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莊、林、鍾、李、沈、辜、樓,統稱為八大家,這個李頌,便是來自八大家之一是李家。趙棗兒依稀記得有誰跟她提過一嘴莊祁要結婚的事,若這是聯姻,倒也門當戶對......


    一瞬間千萬頭草泥馬從趙棗兒心裏奔過,踏平了趙棗兒心裏的草原,嘩啦一響,像有什麽東西塌了。


    李頌比趙棗兒矮一些,仰著頭,氣勢卻不輸任何人,像高高在上的女王,說一不二。她的手還懸在半空中,趙棗兒伸出手握住了,簡單接觸後便鬆開。


    “你好......”趙棗兒一時想不到什麽自我介紹,腦子一抽,看似從容不迫,實則大腦已經卡殼了:“我是莊祁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個字她說得輕飄飄的,遠沒有李頌的“未婚妻”來得擲地有聲。


    朱雁的眼神在兩人之間徘徊,搞不清楚狀況,蘜茯則是一臉心有戚戚,愛哭鬼揪住趙棗兒是衣袖,感覺到李頌的目光從它身上掃過。


    一時間,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千裏外的莊祁猛地打了兩個噴嚏,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


    “大少爺,您沒事吧?我給您把圍巾拿出來吧?”


    擺了擺手,示意莊核不用緊張,莊祁翕了翕鼻翼,直覺有人在念叨他。左右眼下的有休息的間隙,他打開微信,給趙棗兒發消息:在午休嗎?


    趙棗兒回了他一串省略號:......


    莊祁:?


    趙棗兒:......


    這是什麽意思?莊祁丈二摸不著頭腦。莊核卻拿著圍巾過來:“大少爺,您圍上吧,這是趙小姐特意吩咐帶上的。”趙棗兒說冬天的海邊風大,圍著圍巾比較保暖。


    莊祁依言把圍巾戴上。正要再回趙棗兒消息,天怡從屋外進來,緊鎖著眉頭,身後的陸洱渾身濕透了,身上披著天怡的袈裟,瑟瑟發抖,臉都凍青了。


    “這是怎麽了?”莊核驚訝地站起來,莊祁連忙把火爐邊上的位置讓出來,有倒了杯熱茶遞給陸洱和天怡。天怡接過茶,順手又放到一邊,看著徒弟鐵青的麵色,心中不忍,而此行出門匆忙,他們沒有帶換洗的衣物,天怡打算去找村長借一套。


    陸洱個頭尤其高,身板也壯實,莊核和莊祁的衣服不能合身,莊祁便與天怡一起去村長家。路上天怡簡單解釋了原由。


    午飯後莊祁帶著莊核在村子裏調查,收集到了不少信息,天怡則與陸洱再去鐮刀灣,不料在林子裏遇到了一隻黑狗,陸洱明明身板像熊一樣威武,卻十分怕狗,嚇得一嗓子嗷嗷叫,撒開蹄子就跑了出去,天怡沒能拉住他,他們便走岔了路。


    捂住額頭,天怡無奈歎氣:“就那麽點兒大的狗崽子......”


    莊祁忍俊不禁:“陸洱跟陸酩的性格真是南轅北轍。”


    天怡也忍不住笑:“一個膽子太小,一個則膽子太大......”


    好不容易擺脫了黑狗,陸洱驚覺迷了路,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等到了師父。羞赧地垂下頭,陸洱囁嚅著不知如何辯解。天怡壓根不想聽辯解,既無奈又生氣,兩人往回走,卻似乎搞錯了方向,越走林子越密。


    天怡停下腳步,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氣場。


    “......似乎是阿秀布下的結界,把林子設成了環形路。”天怡說著,眉頭緊緊鎖住,想不透林稚秀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莊祁也不禁皺眉,天怡的實力他清楚,而天怡與林稚秀素來也親近,天怡既然這般說了,定不會錯。


    天怡沒有貿然打破結界,結界一破,布界人會有所感應,他們在林子裏來回兜著圈子,看似毫無章法,實則尋找著林子間的規律。陸洱雖然膽小,但是心思細膩,可惜缺了點沉穩,一步踏錯,翻出了結界,而結界外居然不是林子,而是懸崖,慶幸的是他摔下來的地方並不高。


    天怡把徒弟撈上來後直接回村,這一趟算是沒有什麽收獲。而莊祁則發現了幾個可疑之處。


    第一點,鐮刀灣的食人妖物另有蹊蹺。莊祁拿出手機,打開某個鏈接,“這是我讓莊核去查的,鐮刀灣在五年前被爆出有食人海怪,當時有九個受害者,其中六個是彎月村的村民,三個是外地遊客,事情沒完全鬧開,想來報導的媒體與村民發生了衝突。”


    天怡接過手機,快速瀏覽了一遍,沒有戴老花鏡,看手機屏幕有一點吃力。這篇報道並不長,簡單介紹了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在2011年9月8號的深夜,幾人在鐮刀灣西北方向的海麵上被食人海怪吃幹抹淨。後續的報道著重描寫了當時的衝突:村民們手持器具與記者發生械鬥,前前後後來了四五波記者,最嚴重的一次還死了一個人。報道把械鬥發生的根本原由歸結為彎月村村風野蠻,尚未開化,之後半段基本都在批判彎月村。


