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楚說累了,就著薑衡的手灌了杯水,才狡黠地答道:“不是有你嘛。”


    薑衡失笑,順手幫瑜楚擦了擦嘴:“不和我通氣就擅自動手,萬一我手裏也沒有怎麽辦?”


    瑜楚不答,隻伸手拉著薑衡的袖子搖來晃去。


    薑衡被那可憐的小眼神盯著,很快就投降了,搖頭笑道:“好了好了,紅花我這兒是有,不過現在還不能給你。不讓香遠居先買夠了,你就是拿到手裏,也存不住。”


    “那你怎麽把那些紅花賣給他們還不被發覺?”瑜楚愁道。京城的脂粉行當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芳菲苑出頭前,一直都是香遠居獨大,對上上下下各處商戶都知根知底。尤其是焉支山紅花,能運到京城的,十之八九都被他們買了去。若猛然冒出來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手裏還有大量別處尋不來的紅花,那也太紮眼了。


    薑衡不答,隻淺笑著親了親瑜楚的唇角:“別擔心,我自有法子,過兩日就把紅花給你送去。”


    瑜楚纏著問了好久,薑衡隻是不肯說,被問急了就把瑜楚抓過來直接堵上嘴。這麽了兩次,瑜楚也不敢問了,紅著臉推薑衡,讓他走。


    紅花的事確實還需要再安排,薑衡也隻好戀戀不舍地放手離開了。


    這邊瑜楚隻用氣定神閑地等著,那邊邱祥則如熱鍋上螞蟻一般,大冷的天急出一身的汗。


    滿京城連帶著整個北直隸都問遍了,根本沒有一兩紅花,就是使人往宣府去收,時間上也完全來不及。要是真的沒有紅花,倒也能在惠嬪娘娘那兒求上幾句,可偏偏從芳菲苑拿紅花是在娘娘那兒掛過號的。若讓她知曉了是香遠居自己的匠人手藝不精毀掉了幾十斤的紅花,還不知要發多大脾氣!


    邱祥一想到惠嬪那明明帶著笑,卻能讓人冷的打顫的表情就眼前發黑雙腿發軟,連身邊的夥計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到。


    “掌櫃的”,香遠居的大夥計秦開看邱祥兩眼發直,額頭冒汗,也有些發毛,小心翼翼推了推他,又叫了幾聲。


    邱祥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是夥計,頓時發火道:“嚎什麽嚎,你爹死了還是你娘死了?這會兒不出去找紅花,回來幹什麽?”


    秦開被罵地縮了縮脖子,可一想到才查探到的事情,又往前湊了湊,臉上帶了絲喜氣:“掌櫃的,找到焉支山紅花了!”


    邱祥見秦開還往前湊,正要再罵,聽到有紅花了,猛然一頓,臉上表情轉換太過,導致有些扭曲,不過聽聲音是喜出望外:“真的,哪裏找到的?有多少?夠不夠咱們用?”


    “是一個薊州來的客商,姓周,之前從來沒在京城見過。不過小的驗過貨了,是上好的焉支山紅花。”


    薊州?邱祥原本笑開花的臉收斂了些,低頭琢磨起來。


    早些年焉支山的紅花確實是從宣府、薊州兩處進京,朝廷在薊州設的互市並不比宣府冷清。可是薊州地處偏北,又沒有宣府太平,路上不大好走,漸漸的,紅花的交易就都聚集到了宣府。往薊州去的商隊,基本上隻肯販毛料、老參這些掙錢多的東西。


    雖然後來李冕任了薊遼總督,經過幾年經營,薊州比原來繁盛太平了許多,可大家都習慣了在宣府進行紅花交易,所以這幾年一直也沒聽說過有人從薊州帶紅花回來。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冷不丁冒出個陌生客商賣紅花,剛吃過虧的邱祥不得不多長個心眼兒。


    “薊州多少年沒有紅花了,他怎麽收的來?”邱祥皺著眉問。


    秦開是香遠居的大夥計,常跟著邱祥出去談生意,自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於是壓低聲音道:“小的也問了,他不肯說。不過聽他的口氣,隻怕和那位有關。”秦開說著,神神秘秘地往天上指了指,比劃出兩根手指頭。


    邱祥悚然一驚,轉念想了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年前京裏就有消息流傳,說是薊遼總督李冕的女兒要嫁給二皇子。過了年,皇子府裏果然就有條不紊地籌備起婚禮來。京城是天子腳下,升鬥小民對這些皇室八卦也很感興趣,故而人人都知道。


    既然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二皇子使人從薊州帶東西回來再自然不過了。京城人都以為薊遼一帶荒涼,唯有商旅之人才知曉薊州能淘澄出來多少好東西!除了皮毛和老參,還有蟲草、鹿茸、枸杞等各項珍貴藥材,走一趟就能掙不少銀子。


