒碧雲咽了下口水,饒是平時爽朗如她,也有點兒心裏發毛。“有什麽‘東西’嗎?”


    趙棗兒瞟了一眼在旁邊坐了有幾分鍾了的那個愛哭鬼,還有牆角裏蹲著的男人,半截身子在窗戶外的老太太,緩慢而凝重的點了點頭。


    “......”舒碧雲失聲了。


    “棗兒你別嚇我......”


    “你說好陪我睡覺的!”趙棗兒撲過去摟住舒碧雲,“不準跑!”


    舒碧雲摸摸趙棗兒的頭發,輕聲問:“睡覺時它們也會盯著我們嗎?”


    “不會。”趙棗兒搖搖頭,“我跟它們說過,睡覺和換衣服的時候都不準在屋子裏待著。”


    還能跟鬼商量的嗎?舒碧雲有些混亂了,到底是趙棗兒瘋了,還是她在做夢呢?


    “碧雲,你信我的話嗎?”


    ——一個正常人都會不信這樣的胡話。舒碧雲看著趙棗兒緊張的表情,盡力安撫她:“當然啦,我不信你信誰啊......”突然,舒碧雲感到背後一涼,好像有一隻手輕輕摸了她一下,讓她一個激靈。


    與常人相比,舒碧雲的直覺異常敏銳,她甚至在瞬息間察覺出那是隻小小的手,像個孩子。


    “棗兒,”舒碧雲表情凝重,“我旁邊有......嗎?”


    “呃......有個小孩,”是那個愛哭鬼,趙棗兒小聲道:“你壓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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