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還不回來啊。”莊核站在窗邊往外頭張望,距離莊祁和天怡大師去取衣服已經過去了四個多小時。


    “是不是、跟我們......錯過了?”陸洱抖著聲音道,饒是他身體素質不差,掉進十二月的海裏再吹一路冬風,再壯實的人也很難不感冒。


    “即使錯過了,看不見我們肯定會打電話啊。”莊核嘀咕著回到屋子中間,反複查看手機,沒有一個未接來電。“我覺得是出事了。”


    陸洱不停打著哆嗦,唇色依舊蒼白,兩頰卻燒得通紅,“我覺得我也出事了......”


    在莊祁和天怡出去後,莊核見陸洱唇色都發白了,便想著去向村民借個廚房燒薑湯給陸洱驅寒,陸洱不想自己一個人待著,於是跟著莊核一塊兒出去,沒想到連著走了幾戶,居然都沒有人在。


    “人呢,奇怪了……”


    “會不會是,村社集會之類的?”陸洱之前跟寺裏的方丈外出的時候去過不少小地方,都有很熱鬧的集會。


    “可是村子太靜了。”莊核試著撥打莊祁的手機,然而沒有接通。


    返回的時候粗心如陸洱,又一次走錯了路,兩人繞了一圈,回到臨時歇腳的地方,等了兩個半小時,莊祁和天怡也沒有回來。


    陸洱的臉色恢複了一些,但體溫一直在上升,身子變得滾燙滾燙的。


    “你不會掛吧?”


    “說不好。”陸洱牽強一笑。


    莊核又看了眼屋外漸暗的天色,“走吧,我們出村,去縣城的醫院。”


    “可是......”


    “聽我的。”莊核替他拿了主意,又給莊祁發了信息告知去向,“我們趁現在走,趕在天完全黑之前。”


    陸洱卻是不安,天怡還沒回來,他向來不是有主見的人,但是腦子裏像有一鍋漿糊在蒸騰,讓他無法思考。“那走吧?”


    “走。”莊核伸手要攙扶陸洱,陸洱擺擺手,自己走得筆直,仿佛沒事人一樣。


    但他們到底還是沒有走成。


    莊核走出屋子的時候一直有不好的預感,村子不同白日的生氣,寂靜得像座荒村。走出十分鍾後,能聽見說話聲、腳步聲、拖拽重物的聲音。


    聲音不大,浪潮聲為其遮掩。


    莊核順著聲音看過去,有十個村民正推著一艘汽船走下沙岸,海邊圍著其他村民,莊核認出那艘船這是中午他發現的那艘。


    “他們在做什麽?”陸洱問。


    “噓。”莊核連忙示意他噤聲,左右張望了一下,拉著陸洱躲到牆角,伸長了脖子偷看。“中午我看見過那艘船,被藏在村子西南麵的石磨坊邊上的工廠裏,船上的血腥味非常重......”


    陸洱含糊地應著,頭似點非點,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莊核的注意力則全部放在了岸邊,他打開手機相機,放大鏡頭,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緩緩調整角度,直到——“我的天!是大少爺和天怡大師!”


    莊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複確認了好幾遍,才能肯定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是莊祁,而天怡也被繩子綁了起來,村民們把他們圍住,像群狼觀賞獵物。


    “陸洱,陸洱......你來看,我不會是瘋了吧......陸洱?”一直得不到回應,莊核疑惑地回過頭,隻見陸洱的眼睛沒有了焦慮,緩慢而凝重地眨了下眼睛,“撲通”一聲倒下了。


    “陸洱!陸洱!”莊核伸手推陸洱,陸洱還睜著眼睛,但額頭燙得能煮雞蛋,眼神徹底渙散了。


    看了看海岸,又看了看陸洱,莊核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轉了起來。他看到前頭有家小商品店。店裏沒人,莊核留下錢,帶走兩件雨衣和主人家的外套,順便拿走一盒感冒衝劑。暈死的人特別沉,莊核背著比他高一個頭的陸洱,一直從村子這頭走到另一邊,他中午和莊祁走訪的時候發現了這間廢棄的屋子。


    從屋子裏還能看到海岸,村民們越來越多,而後又三三兩兩離去。手機沒電後,莊核依稀看見一艘船出海了。


    陸洱被喂著幹吃了一包感冒靈,竟也緩了過來,腳步虛浮不穩,但眼睛恢複了清明。在聽完莊核的述說後,陸洱平靜地問道:“那我們也出海嗎?”


