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開始,你要專心喜歡我。


    這是什麽意思?


    趙棗兒覺得腦子不夠用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半晌跟傻子似地張開嘴,發出一個單音節:“......啊?”


    莊祁無奈,拉起趙棗兒的手:“走,餓了吧?”


    趙棗兒的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莊祁的手足夠大,把她的手包住,帶著“占有”、也帶著“保護”的意味。繼大腦空白後,趙棗兒終於又一次感受到了熾烈的心跳,鼓動的心髒泵出沸騰的血液,趙棗兒臉也紅,耳朵也紅,連脖子都發紅了,使得原本淡定的莊祁也有些尷尬起來,發紅的耳尖暴露了他平靜麵容下的羞赧。


    “師父......”趙棗兒想要確認一下,便叫住了莊祁,莊祁則微微皺眉:“叫我名字就好。”


    腦海裏一瞬間閃過舒碧雲的話,趙棗兒立刻從善如流:“莊祁。”


    這不是趙棗兒第一次直呼莊祁的名字,但微妙的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嗯。”莊祁低低應了一聲。


    “莊祁......”趙棗兒又喚了一次。


    “咳,”莊祁清了清嗓子,掩飾不自然的表情,“嗯,怎麽。”


    趙棗兒搖搖頭,她本想問莊祁是不是也喜歡她,但現在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嘻嘻,沒事。”


    “怎麽有點傻啊。”莊祁揉了揉趙棗兒的腦袋。


    “莊天師~”


    “別笑了。”


    “嘿嘿,”趙棗兒也覺得自己笑得有點傻,但她控製不住揚起的嘴角,“我們去哪?”


    “去吃晚飯,你應該餓了吧?”握緊趙棗兒的手放進口袋裏,莊祁淺笑著。


    “去哪吃?我作為y市人可以給你推薦很多美食店噢。”


    “帶你去個不一樣的地方。”


    “哪裏?”趙棗兒好奇道。


    “到了就知道。”莊祁保留了一絲神秘感。


    莊祁帶著趙棗兒去了老街坊。跨年夜的老街坊很是熱鬧,還有幾分傳統廟會的感覺,來來往往的行人穿梭在明明暗暗地燈光中,街道兩邊除了尋常店鋪還有張燈結彩的小攤,做麵具、草編織、雜貨玩意兒、小首飾、捏泥人、畫糖人,隱匿在鬧市裏的傳統手工藝也看準了時機紛紛出現,趙棗兒越看越新奇。


    “沒想到老街坊這麽熱鬧啊。”沿著老街坊,走到底是一麵數米高的城牆,城牆下的小攤販吆喝不斷,寒冷的冬日因這份熱鬧變得火熱了起來。


    莊祁緊緊牽著趙棗兒,生怕被人群衝散了。


    趙棗兒四處張望著,看見穿漢服出門的妹子時還被迷住了:“太好看了!”


    或許是燈光太明亮,趙棗兒的眼睛比尋常閃亮不少,燈光在她眼裏匯成星河,而欣喜的情緒則讓她的臉頰染上俏生生的紅暈。


    莊祁從以前就覺得,趙棗兒像一隻野貓。不是家養的,而是獨立長成的野貓,有莽撞的衝勁和攻擊力,這性格在她麵對邪靈的時候可見一般,而好奇心又使這隻野貓對世界永遠抱著新鮮感,還有諸如犯懶、伸懶腰打嗬欠的時候,都會讓莊祁想起貓來。


    莫不是貓妖轉世?


    莊祁自嘲地笑笑,跟趙棗兒相處久了,想象力也變得豐富了。


    看著趙棗兒明媚的笑顏,莊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趙棗兒的腦袋。


    下意識地頂了莊祁的手心,趙棗兒心裏納悶:以前沒發現莊祁喜歡摸別人的腦袋呀,跟逗狗似的。


    “快到了。”莊祁牽著趙棗兒,停在一條窄巷前,稍加辨識了方向,便往裏走。


    不多遠的地方可見兩盞明黃的紙燈籠,仿古製的門麵,古色古香的裝潢,並不多的食客,在老街坊的熱鬧的襯托下,像是喧囂世界裏的靜止一隅。


    “鷦鷯殿?”趙棗兒一挑眉,這個名字可真是生僻啊。【注:鷦鷯(音同:交、廖)】


    有些驚豔地看了趙棗兒一眼,莊祁知道這兩個尋常一般遇不到:“知道鷦鷯?”


    “趙蕤的詩,‘三尺氍毹八尺招,一國國醫任鷦鷯’,偶然接觸過,鷦鷯的注解是一種小型鳥,也有說是指嚼口舌搬是非的人,”趙棗兒把上學時的老本都翻出來了,但還是疑惑不解:“為什麽要取名鷦鷯呢?”


    莊祁輕輕一笑,“鷦鷯是很喜歡說話的鳥,而且很自戀,所以就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


    趙棗兒眨巴眨巴眼睛,所以飯館的主人是一隻鳥?一隻鷦鷯?


    “我聽到有人說我壞話啊。”從門口緩步走出一個年輕男子,個頭不高,麵目清秀,隻是一臉不高興,像叛逆期的少年,看到莊祁和趙棗兒,有些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拉著手?拉著手?哥——!莊先生帶著女人來了!”