    “這是第一件事,”莊祁拿回手機,操作幾下點開另一個頁麵,“第二件事是死的那十個人的身份,三個警員是兩個月前新調任過來的,其他七個人中隻有一個是當地人,另外六個是旅遊的驢友。”


    莊祁這回打開的是某個人的臉書主頁,主頁裏有數百張旅遊的照片,最近的幾次更新定位都在彎月村,通過他發布的消息還能找到另外五個人的臉書主頁,這樣子六個人的資料就齊整了。


    “事發當晚他們與員警一起出發尋找失蹤的六個孩子,有一張合照……”莊祁點開一張照片,照片上主體是六個驢友,另外四個人隻有模糊的背影和側臉,六個人對著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點兒沒有去尋找失蹤兒童的緊張氣氛。


    天怡敏感地捕捉到這兩件事之間的聯係:“都是外地人,再加一個本地人,然後遇害……他們當晚出海了嗎?”


    知道天怡指的他們是這一次出事的那十個人,莊祁點頭。在村子西南麵有一個石磨坊,莊核在挨著石磨坊的工廠裏發現了一輛七成新的機船,機船用好幾塊油布蓋了起來,若不是湊巧,也發現不了。


    “絕對出海了。”莊祁道,與天怡說起那艘船的不尋常之處:“船上的血腥味非常重,混著一種野獸的臭氣,船體完整,船身、船底沒有明顯的損壞,而船的內部,有很多爪印。每三道為一爪,每道十厘米左右,三毫米寬,一厘米深。”


    天怡沉吟,將眼下的線索組合起來,還是拚湊不出妖獸的模樣。“村長說張家的兄妹提過那東西的名字,說了什麽龍身人麵,會不會是猰貐?”


    “說不準。”莊祁不能確定:“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村子裏關於鐮刀灣的各種傳聞都很詳細,唯獨對著妖物,明明極為恐懼,也說了有人見過,卻總是語焉不詳,含糊其辭。”


    “還有一個問題。”天怡的神情有些冷了,“如果十人都在海上遇害,船是何人、何時、如何回收的?十具屍體又是否是這個人擺在海灘上的呢?”


    莊祁點頭附和,他直覺村民們隱瞞著非常重要的事情。“在鐮刀灣的開發問題上,村民又分為了兩派,事情應該沒有表麵那麽簡單,我已經委托我在公安係統的朋友幫忙調查這些背包客和員警的身份,但最快可能也要明天才有結果。”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村長家附近。村長家在半島的最高處,莊祁和天怡一路走來都是上坡,兩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麽,沒有立即走進村長家,而是遠眺周圍的風光——從這裏既能一覽村子的全貌,還能把除了鐮刀灣區域的海麵盡收眼底。


    “看那。”莊祁視力極佳,突然指向某個地方。


    天怡眯起眼睛,看不真切,莊祁拿出手機,試了幾下也沒能把他看到的拍下來。


    “是什麽?”天怡問。


    “似乎是島。”莊祁不能確定。但在海麵上飄浮著的一點綠蓋,總不能是巨大的海藻吧?


    “你們有什麽事嗎?”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冒出來,莊祁和天怡連忙轉身,原來是劉大漁的兒子劉大梁。


    劉大梁警惕地看著兩人。莊祁突然意識到村民們看他們的目光也是這樣的,帶著防備和警惕,並非普通人看天師和僧人的目光。


    “打擾了。”天怡麵目和善,總能化解敵意,他曰了一聲佛號,向劉大梁說明了來意。劉大梁果然放鬆了戒備,露出老實的笑臉,他先把兩人讓進屋來,“我爸不在,你們先在屋子裏等一會兒,我的衣裳可能也不合身,我去隔壁借一套。”


    “梁啊——是誰來了?”屋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劉大梁扭頭大聲回應:“是兩位大師——你們快進去吧。”


    一位婦女倚在沙發上看電視,劉大梁介紹是他的母親,大媽態度很是熱情,招呼莊祁和天怡坐下,試探著問調查的進展。


    莊祁隻推說正在調查,並不透露什麽,並反客為主提問。聊了幾句劉大梁還沒有回來,婦女去廚房端出來兩碗熱乎乎的魚湯,“你們嚐嚐,暖暖身子。”


    “不用不用,我們吃過了。”


    “就嚐嚐吧、嚐嚐吧,我們這的特產,而且是時令魚,平時吃不到的!可鮮了!”


    實在推脫不過,莊祁隻好端起來喝了一口,而天怡則以出家人不能食肉推拒了。魚湯確實新鮮,魚肉也十分彈滑,一口下去,簡直要把舌頭咬掉。


    莊祁有些意外,在劉大媽的殷切目光下,把一整碗魚湯吃光了。


    熱湯把肚子煨得暖呼呼的,連身子都變得輕巧了,有幾分飄飄然的感覺。搖了搖頭,莊祁覺出了不對勁。


    視線開始模糊,閉上眼前,莊祁看到天怡驚訝的眼神,以及從背後靠近天怡的劉大梁。


    劉大梁手裏握著一根鐵棍。


    ——咖啡廳裏,李頌陪著朱雁回家,趙棗兒沉默地回到廚房繼續未完的工作。蘜茯在外頭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愛哭鬼也不在,不知跑去了哪裏。


    洗幹淨手掏出手機,趙棗兒又氣,又覺得委屈,她發完省略號之後,莊祁居然不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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