    當然這銀子必定是不好掙的。薊州畢竟緊挨著瓦剌,來往路上的商隊是最容易被攻擊的對象。商隊防禦能力有限,一但被瓦剌騎兵盯上,別說錢財,就是人命都未必保得住。所以那些殷實的大商隊,都會向沿途的衛所上供,以求庇護。


    二皇子的嶽丈李冕,簡直就是薊遼一帶的土皇帝,有了他在,二皇子想掙這一路的銀子,真真是易如反掌。


    想通了這些,邱祥長籲一口氣,對秦開道:“他在哪?我去會會他。”


    鴻雁樓是京城最大的客棧,住的也多是往來京城做生意的商旅和跑公務的官員。如今剛出正月,這兩類顧客都不多,正是一年中鴻雁樓裏最為清靜的時候。


    邱祥見到周景時,他剛用過午飯,正在鴻雁樓寬敞的後院溜達。邱祥迎上去,笑著行禮寒喧:“外頭冷,周老板怎麽不回屋歇著?”


    周景上下打量了一番邱祥和他身後的秦開,才拱手道:“在下常年呆在薊州,早習慣了那邊的氣侯,兩相比起來,京城已經夠暖和了。”又問:“你是香遠居的邱掌櫃?”


    見邱祥點頭,便引著二人回屋:“進屋談吧。”


    進得屋來,邱祥見他住的是最好的上房,越發相信周景來曆不凡,於是客氣道:“在下的香遠居,想必周老板也聽說過。如今我們急用紅花,聽夥計說,您這兒有上好的焉支山產紅花?”


    周景頷首:“是,還不少。”


    邱祥躊躇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在下在脂粉行當上也做了十來年了,知道薊州已久沒有紅花,如何周老板手裏竟有這許多呢?”


    周景見問,不悅道:“我的紅花,你後頭的夥計上午就來驗視過了,要買咱們就談價錢,不買我再去找別家。怎麽一個接一個的,不停地來問我進貨的門路?他一個夥計也就算了,你做掌櫃的如何也這麽不懂規矩?”


    邱祥見一句話就得罪了對方,心裏也有點發慌,生怕他不肯賣給自己。可是不問清楚,又實在不敢買,便賠笑道:“周老板莫氣,實是咱們第一次打交道,總要多問兩句,互相熟悉起來。想來周老板也不會隻來京城這一趟,這次的生意成了,往後咱們還得長長久久地交往起來呢。”


    周景聽了以後還要交往的話,臉色略緩和了些:“邱掌櫃說的沒錯,薊州確實幾年沒有紅花了,我的紅花,也是從宣府來的。我有個朋友,在宣府做紅花生意,年後因有南邊的客商大量收購紅花,他便從瓦剌人手裏買了不少,想趁機掙筆銀子。可沒想到紅花剛到手,那客商也收夠了,不要了。你也知道,這個時節,哪有人還大量買紅花的?他壓了那麽多銀子進去,周轉不開,知道我要送貨來京城,就托我一並帶了來,能賣多少是多少。”


    邱祥想起前些時候他打聽到的消息,也是說有南邊的客商大肆收購,才導致市麵上一兩紅花也無。兩相印證,心裏已然相信了,不過還是謹慎道:“周老板能否讓在下再瞧瞧你的紅花?”


    周景這次倒是很爽快,領了邱祥來了臨時堆貨的後院:“邱掌櫃請看吧。”


    邱祥仔仔細細地將所有紅花翻了一遍,果然都是上好的,心中便鬆了一口氣,直道天不亡我,在這緊要關頭送來那麽多紅花。


    於是直起腰,笑問道:“這些紅花我都要了,周老板開個價吧。”


    周景暼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兩千兩。”


    邱祥大驚,臉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連身後的秦開也大呼小叫起來:“哪有這樣貴的紅花?”


    周景似笑非笑:“我的紅花就這個價,邱掌櫃若嫌貴,那就請回吧。”說著就要去鎖庫房的門


    邱祥急了,忙攔著:“周老板且慢,咱們都是做生意做老道的,哪有一下子就說死了的道理?總要你來我往,多談幾趟。”


    周景不耐煩道:“那是邱掌櫃,不是我。我做買賣向來痛快,說是多少就是多少,誰來問、問幾次都一樣。紅花就這個價了,邱掌櫃給句話吧,要還是不要?”


    邱祥向來囂張慣了,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不客氣的賣家,噎了半晌,才道:“可是周老板出的價兒也太高了。往日這麽些紅花,最多也就是五百兩。”


    周景冷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往日是往日,今天是今天。邱掌櫃不要以為我是薊州來的,就不知道京城的彎彎繞繞。這些紅花,可是邱掌櫃求著我賣,不是我求著邱掌櫃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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