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莊答道:“你的口脂,京裏賣二兩銀子,南邊賣六兩,蜜粉京裏四兩,南邊十兩。要是剛上的新品,價格翻上四五倍也是極平常。況且脂粉這東西,小小一盒不占地方,路上隻要小心別弄碎了就行,從北運到南,一個包袱就能裝幾百兩銀子貨,運費差不多可以說沒有。你算算,這些轉賣的人走一趟能掙多少?”


    瑜楚咋舌:“老有人和我抱怨芳菲苑裏的東西難買到,我還當真的都被京城的女眷買了。縱是有外地客人,那也有限。再想不到這一層,竟分流到江南許多貨。”


    莫莊道:“本來這樣也沒什麽,不過你少賺點。可是就如你方才所說,芳菲苑貨源這麽緊張,守著它的京裏人都買不著,江南這許多貨,到底是從哪來的?以我的經驗看,在江南市麵上買芳菲苑的東西,隻要肯出銀子,似乎比京城還容易些。”


    瑜楚想起之前在高府發生的事,和莫莊說了一遍,又道:“那天白靜芳拿的眼影,仿製的十分精致,若不是芳菲苑的人,決計認不出來竟是假貨。當時我就怕這些假貨流傳到市麵上,所以把辨別真偽的法子告訴了在場的人。不過江南那麽遠,若真的是魚龍混雜,真假摻著賣,買的人根本沒見過真貨的話,更加瞧不出來了。”


    “是啊,”莫莊拍著大腿答道:“你想,別人花大價錢買了假貨,自己卻以為是真的,若是不好用,也不過說一句浪得虛名,若如你所說在高府那樣,有人用了出了毛病,就又是一場糾紛。慢慢的,芳菲苑在江南的名聲就保不住了。”


    瑜楚愁道:“那可怎麽辦呢?”


    “再開個分號。”莫莊答的很是幹脆:“在江南開個分號,就可以向你在京城做的一樣,大大方方地宣布,隻有在分號裏買的貨可以保真,其他那些雜七雜八的來源,芳菲苑一概不承認是自己的脂粉。這樣一來,既保住了芳菲苑的名聲,也能掙銀子,一舉兩得。還有一樣,方才你娘和我說,芳菲苑可以往宮裏頭供貨了?這個消息若傳到江南,價格肯定還要再往上走一走,說不得假貨也會更多。”


    瑜楚雖然心動,可一想到石江那的產量,就又有些心虛:“舅舅說的是,可是我們的產量實在太低了,現在又多雇了幾個夥計幫著石師傅,出貨的速度也僅是將將趕上賣出的速度。況且這也不光是人手的事,原料也是一大限製。譬如雲母,京裏就極難尋到上好的。原料不夠,人手再多也沒用啊。現在又要往宮裏頭供,雖說數量不算十分多,總也是個皇差,又要分出去一部分貨源。”


    莫莊倒不以為意:“你說這些我也考慮到了。原料上你覺得艱難,是因為你一直以來都在京中找,若是把眼光放遠點,從南邊進原料,你覺得如何?京城天子腳下,人金貴東西也金貴,江南呢,地方大人口多物產也豐盛,除了你剛才說的雲母,蜂蠟、赭石並各種香料都比京城多且便宜。若肯從南邊選,不僅數量不成問題,且花同樣的價錢,盡可以挑更好的。”


    瑜楚被提醒了,她確實沒想過要從南邊進貨,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沒有靠譜的貨源。如果能同大舅舅合作,大舅舅在江南遍布的生意網定能幫上大忙,又便利又省心。


    就以現在用量很大的雲母為例,目前用的大都是安徽滁州所出,運到京城的本就少,想挑品質出挑的就更難些。要是大舅舅能直接在安徽找到人供貨,能節省下多少人力物力!


    想到這裏,瑜楚問道:“若是在江南開分號,舅舅覺得開在哪裏最好?”


    “揚州。”莫莊沒有絲毫猶豫:“揚州的富庶天下數一數二,不說聞名天下的鹽商,就是普通百姓,也有餘力在享樂上花銀子。說句不好聽的,我瞧著,揚州百姓的日子,可比京城人滋潤多了。就拿芳菲苑的東西來說,京城除了高門大戶的女眷,還有誰買?可在揚州,買的人就多了去了。”


    “揚州?”瑜楚還在思索著,又聽莫莊道:“你的餘掌櫃,以前不就在揚州打理柳遇春?不若你去問問她的意見。”


    瑜楚覺得有理,又征詢地看向旁邊一直沒出聲的莫氏。


    莫氏笑道:“芳菲苑是你的心血,我早就甩手不管了,這事也由你來拿主意。你去同餘掌櫃合計合計,拿出個章程來,再同你大舅舅商議。”


    瑜楚答應了。隻是一想到要開分店這件大事,就激動的一夜都沒好好睡,次日又跑了趟芳菲苑。


    餘掌櫃聽了,倒沒瑜楚那麽糾結,大力讚同道:“我覺得舅爺這個主意好,生意場上向來是不進則退。如今咱們在京城看起來是紅紅火火,可畢竟開業的時日短,和那些開了幾十年的大鋪子不敢比。若能在揚州開個分號,既在南邊打開了局麵,兩個鋪子也能互相支應,是件極好的事。”


    “那餘掌櫃覺得,揚州的生意好做嗎?”瑜楚又問。


    餘掌櫃嗤笑一聲:“要我說,揚州的脂粉鋪子裏能同芳菲苑抗衡的,也就一個柳遇春,那還是我走之前,現在柳遇春如何,且不好說呢。就柳家那群白眼狼,得了柳遇春隻不過是為了撈銀子,又個個擅長窩裏鬥,柳遇春在他們手裏,能得什麽好?”


