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如一尊玉雕一樣站在門口,一人坐於桌前淡然飲茶,自二人踏入流璃閣起,誰都沒有先說一句話。


    “你是打算就這麽一直站在那裏?”緩緩將茶盞放下,墨流殤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慕容璃眉眼低垂,默不作聲,依舊站在門口。


    “本王今日本來有要事處理卻被你擾了,你說該如何算?”骨節分明如白瓷般手指細細描著茶杯的輪廓,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深邃的眸眼。


    “對不起!”所有事都是因她而起,可是現在她能做的就隻是說聲對不起。


    僅一句對不起,他在奢望什麽呢,墨流殤淡嘲。


    “你既想救她們,又想讓自己全身而退,不做任何取舍。就在這兒跟本王耗著,沐姑娘你是不是過於天真了。”


    她無言以對,走過去,“我侍奉你的飲食起居是否能相抵?”


    “你在跟本王談條件?你又憑什麽認為本王會答應。本王已經放過你一次了,難道還會放你第二次?”上次見她發顫害怕他一時不忍就放過她,如今他們竟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她離他越來越遠。


    “是。”她是在和他談條件。


    “我不會將自己的清白隨隨便便交出去的。我是自私的,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改變自己的堅持。她們我會盡力救,卻不會為她們舍棄自己,在我心裏她們還沒有重要到那種地步。”慕容璃直言不諱,她不是聖人,她不會為了救人而做出違背自己的內心的事。


    墨流殤目光微閃。


    這才是沐璃,他喜歡的沐璃!


    閉眼,墨流殤低歎:“本王累了,坐得久了有些腰酸背痛的。”


    他這是放過她了?


    聞言,慕容璃走去他身後,柔弱無骨的手按捏著他的兩肩,後頸,反複揉捏。


    按得倒是很舒服。


    “這裏不是紫陽穀而是玉銘,天璃權力的中心,最是雲詭波譎。無處不是暗箭,誰都不會心慈手軟。他們無不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分我的權,置我於死地。”


    “不可否認的,我也並非是什麽仁善之人。現實是殘酷的,不會因你柔弱而放過你,甚至你連談條件的資格都沒有!”


    慕容璃一字字聽著,不置一言。這也是她逃避他的原因,她一直活在幻想中,不敢去觸碰現實中的一切。那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你這是提醒,亦或是警告?”


    我是在教你什麽是現實,你暴露隻怕是遲早的事,你要有能力應對一切。


    “你會放過她們的吧?”


    墨流殤抿了口茶,淡淡開口:“你都犧牲自己了,本王豈會不放?”


    慕容璃鬆了口氣,忽然想到什麽,“其實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殺她們,是嗎!”


    “不!”墨流殤繼續飲茶,“背後說長道短,她們死不足惜。殺一儆百,讓宸王府上下人人自危,不敢造次。”


    “原本就沒打算讓你攪進去,孰料還是有人將此事吐露給你,也就順勢將此事拋給你,那麽她們的生死就全取決於你。”


    慕容璃頓住,手也停在他的肩頭,“收買人心是嗎?”


    墨流殤沒有回答,神色漠然,算是默認。


    知道她心善,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們死而不作為。當著眾人的麵,她用自己的清白來換她們的命,這份情義她們會不動容?


    此番不僅要止謠言,也是要告訴她們,這宸王府裏誰才是主子,她們的命全係在沐璃的身上。在宸王府她沐璃的話比什麽都管用。


    “三人成虎,不要小看那些流言蜚語的威力,它亦能化作傷人的利器,更有甚者能殺人於無形,比刀槍劍戟還要有力,將你打進塵埃裏。”


    人言可畏,誣陷誹謗他見過太多,也經曆的太多,已經麻木了,他從不懼人言。可是她呢?


    “你信嗎?”墨流殤豁然睜開眼睛。


    幾不可察地微頓,疑惑反問:“什麽?”


    “啊!”猝不及防,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強勢地禁錮在牆上。


    “你信了!”流言雖是流言,說的多了,人也會信,聽在耳裏,卻入了心。她還是信了!


    知道他指的是那些流言,慕容璃知道不能逃避,直接開口:“你也說了是流言,那我為何要信,我有思想,有自己的判斷。”直視他的雙眼,眸色認真。


    墨流殤緊緊盯著她,細辨其真假。“南宮洛的事你也不信,在前廳裏我和她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你就沒有懷疑什麽?有人傳我可能因她的家世娶她,你也不信嗎?”


    “說不信是假的,卻也不盡信。”慕容璃抬眼看他,沒有逃避,“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娶她,我隻是清楚地記得你曾說過,你不會娶我。你在意我的身份。”


    她還是信了!他何時在意過她的身份,他也說過他愛她,她怎麽不信。他說的她不信,別人說的她就信!


