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兩日,瑜楚隻將餘掌櫃叫進府吩咐了一次,爾後果然再沒有什麽動作,該吃吃,該睡睡。


    實在太過淡定了,連郭源都忍不住問薑衡:“嫂子真說了能籌到一百萬兩?不是誆我們玩的吧?我說,咱們還是別處再問問吧。”


    薑衡不理他,不過心中也忍不住嘀咕。


    等到了第三日,當瑜楚把銀票擺在薑衡麵前時,薑衡明知道不會是假的,還是忍不住拿起來細瞧。


    “源昌號的銀票,全國通兌。”瑜楚得意地在旁邊顯擺。


    “楚楚,楚楚!”薑衡放下銀票,興奮地抱起瑜楚轉圈圈:“你是怎麽做到的?”


    一旁的田媽媽被薑衡的動作嚇得心驚肉跳:“夫人懷著身孕呢!世子快停下,快停下!”


    瑜楚卻一點也不怕,咯咯笑著從薑衡身上下來,衝田媽媽道:“媽媽,我想喝甜湯。”


    田媽媽便知他們夫妻要說正事,帶著幾個丫頭下去了,臨走之前還告誡薑衡:“夫人的胎還不穩哪!世子千萬穩重些。”把薑衡鬧了個大紅臉


    等旁人都走了,薑衡又問,瑜楚便坦然相告:“我把芳菲苑拆成一百份,給典了出去。”


    把芳菲苑典了是什麽意思?還拆成一百份?薑衡聽得愣愣的。從來隻聽說過典房子,可沒聽說過典鋪子。


    瑜楚接著解釋:“其實和典房子差不多。我寫了一份文書,將芳菲苑的產業分成一百份,每份一萬兩銀子,誰都可以認領。不過,認領之後並不意味著立刻拿到了芳菲苑的資產,隻是先把這些錢借給了我。一個月之後,若我能還上這筆錢,我就另外再奉上一分的利錢;若我還不上,那芳菲苑就是人家的啦,而且把我自己也搭上了,我承諾了至少再親自經營芳菲苑兩年。”


    瑜楚說著,捏了捏薑衡的臉,嘻笑道:“我可是簽了賣身契啦,到時候還不上銀子,你媳婦兒就要給人家管鋪子啦。”


    薑衡一臉黑線:“你怎麽能寫這樣的文書!”


    “反正一定能還上,不過拿這個做由頭而已。不然,怎麽能借到銀子呢?”瑜楚滿不在乎。


    薑衡也好奇起來:“有多少人認領了芳菲苑?”


    “八個,”瑜楚在心裏數了數:“本來人更多,我不耐煩和那麽多人打交道,讓餘掌櫃挑了出銀子最多、名聲也不錯的幾個,湊夠一百萬兩就得了。”


    “你這個主意,”薑衡想了半日,才挑到一個詞兒:“真是新奇,難為你怎麽想來!”


    瑜楚十分得意:“因為我知道芳菲苑最值錢的地方是什麽。”


    “是什麽?”薑衡明知故問。


    “當然是我!”瑜楚挺挺胸膛,大言不慚:“把芳菲苑賣了,未必能賣一百萬,可若是我承諾再經營兩年,它可就不止值一百萬了。要不,這麽些人追捧呢。再說了,我出麵籌銀子,就避開了你和嚴振的矛盾,就算大家猜到了是怎麽回事,畢竟沒有明說,就都能當不知道。好啦,銀子已經到了,你快些去忙吧。”


    薑衡忍不住笑著親了親瑜楚:“謝謝你!”


    等到薑衡再回來時,滿臉的笑意更是掩都掩不住,隻是在田媽媽虎視眈眈之下,總算忍著沒有再把瑜楚抱起來:“楚楚,你不知道我拿出銀票時,嚴振的臉都綠了!他一直以為我們短時間內籌不到這麽多銀子,眼睛一個勁兒地瞟桌上的銀票,就差直接說那銀票是假的了!”


    瑜楚也高興:“那這次算是揚眉吐氣了吧。”


    薑衡重重地點頭:“都是你的功勞!”說完,又有些遲疑道:“楚楚,若我離開一陣子,比如去大同,你會不會不高興?”