    “出。”莊核把感冒靈放到陸洱手裏,“少爺有危險,我不能幹坐著,你別去,在這裏等我。”


    “一起。”陸洱撕開一包感冒靈,“我可比你能打。”他把藥一口氣倒進嘴裏,幹巴巴地咽了下去。


    “快拉倒吧。”莊核不吃他那一套,但兩人最後還是一起出發,穿著黑色的雨衣,在夜幕的掩蓋下,小心翼翼地往海邊去。他們需要船,還需要方位,問題很棘手。


    “我知道哪裏有船。”莊核靈機一動,“我下午看到了橡皮艇,可以去‘借用’一下……陸洱?”走著走著,莊核發現陸洱又沒了回應,回頭一看,陸洱身子一歪,倒在一個男人懷裏。


    “林……!”莊核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


    “噓。”林稚秀把食指豎在唇邊,“小點聲。”


    用力點點頭,莊核感覺一下子有了底氣,林家家主可是不遜色於他家大少爺的人物啊。再看陸洱,似乎病得更重了,眼睛沒有焦慮,指頭掙紮著動了動,徹底暈死了過去。


    從莊核的角度看去,他沒能看到片刻前陸洱在乍一看見林稚秀時的驚懼和懷疑,也沒有注意到林稚秀為了讓陸洱昏迷而下的黑手。


    “陸洱他......!”莊核著急,又立刻回頭看向黑漆漆的大海,“林家主,我家少爺還有大師都......”


    “不用擔心。”林稚秀依舊表情不多,甚至有些冷峻,”林稚秀沉穩的態度瞬間讓莊核冷靜了下來。


    林稚秀曲下身,把陸洱翻到自己背上,可謂是溫柔,“莊祁他們自有打算,我們先帶陸洱走。”


    “您是說--”莊核眼睛變得明亮,他克製自己的情緒,壓低聲音:“大少爺他們是故意的?但是為什麽要被捉......不對,是村民為什麽要捉大少爺?”


    “先別問。”林稚秀在莊核的幫助下把陸洱背到身上:“回頭說給你,現在趁他們顧不上我們,我們先離開村子。”


    “離開?!”莊核不解,“要去哪?”


    “去搬救兵。這個村子很危險,需要召集八大家。”林稚秀答道。


    莊核驚得說不出話來,早知道上一次八大家聯手,已經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林稚秀突然問他:“趙棗兒是不是沒來?”


    “是的,趙小姐沒有過來。”莊核認真答道。


    “讓她盡快趕過來,”林稚秀眼裏閃過一絲得意,“莊祁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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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f市的趙棗兒不知道莊祁是不是需要她,擺脫了靈異公車後,趙棗兒又大病了一場。這次病情洶洶,趙棗兒躺在床上就好比躺在火山上,翻個身腦子裏想到的都是“煎至兩麵焦黃……”


    趙大匡的話還不時從趙棗兒腦子裏冒出來:“……本來以你的命格,隻能活到24歲,但現在你的命數變了,爺爺也看不透了……”這是不久前她回去時趙大匡說的,給她診了脈後,趙大匡又看趙棗兒的手相,先看看左右,再看看右手,皺著的眉峰始終沒有舒展,院子裏的雞還在鬧,狗還在睡覺,趙棗兒看著窗外,突然就覺得困了。


    “……從這裏,到這裏,生命線居然長了一截,但是很短,”趙大匡百思不得其解,“看不透……猜不到。”


    “那就算了。”趙棗兒收回手,“我也沒別的毛病,可能是想太多了,不管命格,我現在活得好好的呢。”


    “說的是!”趙大匡好像也放下了困惑,捧起紫砂壺繼續喝他的茶。而趙棗兒看著院子裏的吵鬧,居然睡了過去。夢裏的故事虎頭蛇尾,一個連著一個,趙棗兒一會兒夢到邪靈,一會兒又夢到莊祁,最後她追著一輛公交車不停地跑,可是車子不停,怎麽跑都沒追上。


    “叮咚--”


    “叮咚、叮咚--”


    趙棗兒猛地睜開眼睛,背後全是冷汗,睡衣濕漉漉地貼在背上,門鈴堅持不懈地磨著她還在清醒的神經。


    “姐姐,快起來,”愛哭鬼從玄關跑進臥室,“莊家的爺爺來了。”


    “什麽爺爺?”趙棗兒扶著腦袋,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去開門,透過貓眼,可以看到門外是一個頭發灰白,卻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趙棗兒愣了一下,那是莊家的管家,莊宴吧?


    “宴叔……”趙棗兒連忙打開門,顧不上淩亂的造型,但下一秒,她看到了莊宴身後的莊勁,聲音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


    “不問候嗎?”莊勁沉下臉,不愉快地盯著趙棗兒。


    “莊、莊老先生好!”


    “你不是跟莊祁在一起了?”莊勁依舊不滿,“不該叫我爺爺嗎?”


    爺、爺爺?趙棗兒的腦子不敢轉了。


    上下打量趙棗兒,莊勁用力一磕拐杖:“亂七八糟的像什麽樣子!這都幾點了還沒起床嗎!”


    莊宴連忙幫腔:“趙小姐是病了才會……”


    “我有眼睛!”莊勁瞪大了眼睛,莊宴立刻噤聲。從鼻腔裏哼哼了一聲,莊勁微微揚起下巴,盛氣淩人,對著趙棗兒道:


    “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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