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肩上的燈不同凡人,你可瞧出端倪?”


    白老板稍加思索,才道:“肩上三燈,民俗有傳,左右各一,寶蓋另立,然傳言非實,此三燈皆在右肩,一為氣、二為命、三為運,常人燈黃,其光似日,繈褓黃口如初升太陽,弱冠、而立,則是正午的太陽,而遲暮則如夕照。莊先生的三盞燈皆為金黃色,光芒甚似金烏,且長久不衰,命理氣運皆非常人能比......”


    “不要說我,說說她。”莊祁輕車熟路地拐進隔壁的茶室,在黃花梨的木椅上坐下,示意白老板與他相對而坐。


    白老板也不推辭,“趙小姐肩上三燈,一為淡黃,二為靛青,三為虛白,此氣運白某不曾見過,然白某有幸聽過這樣一則說法:趙天應的《鬼卷》中曾有過記載,趙家出奇女,肩火青藍飄忽,靈體難相契合,為鬼魅奪舍之上選、精魄存放之寶器。”


    邪靈便是覬覦趙棗兒的特殊體質,而趙可喜,幾乎可以斷定是被誤認成了趙棗兒。


    “可有破解之法?”莊祁問。


    這是莊祁最關心的問題。


    與邪靈糾纏的那一晚,莊祁後來替趙棗兒除去了體內的所有邪氣,會大病一場是正常情況,休養時日便能康複。莊祁把青靈玉留給趙棗兒,希望以青靈玉替代守命珠,稍加壓製趙棗兒的命格,但青靈玉屬性溫和,與守命珠的硬火屬性不同,並非長久之計。


    同時,真正讓莊祁放心不下的是還潛伏在暗處的林歸於,對方的計劃一日不成,趙棗兒始終會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離開y市後莊祁查找了許多資料,蘜茯作為最大助力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消息,但能壓製趙棗兒體質的方法寥寥無幾,相關的傳聞少之又少,還有些不搭邊的離譜做法,都被莊祁否定了。


    半個月不見趙棗兒,莊祁確實想念,除了來鷦鷯殿是計劃中的事,今晚所有都出乎他的意料。第一件事,當屬趙棗兒相親,好在這事黃了,不然他還要糾結好一陣子,第二件事,便是趙棗兒肩上的生命之燈火勢漸微,情況比莊祁預想的嚴重得多。而今晚最衝擊的一件事便是趙棗兒的表白。


    想到方才趙棗兒緊張得快哭了的模樣,莊祁輕輕歎氣,不禁捂臉。那句“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不準我跟別人吃飯”,不論回想幾次,都覺得可愛生動。


    在林稚秀第一次提醒莊祁的時候,莊祁便說過,兩人命理交織,緣分深厚,難說其中劫數幾多,也莫辨前路明暗,然這份感情已


    至,莊祁也做好了準備,結果卻是趙棗兒搶先做了表白的人。


    “無解。”白老板打量著莊祁的神情,“但醫者醫患,望聞問切,隻望是不夠的,不妨讓我給趙小姐把個脈......”


    莊祁抬手打斷他:“不,她還不知道此事,先瞞著吧。另一件事,可有林稚秀的消息?”


    白老板搖頭,“失蹤了,據調查,最後的蹤跡在東海附近。”


    東海......莊祁的心墜了下去,按照蘜茯是說法,數百年前的邪靈埋葬之地,便是東海。林稚秀與林歸於,會有勾結嗎?


    “先這樣吧,出來太久了。”莊祁起身,擔心趙棗兒一個人無聊。


    “無礙,”白老板淺笑:“小鷯應該進去了,就怕趙小姐會覺得聒噪。”


    “它那碎嘴,”莊祁玩笑道:“放心不下。”


    “菜品已經備好,我命人往裏加了些藥材,對趙小姐的情況有些許幫助。”


    “費心了。”


    “應該的。”


    推開門,屋裏果然多了一人,那被喚做“小鷯”的白衣少年趴在圍欄邊,看著滿天的大雪,眼裏的桃心比趙棗兒的還大:“哇哇哇——真的好漂亮,我怎麽就沒想過讓阿白給我落場雪看呢。”


    趙棗兒也趴在欄杆上,探出身子伸手去夠池上的蓮花燈:“這蓮花還開著,凍壞了該怎麽辦?”


    莊祁走過趙棗兒身邊,警惕她掉下去,“不會壞。”


    “你回來了?”趙棗兒扭頭,陡然覺得兩人間的距離有些太近了,臉一紅,連忙拉開距離。莊祁忙抓住她:“小心別掉下去。”


    莊祁示意趙棗兒看池上的蓮燈,打了個響指,隨著一聲脆響,被雪蓋著的蓮花燈重新燃起火光,飄飄搖搖浮了起來,在夜幕下、白雪中輕輕飄搖,燈火招招,卻避開了落下的白雪。


    手一招,一盞蓮花燈隨著莊祁的動作飛向趙棗兒,落在了趙棗兒手上:“送你。”


    掌心上的蓮花燈竟是琉璃做的,粉藍的顏色煞是好看,花蕊裏一截小小的香燭,燃起馥鬱的芳香,花瓣的邊緣勾了金絲,精致又小巧。


    還有些許暖意。


    “可以嗎?”趙棗兒可沒忘記這是在別人的飯館裏,扭頭一看,白老板和那位活潑的少年不知何時離開了。


    “當然。”莊祁道,揉了揉趙棗兒的腦袋,直把發型都弄亂了,又為她把頭發整理好,臉頰邊的頭發梳到耳後,露出她那對別致的耳朵。


    趙棗兒有些不自在,而後莊祁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右耳,從未被別人觸碰過的耳朵感受到圓潤指尖的涼意,讓趙棗兒一瞬間思路跑偏,臉越來越紅,想到了奇怪的事情上。


