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眉黛再次看看門外,“先把門關上。”


    慕容瞳心生疑惑,不過還是先去關門,“你知道那個殺手是什麽人?快告訴我!”


    淩眉黛吞吞口水,依然慘白的小臉彌漫起悲憤與恐懼,“那個殺手殺死姨父後,摘下頭套,我親眼看見他的容貌,他是謝副官。”


    晴天霹靂!


    慕容瞳忽然覺得地動山搖,腦子裏亂哄哄的……


    心直直地墜入萬丈深淵……


    腳底有寒氣升騰起來,瞬間冰凍了她整個身軀。


    怎麽可能是謝放?


    淩眉黛知道她不相信,以堅定的口吻道:“表姐,我發誓,我絕沒有看錯,是謝放!”


    “當真是……謝副官?”


    慕容瞳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亂了,全亂了!


    謝放隻聽命於蕭沉冽,是蕭沉冽刺殺父親?


    她遽然攥緊拳頭,手臂劇烈地顫抖。


    “我也不敢相信……竟然是蕭督軍……”淩眉黛依然驚懼得不能自已,“當我睜開雙眼,看見謝放和蕭督軍,表姐,你知道我有多麽害怕嗎?我害怕他們會殺我滅口……也擔心你知道了,蕭督軍會對你不利……所以,那天我不敢告訴你……”


    “他為什麽這麽做?”慕容瞳喃喃自語,震驚得沒有任何表情。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總司令不是成全你們了嗎?他殺死姨父又有什麽好處?能得到什麽?”淩眉黛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豆大的淚珠不斷地滾落,似斷線的珍珠。


    慕容瞳睜著明眸,心底的劇痛急速擴散,蔓延到麵部。


    她的五官慢慢扭曲,痛楚地撕裂……


    “表姐……”淩眉黛感同身受,淚落如雨,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哭出來吧……”


    “嘶……呃……”


    慕容瞳極力壓抑著那股吞噬她靈魂、骨血的痛,無聲地痛哭。


    天翻地覆!


    滅天滅地!


    心痛,身痛,哪裏都痛,她撐不住地彎腰,蜷縮著一團,渾身抽搐。


    淩眉黛摟著她,哭成淚人……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瞳終於緩過來,拭去淚水。


    她要冷靜!


    不能衝動魯莽!


    “表姐,你要當麵問蕭督軍嗎?”淩眉黛啞聲問道。


    “我再想想……你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不要露出破綻……”慕容瞳不想她被滅口。


    “嗯。你自己也要當心。不如你跟七少商量一下?”


    “我先好好想想……”


    “也好。”


    過了半個小時,蕭沉冽來接慕容瞳。


    慕容瞳說,決定留在醫院陪表妹,讓他回總司令府。


    他溫柔地勸:“你表妹的傷勢沒有大礙了,醫院也很安全,你不用擔心。你應該回去好好歇息,不然怎麽應付接下來的喪禮?”


    她冷冷道:“我已經決定了,你不用再勸我。”


    “阿瞳,你怎麽了?”蕭沉冽握住她的小手,覺得她的態度有點怪。


    “……沒什麽,你走吧。”慕容瞳的態度堅決而生硬。


    “阿瞳,我知道這幾天你心情不好,吃不好,也睡也不好,你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睡一覺,不然你怎麽撐得住?”他溫柔地規勸,想著她失去了至親,過於悲痛才會這樣,他應該體諒她。


    “我的身子我知道。就這樣吧。”他再不走,她幾乎忍不住,忍不住質問他,忍不住拔槍指著他的腦袋要他承認犯下的罪行。


    “不如我留在醫院陪你,我不放心你。”


    “不用了。”


    慕容瞳生硬地轉身離去,步履快如飛奔。


    蕭沉冽心裏的疑慮更大了,為什麽阿瞳變得這麽奇怪?


    短短一兩個小時,她為什麽對他這麽冷冰冰?


    也罷,阿瞳心情不好,就讓她靜一靜吧。


    他巡查了醫院的安保,然後和謝放回總司令府。


    夜深了,淩眉黛睡著了,慕容瞳和喬慕青睡在外間的沙發。


    喬慕青著實累了,可是聽見慕容瞳那邊窸窸窣窣的,看見她翻來覆去,煩躁不安。


    “少帥,你睡不著嗎?”喬慕青眯著眼問道,“還是早點睡吧,明天還有不少事。”


    “慕青,我問你,父親出事那天,你知道謝副官和蕭少在一起嗎?”慕容瞳擁著棉被坐起來。


    “那天……我想想……”喬慕青認真地回想,“那天謝副官說有比較急的軍務,他們趕去公署大樓。”


    “我記得,謝副官和蕭少沒回總司令府過,直至傳來父親出事的消息,他們才趕到醫院。”