    “你要去大同?去多久?”瑜楚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還不確定呢。”薑衡忙道:“你若想讓我留在家裏陪著你,我就不去。”


    瑜楚看著忐忑的薑衡,把臉埋到他胸前:“你去吧,那麽多銀子要送過去,隻源哥兒一人的話,你就在家也不安生。”


    薑衡聽著瑜楚的聲音悶悶的,有些心疼:“我還是不去了,留你一個人在家更不放心。”


    “我不是一個人在家,”瑜楚下定了決心,抬起頭:“田媽媽,琯柚她們都陪著我呢,娘隔三差五也會來瞧我。你去吧,和源哥兒一起把銀子送去大同,姑姑姑夫等著你們呢。”


    一提到郭忠和薑誼,薑衡原本搖擺不定的心有了偏向:“楚楚,若我去了,總要等那邊局勢穩定才回來,恐怕要幾個月。”


    瑜楚沒想到要那麽久,苦著臉,掰著手指頭算了半日:“那我生寶寶的時候你會回來嗎?”


    “當然!”薑衡堅定地說:“再怎樣緊張我也要趕回來,不會留你一個人生寶寶!”


    “那你去吧。”瑜楚雖然對薑衡一走幾個月有點沒底,但也知道大同那邊真的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刻:“姑姑姑夫待我們那麽好,於國於家你都該走這一趟。”


    出發的日子早經隆慶帝點頭,已經定下了,現在薑衡要去,瑜楚也忙了起來。


    因為趕的急,最好是輕騎簡從,要帶的行李倒是不多,反正大同那邊衣物都是現成的。


    不過時間緊,也就意味著路上定是風餐露宿,吃睡都不能講究,好給趕路節省時間。


    於是瑜楚讓琯柚幫著收拾行李,自己則一頭鑽進了廚房,指揮著黃鶯做了許多點心出來。甜的有各式炸糕、果子,鹹的有各種餡料的鍋盔、燒餅,總之都是能飽腹又不怕壞的吃食,讓薑衡和郭源並帶著的侍衛路上吃。


    到了出發那日,郭源看著薑衡帶來的一車吃食,眼睛裏都放著光:“嫂子,你對我太好了!你真是我親嫂子!”


    瑜楚忍不住扶額,拾螢在一旁站著呢!


    不料拾螢也笑眯眯的:“我做菜做飯還行,做的點心卻是拿不出手,有了夫人備的這些,他們路上就能省不少事。”


    出發的時辰是禮部算好的,來送的各色人等著實不少。隆慶帝雖沒有親自來送,卻差了高閣老代表自己,眾人自然不敢多聊,怕誤了時辰。


    薑衡應酬了一圈,見有個空檔,怕來同瑜楚話別。


    瑜楚一早上一直在默念“不許哭”,可一見薑衡馬鞭都握在了手裏,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掉。


    薑衡的心一下子軟了,顧不得眾目睽睽之下,上前抱著瑜楚,低聲安慰:“楚楚別哭,事情一了我就回來,到時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瑜楚還記著害羞,從薑衡懷裏掙出來,嘟嘴道:“你說話要算話!”


    “對你,我向來說話算話!”薑衡還想再多溫存一會兒,卻聽得不遠處禮部官員的招呼聲,知道時辰到了,隻得不舍地吻吻瑜楚的臉頰,又把手輕輕放到她的肚子上:“寶寶乖,要聽你娘的話,不許折騰你娘,不然爹回來了打屁股!”


    瑜楚破涕而笑:“不許欺負我的寶寶!”爾後又推推薑衡:“快去吧,別讓人家等。”


    薑衡見人都聚齊了,隻差自己,便也隻好握了握瑜楚的手,來不及再說什麽,快步走入了人群。


    眾人離開的時候,本該走在最前麵的薑衡卻落到了最後,又看了幾眼瑜楚,才一狠心,打馬離開。瑜楚也淚眼婆娑著站了許久,直到田媽媽勸了兩遍:“夫人上車吧,小少爺可經不得你這樣站。”才同拾螢一起上了侯府的車。


    這次薑衡郭源兩人離開的久,再加上劉熾倒台後,原本依附他的人沒了主心骨,亂轟轟如沒頭蒼蠅般到處尋新的依靠,京中局勢著實微妙。


    因著這些緣故,郭源同薑衡商議了幾天,又說服了拾螢,讓她帶著公婆暫時先住進了涵碧山館,等大同穩定下來,再前去成婚。所以送走了兩人,瑜楚就順路把拾螢一家接了回去。


    薑衡走後,瑜楚的日子一下子無聊起來。雖然原來薑衡忙起來也經常不著家,可有他在,瑜楚時時都要操心給他留飯,準備換洗衣服,著人打掃書房什麽的,一天裏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他身上。現在薑衡走了,便覺得日子似乎長了許多,怎麽也打發不完,隻得把薑衡寄回來的書信顛來倒去地看,幾乎爛熟於心。


    等到莫氏來瞧時,瑜楚把這想法說給她聽,莫氏便笑:“現在是孩子還沒出生,等孩子一出來,就是光忙他,你也會覺得一天天的時間不夠用。趁著現在無事,好好歇著就是了,往後再想有這樣的日子,可不能夠了!”