    “在想什麽?”莊祁好像看透了她,故意問。


    趙棗兒隻能搖頭,像一麵撥浪鼓,越搖越紅,莊祁抿唇輕笑,捧住趙棗兒的腦袋,目光從她的額頭到她的眉眼,再到鼻尖和嘴唇,最後在趙棗兒額上印下輕輕一吻。


    心裏像有一灣蜜水,甜得冒泡。腦海裏回蕩著自己的心跳,耳邊好像是莊祁的呼吸,還有他溫柔的話語,趙棗兒聽不真切,雪依舊飄著,打著旋兒,每顫抖一下,都像一個輕盈的舞步,池麵一片素白,水不再粼粼,這一秒鍾被延長,而幽幽蓮燈依舊,一盞盞,粉藍粉紫間托著一點暖光。


    趙棗兒手上還捧著那盞蓮花燈,突然覺得那溫度灼手,像莊祁的吻一樣燙人。


    ——————分割——————


    元旦假期結束的時候,趙棗兒也返回了f市,她還是住在莊祁對麵,他們即將展開“半同居”生活。


    “‘半同居’是什麽鬼啊!”舒碧雲時隔好久見到好友,卻翻了一個大白眼。“你們那晚什麽都沒做?”


    “吃飯了呀,還有、看雪景。”


    “接吻了嗎?”舒碧雲八卦地問。


    “沒有。”趙棗兒頭搖得飛快,臉卻又紅了起來。


    “那你臉紅個什麽勁?”


    “親了......這裏。”趙棗兒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而後“嗷嗚”一聲蓋住自己發紅的臉。


    “哎呦喂嘖嘖嘖,沒想到莊先生是這種純情的類型。”舒碧雲嘿嘿一笑。


    “不要說我們了,說你跟吳警官嘛。”


    “就那樣唄,你以後叫他名字就行了。”舒碧雲臉上也飛過一抹紅霞。


    “什麽叫‘就那樣’,我要聽詳細的——”趙棗兒的聲音突然哽在了喉嚨裏,緊接著她撲到舒碧雲身邊,扒著舒碧雲的脖子:“吻吻吻痕?別跟我說是蚊子咬的,我可不傻!”


    舒碧雲回避趙棗兒的眼神,帶著五分灑脫和五分害羞:“嗯......就,婚前驗驗貨。”


    “婚前?”


    “他跟我求婚了。”舒碧雲索性爽快地說了出來。


    趙棗兒還有些懵:“沒戀愛,直接結婚?閃婚?”


    舒碧雲捏了捏趙棗兒的臉頰,“我跟浩霆都不是那種矯情的人,既然認定了,那就在一起,他工作那麽危險,說不定哪一天就丟下我了......”


    “對啊,”趙棗兒急了:“萬一,萬一......”


    舒碧雲抱住趙棗兒:“好啦好啦,知道你為我擔心,但是人這一輩子能遇到愛的人多不容易啊,當然想要時時刻刻在一起啊,就是因為有那樣的擔憂,才會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時光。而且我相信,他不會丟下我的。”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了解好友下定決心的事情不會改變,趙棗兒隻好在心裏默默祝福。


    “真是的,”舒碧雲戳了戳趙棗兒臉頰上的肉:“怎麽變哭包了?”


    “最近情緒起伏是挺大的,”趙棗兒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憋回去:“那天吃的晚飯好像是有增強體質的功效,類似武俠小說裏那種吃了就功力暴增的仙丹,能力增長太快,共情變得更敏感,而我控製不了。”


    “這不是亂來嗎?”舒碧雲一瞪眼,像是要透過趙棗兒瞪莊祁:“補品吃多了還上火呢,莊先生也不想想你能不能消化?”


    趙棗兒連忙替莊祁辯解:“他也沒想到我會跟充了電似的,而且充過頭了還漏電......”那一晚吃過飯後趙棗兒感覺身體裏的靈力十分充沛,到一種讓她渾身發熱的地步,迫切地想要把能量發揮出去。於是後來,莊祁陪著她畫了一晚上的符咒。


    “這個給你,”趙棗兒掏出三張折成愛心形的平安符:“你放在身上,可以保平安、鬼邪近不了身,效果杠杠的。”這就是趙棗兒那一晚的成果之一,除了她順手的平安符,小紙人、箭符、雨符、風符,還有最不拿手但最有攻擊力的引雷符她都順暢地畫了出來。


    收下趙棗兒的心意,舒碧雲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腦海裏想象到莊祁坐在一邊看趙棗兒興致勃勃畫符看了一晚上的畫麵,莫名覺得莊祁一定很鬱悶。


    “對了,你找到新工作了嗎?沒有的話要不要來我們報社試試?”


    “已經找到了。”趙棗兒道:“離住的地方不遠,有個咖啡屋,我在那兼職。白天莊祁有課的時候我也去上班,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飯。”


    “嘖——你們這很甜蜜啊。”


    “嘿嘿。”趙棗兒羞赧一笑。事實上莊祁給趙棗兒介紹了一個書店的兼職,是一間新開的書屋,叫《蘜茯書店》,就開在咖啡屋旁邊,而書店老板是莊祁的朋友。


    但或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又或者是趙棗兒多想,她總覺得那個叫蘜茯的漂亮女老板喜歡莊祁,於是婉拒了蘜茯的邀聘,而會去咖啡廳兼職,則是另一個巧合。


    ——趙棗兒碰巧救了咖啡店老板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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