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多回憶在腦海裏浮現閃回,那麽多情景在靈魂刻下永恒的烙印,那麽多不堪的曾經轉化為美好與銷魂……


    刻骨銘心。


    再也忘不掉……


    慕容瞳的明眸變成一雙血眸,淚光瑩閃,交織著無盡的傷痛、悔恨、怨恨。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心那麽疼、那麽疼。


    好似被人射了個萬箭穿心,又好像被人開了無數槍。


    心,碎了,爛了。


    明銳鋒勸道:“阿瞳,你不要衝動,這件事還是先查清楚。”


    “人死了,還怎麽查?”她嘶啞地怒吼。


    “想想辦法……會有辦法的……”他揪心道。


    “想殺我報仇,就開槍。”蕭沉冽語聲從容,黑眸迫出囂張的狂氣。


    “阿瞳,不要衝動。”明銳鋒伸手挪開她的手臂。


    “砰——”


    慕容瞳蒼白的小臉彌漫著絕烈的殺氣,咬牙開了一槍。


    鮮血湧出,瞬間染透了軍服,好似盛開一朵猩紅淒豔的大麗花。


    謝放連忙扶著蕭沉冽,擔憂道:“少帥……”


    所幸,打中的是左肩,不是心髒。


    因為明銳鋒的阻撓,她打偏了。


    蕭沉冽麵不改色,劍眉輕揚,“若還沒消氣,再打一槍。”


    慕容瞳寒鷙地盯著他,晶瑩的淚水在臉上蜿蜒成河。


    爾後,她揚長而去。


    明銳鋒連忙跟上去。


    謝放扶著自家少帥,“少帥為什麽逼慕容少帥開槍?”


    “不這樣,她怎麽紓解對我的仇恨?”因為劇痛,蕭沉冽的嗓音低沉發顫。


    “可是,慕容少帥並沒有真的要開槍,也沒有殺死你的意思。”


    蕭沉冽苦笑,或許,她心軟了,或許,她的內心已經裝著他。


    他們的關係剛剛有所好轉,她對他沒那麽抗拒了,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對他的仇恨、敵視,把那一丁點的喜歡吞噬得幹幹淨淨。


    老天爺開的玩笑太大了。


    謝放道:“少帥,我帶你到醫院取出子彈,清理包紮傷口。”


    回到督軍府,慕容瞳立即去找父親。


    慕容鵬呆呆地坐在那兒,胡子拉雜,瘦了一圈,氣色很差,老了十歲。


    “父親,已經找到夏香寒,不過她已經死了幾天,死無對證。”她克製著怒火,“父親,她是被人滅口的。”


    “這點小事不要來煩我。”他冷冷道。


    “這怎麽是小事?這關係到娘……”


    “你想說什麽?”


    “夏香寒死了,就不能指控蕭沉冽。父親,我想跟他搏一搏。”慕容瞳絕不會讓殺人凶手逍遙法外。


    “你娘過世是夏香寒所為,未必跟蕭少帥有關。”慕容鵬無動於衷。


    “父親,證據在前,你怎麽可以視若無睹?娘死得這麽慘,你怎麽可以讓娘死不瞑目?怎麽可以讓真凶逍遙法外?”她尖利地嚷道,恨鐵不成鋼。


    “你有沒有想過,夏香寒極有可能是為她兄長報仇,讓我們慕容家與蕭家自相殘殺?那封信函的確是證據,但證據不足,不能輕率地抓人、定罪。”


    “說到底,父親就是不治他的罪!”慕容瞳快崩潰了,傷心悲憤地質問,“父親與娘恩愛一生,難道這就是你對娘的愛嗎?”


    “你心情不好,我不會責怪你。出去吧。”慕容鵬閉上眼睛,好似老僧入定。


    她氣得想殺人,那個混蛋到底跟父親說了什麽?


    等了一兩個小時,警察署終於打來電話,丁仵作說,夏香寒的身上沒有傷痕,隻有後腦有一大傷口,失血過多而死。


    “她是被人害死的,還是……”慕容瞳追問。


    “根據屍體的發現地點來看,有可能死者是失足滑倒,正好後腦撞到石頭而死。不過,也不排除被人用石頭襲擊後腦的可能。”丁仵作道。


    她掛了電話,愣愣的。


    喬慕青問道:“少帥,現在怎麽辦?”


    慕容瞳忽然眼眸一亮,吩咐她去辦一件事。


    這夜,督軍府迎來一位特殊的吊唁客人,一身尼姑袍子的江雪心。


    慕容瞳引著江雪心來到靈堂,江雪心看見靈棺和遺像,眼眶立即紅了,淚水潸然滾落。


    江雪心忍著悲痛上香,誠心地禱告。


    “采薇,你放心,若這事當真與沉冽有關,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她輕緩道。


    “我知道你已經了卻紅塵,但我不想娘死不瞑目,冒昧請你過來,很抱歉。”慕容瞳道。


    “無妨。”


    這時,剛從醫院回來、得知消息的蕭沉冽匆匆趕來,站在靈堂門口看著那道思念了十幾年的背影,不敢相信。


    他慢慢踱步,近鄉情怯似的不太敢靠近,“娘……”


    沒想到,這麽快就可以跟娘共處一室,跟娘說話。


    江雪心驀然轉過身,眼睫輕顫,眼裏溢滿了想念。


    慕容瞳明白,此時此刻,這對母子的眼裏隻有彼此,容不下旁人。


    “娘……”蕭沉冽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驚喜,歡悅,激動,他很想抱抱娘,又怕唐突了娘。


    “跪下!”江雪心陡然喝道。


    “娘……”


    “我叫你跪下!”