    轉眼見瑜楚似乎麵露尷尬,忙自嘲笑了一聲,又道:“姑娘定是以為我記恨柳家人,說的氣話?”


    瑜楚忙搖頭:“不是的,我是替餘掌櫃可惜,花了那麽大心血做出來的鋪子,就這樣被遭賤。”


    餘掌櫃歎口氣,道:“其實自從來了京城,遇到了姑娘,又開始打理芳菲苑,我的氣也平了。現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去生那過去的閑氣幹嘛?隻是如今提起來,還是不能心平氣和。柳家生意做的雖大,年輕一輩中卻沒有特別出色的人才,柳遇春落到他們手裏,能保住原樣就不錯了。另外,揚州雖富庶,有錢人大都是靠做生意起來的,天生就對有權有勢的官宦人家心存羨慕。芳菲苑這一開過去,不說別的,隻在京裏被高門大戶甚或宮中貴人追捧這一條,就能搶來揚州城大半的生意。”


    瑜楚原來隻是猶豫,聽了莫莊和餘掌櫃的分析,也逐漸下定了決心。又把些鎖事同餘掌櫃一一過了過,另叫了石江來,幾個人關在屋裏仔細計算,若要讓芳菲苑的產量翻番,需要多出來多少人多少原料,若再多些,又要多少。


    這樣忙活了一兩日,莫莊和柯府那邊也忙明白了,兩人又在叢桂軒碰頭。


    “如何?”莫莊上來就問道。


    “要是芳菲苑在揚州開分號,鋪子、人手這些,舅舅是怎樣打算的?”


    莫莊見瑜楚問出這話,顯然是願意了,忙答道:“咱們家在揚州有現成的鋪子,地段極好,是我幾個月前才入手的。原打算開個金銀首飾鋪子,要是咱們定下了,就給芳菲苑用。店裏掌櫃楚楚你若有人選就用你的人,若沒有,就由我選了,你來拍板。至於試妝娘子,夥計們,我想著還是在揚州本地雇人更便利。隻需要從京城這邊派一兩個人去,教導一陣子就能上手了。”


    瑜楚見莫莊條理分明,顯見是經過深思熟慮,也慎重道:“舅舅安排的很好,就這樣辦。隻是有一樣,我想把師傅都留在京城,揚州鋪子裏的貨,由京城總號供。畢竟成品脂粉除了工藝,還同使用的原料,譬如當季花朵的成色等有關。若兩個鋪子分開生產,怕出來的成品會有略微差異。”


    莫莊很是讚同:“貨源這條,就是你不提,我也要這樣說。揚州分號的賣點就是要同京城一模一樣,若是在本地製作,反而不美。我上次也說了,脂粉運送起來花費極其有限,又能用船沿著水道一路直達揚州,再方便不過了。”


    既然兩人意見都一致,瑜楚舒了口氣,道:“都議定了,沒別的了吧?”


    莫莊大笑:“你這丫頭,之前我還誇你老道,現在倒把最重要的忘了。”


    瑜楚有些不解:“什麽?”


    莫莊道:“我們合夥做生意,怎麽能不說清楚利益怎麽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啊。”


    瑜楚赧然,還真是忘了。


    莫莊笑道:“你有什麽想法?”


    見瑜楚搖頭,又道:“我在揚州,鋪子由我來出,掌櫃、夥計和試妝娘子們的工錢由我負責,運送脂粉也可以用我們平日往來綴錦閣的船。你隻要每季把京城的新貨調停好,把揚州那部分送上船就行了。鋪子每年底結算一次,所賺的銀子六四分,你六我四。至於在江南買原料這塊,我來尋貨源,為芳菲苑牽線搭橋,由北京總號直接向供貨方結賬,你看如何?”


    瑜楚忙應道:“舅舅出那麽大力,隻得四分,太少了些。”


    莫莊搖頭道:“脂粉本身才是揚州分號能立得住的根本,我在那邊出再多力,也不過錦上添花,你這兒才是關鍵。”


    莫氏也勸道:“你大舅舅說的,也是生意場上大家默認的規矩,就這樣吧。”


    瑜楚聽了,便同意了。回到響月齋還興奮不已,有些像幾個月前芳菲苑臨開業前的心情。隻不過那會兒是一個人激動,現在卻特別想念薑衡,想讓他也同自己一起高興。


    等成親之後,就可以隨時分享各自的喜悅了!瑜楚突然冒出一絲想快快嫁給薑衡的想法,隨即羞的躲到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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