    少年一嗓子又喊出來一個男人,看起來比少年年長不少,頭發留長了在腦後紮成一股,眼睛狹長,像精明的狐狸。


    男人不露聲色地行了一個古禮,朝莊祁和趙棗兒問候:“莊先生,裏麵請。”


    少年一臉開朗地想說什麽,接結果被男人支使開了。


    趙棗兒有些猶疑,她從未聽說過y市還有這麽一個地方,而且她能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隻是莊祁看起來很自然,與老板也很是相熟。而鷦鷯殿裏別有洞天,不像門麵看起來的那樣小,男人在前麵領路,徑直往樓上走。


    “您說您要來,我特地備了好酒好菜,希望能合趙小姐的胃口。”


    “謝謝。”趙棗兒道謝,輕輕拽了拽莊祁的袖子:“我們已經爬了四樓了......”她記得在外麵看的時候,飯館隻有兩層高。


    “外頭布置了結界,尋常人看不到鷦鷯殿的全貌。”莊祁解釋,讓她安心:“來鷦鷯殿用餐的,也絕不會有普通人。”


    莊祁的話正好解了趙棗兒心底最深的疑慮,不論是領路的老板,還是方才的少年,還有店裏的一些食客、夥計,趙棗兒都覺得不是人,隻是他們都人模人樣,氣息也絕非鬼崇,一時間讓趙棗兒摸不著頭腦。


    “鷦鷯殿給六界萬物都提供一個閑地,但所供的食物大多功效非凡,凡人難以消受,等級太低的仙、修煉不夠的怪、尚未成型的妖......皆承載不起,故而在慎巷外,有第一道結界,而在鷦鷯殿外,則是第二道結界,趙小姐天資不俗,能看見二層,已讓白某驚歎。”老板語氣舒緩溫和,猶如清風拂過明月,讓人有些迷醉。


    到了第五層,他們便沒有再往上走了。


    白老板從始至終都站在靠近莊祁的地方,對莊祁表現出絕對的尊重,做了個請的手勢,白老板推開了包廂的門。


    門內是回廊,說是屋內,更像屋外,雕欄玉砌的古風遊走在每一處,正中擺著方方正正的小榻,兩邊各布置了一個紅色雲錦製作的小墊,而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矮欄外的一方池水,池上飄搖著星星點點的藍粉色蓮花燈。


    白老板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趙棗兒則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才撲到矮欄邊上,看著頭頂漆黑如墨的天空,又看了看延伸出去的廣闊的池麵,半晌才組織好語言:“這、真的是五樓?”


    不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室內,更奇怪的是,空氣中的風微涼,可以聽見夏蟬輕輕鳴響,粼粼的水麵最具有夏夜的氣息,趙棗兒裹著羽絨服,登時覺得熱了起來。


    “是,也不是。”莊祁脫去大衣,坐到小榻邊,拎起桌上的玉壺倒了杯水,先放到了小榻的另一邊,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趙棗兒也褪去羽絨服,坐到小榻的另一邊,“是幻境?”


    莊祁搖頭:“是吃飯的地方。”


    “什麽嘛。”趙棗兒假意不滿,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清冽又順滑的口感在味蕾上炸開,有些不敢置信地重新端詳茶杯裏透白的茶湯,“這是茶?”


    “不是。”莊祁笑笑,“這不是茶杯,是酒杯,裏頭的也不是普通的酒,是瓊漿。”


    “喝了可以成仙的那個?”趙棗兒驚訝。


    “隻是能增強體質而已。”莊祁道:“而且這東西不能多喝,一次一杯便差不多了。”


    趙棗兒聞言揭開玉壺的壺蓋,裏頭果然空空蕩蕩,想了想憋出一個比較恰當的比喻:“所以今天是來進補的?十全大補丸十全大補湯十全大補菜?”


    “就是頓飯。”莊祁被逗笑了,忽而問道:“你想成仙嗎?”


    “不啊,做人就挺好的了。”趙棗兒毫不猶豫地否定,然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之前你收我為徒,我還以為我真的會變成天師呢。”


    “做天師不好嗎?”


    “不是不好,隻是我不合適吧,除了能看見鬼,我也沒有特殊的能力,共情有時候作用太強,反倒讓我不舒服,而且爺爺說我的體質太危險了,隻是守命珠已經丟了......”


    “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趙棗兒雙手支著下巴靠在桌上,一雙大眼睛裏映著對麵的莊祁,忍不住又露出傻乎乎的笑:“有你在我很安心啊。”


    一直被表白的莊先生有些負荷不住了,卻不回避趙棗兒的目光:“我所能想到最漂亮的地方就是這裏,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當然喜歡啊!”趙棗兒偏頭看向池麵上的景色,陶醉地看了很久,“但或許是出生在立冬的關係吧,我更喜歡冬天。”


    “喜歡雪?”莊祁想起來趙棗兒在莊家時很喜歡庭院裏的景致。


    “嗯。”趙棗兒點頭,“你喜歡什麽?”


    “喜歡你。”莊祁麵色平靜地告白,看著趙棗兒頓時紅得像蝦一樣的臉,滿足地笑了。


    “那就落場雪吧。”莊祁道。


    隻見莊祁一揚手,丟了什麽出去,慢慢地,天上飄下了雪花。純白的,一點一點打著旋兒降落。池麵漸漸凝固,雪很快堆積了一層薄薄的銀白。


    趙棗兒自顧賞景,不多時莊祁起身出去了都沒有留意。


    “莊先生。”白老板再門口等候已久了。


    “噓。”莊祁示意他小點聲,不要驚擾了屋裏的人。“你怎麽看?”


    白老板眉頭緊鎖,搖了搖頭:“燈將滅,人將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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