    他乖乖地跪在棺木前,忽然間明白了娘來到督軍府的目的。


    沒想到,與娘真正的見麵,是這樣的情形。


    慕容瞳道:“我就不叨擾二位敘話了。”


    離去之間,她深深地看他一眼,這一回看你是不是對親娘撒謊!


    江雪心嚴肅道:“在采薇的靈堂,在我麵前,我要你說一句實話,采薇的藥被人換了,跟你有沒有關係?”


    蕭沉冽不無傷心失望,“娘,你不相信兒子的為人嗎?”


    “不要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就要你一句實話。”她板著臉,冷厲道,“若你說違心話,連我也欺騙,這輩子你不會再見到我,你我的母子之情就此斷了!”


    “娘……”


    “說不說?”


    “即使娘在我年少的時候就棄我於不顧,即使娘不願見我,即使娘不認我這個兒子,我也不會怨怪娘半句,更不會對無辜的婦孺下手。”蕭沉冽語聲沉緩,“從我三歲開始,娘就經常教導我,要當一個頂天立地、無愧於心的男子漢,這些年我銘記於心,從未敢忘。”


    江雪心緊緊抿著唇,雙目淚花閃爍。


    他握住她的手,嗓音低啞,“娘,督軍夫人是我們的恩人,我怎麽可能恩將仇報,對恩人下手?別人不相信我,沒關係,可是,娘不相信我,我很難過……”


    她把持住,冷冷地問:“你確定跟我說的沒有半句謊言?”


    蕭沉冽搖頭,“若我有半句謊言,叫我一輩子見不到娘。”


    江雪心顫著手輕摸他的頭,“……好孩子。”


    他站起身,抱住她,緊緊地抱住今生最大的圓滿,顧不上左肩槍傷的痛。


    這一刻,他想了十幾年,念了十幾年,終於實現了,他滿心歡喜,隻想永遠抱著娘,再也不分開。


    靈堂外麵,慕容瞳聽得一清二楚,心裏矛盾得很。


    與親娘相見、相認是蕭混蛋十幾年的執念,按理說,他不會對親娘說謊,也不敢,而且他還發了重誓。


    難道夏香寒真的是誣陷他?


    無論如何,他脫不了幹係,她要徹查到底!


    ……


    蕭沉冽親自送江雪心回南山寺,下車的時候問道:“娘,以後我可以常來南山寺看你嗎?”


    她下了車,緩緩道:“沒什麽事就不要來了。”


    他滿心失望,“我這滿身殺戮的少帥理當到佛門清淨地多多禮佛,才能洗去一身罪孽。”


    “不可胡言亂語。”


    “是。”


    “每逢初一十五,若你有空便來吧。我是不是見你,看我心情。”


    “娘,我記住了。”


    蕭沉冽開心地笑,像個八歲孩童。


    回到督軍府,他前往小樓,看見慕容瞳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便走過去。


    慕容瞳陰鬱道:“終於跟你娘相認,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他頷首,“現在你是我的恩人,你想要我怎麽謝你?”


    “你這條命是我的,今後任由我處置。”


    “好。”


    “……”她沒想到他這麽爽快地答應。


    “我和我娘說的話,想必你都聽見了。若你還懷疑我,我無話可說。”蕭沉冽沉聲道。


    江雪心離開之後,對慕容瞳說了一番話:“慕容少帥,我知道你很悲痛、很難過,可是我還是要說,在我麵前,我這個兒子不會說違心之言。他說沒有就是沒有,我相信他。”


    有那麽一瞬間,慕容瞳幾乎相信,蕭混蛋是無辜的,被人誣陷的。


    可是,他最擅長的就是謀算人心,他知道她會在靈堂外麵聽,在親娘麵前睜眼說瞎話,力證自己清白,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還是無法全然相信蕭混蛋。


    “我娘臨死之前跟你說了什麽?”她問。


    “夫人叮囑我好好照顧你和你表妹。”蕭沉冽覺得,現在不是告訴她實情的最好時機。


    “是嗎?”慕容瞳完全不信。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他淡淡道,“我得知,跟夏香寒相熟的兩個傭人在街上看見過夏香寒跟一個男人見麵。”


    “哪兩個傭人?”她狐疑地問。


    蕭沉冽說了兩個名字,她即刻吩咐喬管家找那兩個傭人過來問話。


    不多時,那兩個女傭人過來,戰戰兢兢地低著頭。


    慕容瞳威嚴地問:“你們在街上看見過夏香寒和一個男人見麵?哪天?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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