    “好像是的。少帥為什麽問起謝副官?”喬慕青遽然睜眸,不敢相信道,“難道少帥懷疑謝副官和蕭督軍?蕭督軍怎麽可能刺殺老督軍?他沒有理由殺老督軍呐……”


    “我也不敢相信……”慕容瞳嘶啞道,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哀痛得每呼吸一次,心就痛一次。


    “少帥,可有證據?”喬慕青連忙過去,抱住少帥。


    慕容瞳輕靠她的肩膀,“沒有證據,表妹看見殺死父親和朝她開槍的殺手就是謝放。”


    喬慕青心魂大震,難怪少帥這麽悲痛。


    自從香葉寺那件事之後,她知道少帥對蕭督軍的態度轉變了不少,似乎接受了他。


    可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這讓少帥情何以堪?少帥不是癡心錯付嗎?


    “你打算怎麽辦?不如我旁敲側擊地問問謝副官?”


    “不能問,一旦問了,他們就會警覺。”


    慕容瞳心痛如絞,好似有千百支小刀不斷地插刺她的心口,好似萬箭穿過胸膛,那種劇烈尖銳的痛彌漫在四肢百骸,那種致命的絕望把她的靈魂釘在恥辱的架子上,鞭笞她,拷問她。


    喬慕青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抱著她、陪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慕青見少帥的情緒稍微好點,緩緩道:“我想來想去,蕭督軍對你癡心一片,實在沒理由刺殺老督軍和表小姐,這件事太奇怪了。還是先查查再做決定吧。”


    慕容瞳低啞道:“我知道他對我的深情,可是他城府極深,擅謀人心,我猜不到他的心思……我問過你,以前他害死娘,可是他不承認,我也沒有真憑實據……這次,他又對父親和表妹下手……”


    “蕭督軍的確對你情根深種,可是為什麽殺害夫人和老督軍?這說不通嘛。”


    “或許他對我的情不假,可是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少帥想怎麽查?”


    “我再想想,先辦了父親的喪事再說。這幾天你不要透露半點口風,我不想打草驚蛇。”


    喬慕青答應了。


    雖然她曾經聽命於蕭沉冽,可是少帥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


    慕容鵬的喪禮在金陵辦了三天,每天來吊唁的賓客、朋友很多。


    之後,慕容瞳、蕭沉冽和江洛川親自護送靈柩回江州落葬。


    有蕭沉冽、江洛川和江雪心等人幫忙,這場隆重風光的喪事辦得很順利。


    淩眉黛的傷勢複原得還不錯,她想回江州參加姨父下葬,可是江淮不許她鬧騰,要她好好養傷,等痊愈了再回江州給姨父上墳。


    她不聽,堅持回去,他拿她沒辦法,隻好同意。


    不過,他派了專車送她回去,讓她坐得舒服一點;還給她安排了八個衛兵,確保她安然無虞。


    臨行前,江淮叮囑她:“若有不適,一定要說,不可逞強。”


    還叮囑衛兵,下葬後即刻把她送回金陵。


    淩眉黛勉強同意。


    她在江州住了一晚,慕容鵬下葬後,幾個衛兵也不管她累不累,堅持送她回金陵。


    她不肯走,要在江州多留一夜。


    還是慕容瞳和江雪心勸她,她才回金陵繼續住院。


    這夜,身心俱疲的慕容瞳在督軍府慢慢地走了一遍,蕭沉冽和江洛川想陪著她,可是她拒絕了。


    看著督軍府的每個角落、每件家具,看著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想象著以前的自己會在這些地方做什麽。


    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裏的場景,真的是這座督軍府。


    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可是,那些撕心裂肺的仇恨,那些痛苦痛恨的滋味,同樣的刻骨銘心。


    熱淚盈眶,悄然滑落。


    父親,娘,你們都不在了,這座督軍府對我還有什麽意義?


    那種剜心的痛,誰也無法體會。


    最後,慕容瞳來到靈堂。


    靈堂裏供奉著娘和父親的神牌,她上了一炷香,靜靜地看著娘的遺像。


    娘,你告訴我,是不是蕭沉冽害死你的?


    父親,你告訴我,是不是蕭沉冽殺你的?


    蕭沉冽一再地出手,若我還對他有情,還抱著希望,你們是不是會怪我不孝?


    娘,我做錯了,那次我不該把自己托付給他,你能原諒我嗎?


    咚咚咚——


    江雪心推門進來,給慕容夫婦上了一炷香。


    “阿瞳,我和你娘、你父親是故交。我便以長輩的身份勸你,他們在陰間相聚,也是好事,你不要太過悲痛,不然他們也不會放心的。”她柔婉地規勸。


    “伯母,我娘是怎樣的人?”慕容瞳哀傷地問。


    “你娘是這世上最善良、最美麗的大家閨秀。”江雪心莞爾道,“我從金陵逃婚到江州,沒多久就遇到你娘,幸虧你娘出手相助,我才不至於餓死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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