    瑜楚將信將疑,不過到底將懷念薑衡的心思轉了一半在肚子裏的孩子身上,跟著田媽媽學裁剪小衣裳,小被褥。雖然手藝依舊慘不忍睹,總算是有了打發時間的事,且薑衡的孩子,還能缺了合適的衣裳被褥?田媽媽便一邊搖頭苦笑,一邊由著瑜楚又玩又剪。隻是誰也沒想到,薑衡竟然提前回來了!


    那是八月十五的下午,瑜楚看著丫頭們擺放晚間賞月要吃的瓜果,忽然看到幾個丫頭眼睛睜大了,正覺得奇怪,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楚楚,我回來了。”


    瑜楚先是驚得手中葡萄都掉了下去,忙忙回過身,果然瞧見薑衡滿麵風霜的笑臉,眼淚一下落了下來,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薑衡抱著瑜楚回了屋,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才騰出手來擦眼淚:“乖,不哭了,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瑜楚又哭了一陣,才覺出不對:“你走了不到兩個月,大同那邊這麽快就平定了?”


    “不是,”薑衡平日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裏此刻卻盛滿了疲憊:“聖上不大好了,下了密旨召我回來。”


    瑜楚大驚:“那你不得趕緊進宮?”


    薑衡抹了把臉:“我就是從宮裏出來的。其實昨夜就回來了,先去了宮裏。”


    瑜楚一聽就知道隆慶帝怕是不行了,不然薑衡也不會一回來先進宮,又呆了那邊久。


    “聖上他,他……”瑜楚不知道該用什麽詞。


    “就這兩日了。”薑衡聲音低沉,顯然情緒不大好。


    薑衡自兩年前入京,一直得隆慶帝照拂,說起來,隆慶帝簡直比薑謂還像他的父親。瑜楚知道薑衡心情不好,也沒在說話,靜靜地抱著他。


    “我暗中追查騰衝一事的真相,聖上已經知曉了。”不料薑衡竟來了這麽一句。


    瑜楚驚得幾乎彈了起來:“那聖上怎麽說?不許你動嚴振?”


    薑衡按住瑜楚:“聖上說他知道那件事委屈了外祖父,當時是氣頭上,沒有多想。後來回過味來,才發現是嚴振在搞鬼。可聖上也說,他和嚴振風雨同舟十幾年,早就起過誓除非謀逆大罪,不會動他,所以隻能讓外祖父頂著那個不光采的名頭。”


    “那怎麽能行?難道以後也不能為蕭老將軍翻案?”瑜楚急了。


    “不是,”薑衡搖頭:“聖上早知道嚴振做了許多官怨民憤的事,既然自己不忍心,那就留給新君收拾他吧,也算替新君收買人心了。”


    讓新君收拾?瑜楚睜大了眼睛:“這麽說,五……”


    薑衡點頭不語。


    隆慶帝到底沒有撐過中秋,終究在子時的前一刻咽了氣。宮中朝中該知曉的人都早有準備,所以隆慶帝駕崩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隨著消息一同公布的,還有遺召。


    五皇子毫無懸念地繼位為新君,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隆慶帝除了讓高閣老主持國喪期間各項事務,還在遺召中點了薑衡從旁協辦。


    薑衡卻知道這是隆慶帝在隱晦地向自己表達歉意,也是對外祖父蒙冤多年的一種補償。有了這句話,往後京中人就會知道,宣寧侯府裏的主事人,不再是侯爺薑謂,而是世子薑衡,未來的宣寧侯爺。


    瑜楚對隆慶帝的態度沒有薑衡那麽複雜,對他的逝世也沒有那麽傷心。不過,她同薑衡一樣,對新君登基充滿了期待。


    因為新君登基,就意味著一段新的征途的開始,而瑜楚,在這新的征途中,也要許多事情要忙。


    要養育她和薑衡的孩子;要贍養莫氏,扶助璋哥兒;要操心琯柚、棠梨幾個的婚事;當然,還要繼續經營芳菲苑,掙許多錢。


    瑜楚一直記得薑衡允諾過,要帶她各處走一走,看一看。即使現在還無法兌現,瑜楚卻知道那一天早晚會來,而她現在要做的,就在那一日之前,做好準備。瑜楚撫著肚子,望著身旁一臉溫柔的薑衡,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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