    “我沐璃無權無勢,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無心攀附你這處的富貴,亦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好處。你的妻子隻會是那些大家小姐,權貴之女,而不是我。你要權,穩住自己的地位,我們本就是兩路人……”


    “嗯……”


    閉嘴!


    未說的話全都被他吞掉,泄憤般的吻著她,如同狂風暴雨。


    不知是說中了他的心思,還被氣到了。


    慕容璃不停的推搡著,可完全無濟於事,被他緊緊禁錮著,承受著他肆意的掠奪,兩腳發軟,根本使不上力氣,隻能緊貼著牆,手指緊扣著牆壁。


    這屋子裏隻有她二人,就算有人在,也不能阻止他,救她。


    “啪嗒”腰帶墜地的聲音在靜謐中突兀響起。


    墨流殤依舊吻著她,大手開始撕扯著她的衣服,此刻慕容璃徹底慌了,心緒大亂。


    不要!


    嚐到一絲鹹澀,墨流殤陡然停住,微鬆開她,垂眸看去眸光微閃。


    她哭了!自遇到她起,他就從來沒有見她哭過。她的淚水滑過臉頰,兩道淚痕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他在做什麽?他真的成為了她口中所說的不堪之人,那個隻是為了得到她的騙子。


    “嘭”他恨又氣憤,一拳砸在牆上,牆硬生生被他砸了個窟窿。


    他突然的動作讓她嚇了一跳,頭下意識的低垂,幾乎貼近他的懷裏。


    兩臂下垂,墨流殤鬆開她後退幾步,緊緊攥拳,骨節被捏的咯吱作響,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慕容璃緊緊抓著自己被扯的亂糟糟的衣襟,脊背孤傲的堅挺,無聲的倔強。


    ……


    夜深人靜,一個嬌小身影悄悄潛入一個房間,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朝裏屋走去,偷偷看了眼四周,看到躺在床上已經熟睡了的人。


    慢慢地靠近床榻,男子衣衫整齊板正地平躺著,灰發散開平鋪在身下,濃密的睫毛如同兩排羽翼微合,均勻吐息,在燭光下顯得莫的名柔和,拂去了所有棱角。


    半躬著身,屏住呼吸懸在他的上方,小心翼翼抬起他的右手端詳。


    熟悉的清幽氣息鑽入他的鼻息,她的衣帶落在他的身上。


    在看到他的手已經包紮好了,不安躁動的心才放下。


    看著他直皺眉,小聲嘀咕:“盡管已經進了三月,天氣不冷,但是你夜裏睡覺也不可以不蓋被子啊?這個習慣可不好!”


    想著傾身就要去扯被子,在即將碰到被子的時候停住。


    不行,若是給他蓋上被子,那他肯定會起疑,豈不是會發現她來過。


    慕容璃同來時一樣悄悄地離開了。


    在她關上門的瞬間,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抬眼看著自己的右手背,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不信他,疏遠他,卻又在夜裏偷偷地來看他,關心他的手,她到底要那般!


    她明明是在意他的,為何拒絕他,不肯接受他呢……


    自從那天起,宸王府上下全都小心辦事,不敢交頭接耳互相攀談,人人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會觸犯到王爺,惹來殺身之禍。對慕容璃也是恭恭敬敬,盡心伺候,不敢冒犯得罪。


    而冬梅等人雖保住了性命,也需在床上躺個一兩個月。


    她也沒有再見過他,直到那天……


    他毫無預兆地突然而至,驚得眾人顫顫巍巍,大氣也不敢出。


    墨流殤徑直朝慕容璃走去,在她身旁坐下,就這麽毫不避諱地看著她。


    慕容璃避開他的視線,垂眸繼續淡然練字。


    他突然到訪必然是有事要說的,他手中的東西如此顯眼,她不想注意都難,耐心等著,靜待他開口。


    墨流殤手裏拿的是一道聖旨,果不其然江北的事交到他手上了,命他治理水患,平亂賑災。


    “宸王府過於沉重肅穆,沐姑娘想必也覺得悶了,甚是無聊。你可想出去解解悶?”


    “你要帶我去?”慕容璃依舊沒有抬頭,淡聲問了句。


    將一封信放到慕容璃麵前,“沐姑娘可否給本王點兒建議?”


    慕容璃筆尖一頓,瞟了一眼禁不住開口:“為何要問我?”


    “你不是說要幫本王嗎?給你個機會!”


    將筆放在山形白瓷筆架上,看那封信,“這是……”


    墨流殤不甚在意地說:“你說本王是否應該答應他?”


    慕容璃略一沉吟,“可行!”


    “我們真是不謀而合!”墨流殤隨之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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