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晗的情況稍微有點好轉,楚容扶起她坐在床邊,“怎麽樣了,好點沒?”慕晗支支吾吾地,好一會才說起話,“好,好些了,還好沒喝完一杯酒。”


    楚容有點心急,“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這是懷了誰的孩子,懷了孩子怎麽能喝酒?!”慕晗的眼眶開始發紅,一下子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楚容雙手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了胸前,“好,你冷靜一下,一會再告訴我。”慕晗仍舊沒有說話,楚容離開床邊,坐到了桌子旁,一會捂著頭,一會掃掃胳膊,一會捂住臉。


    突然反頭,“孩子,孩子是蘇沐澤的吧。你跟他,是什麽時候!…”楚容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又回過頭,雙手靠在桌子上思考著。


    慕晗輕輕捂住自己的肚子,“孩子是蘇沐澤的。”楚容摸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好,你和他什麽時候發生了關係我也不在乎,隻是這孩子多久了?要不要我把太醫叫來。”


    慕晗立刻阻止楚容:“不要,把太醫叫來動靜太大,難道你想讓人知道你成親之夜就發現自己的娘子懷孕了嗎?”楚容憤怒地站起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以為我想?!”


    慕晗看著楚容,楚容轉過身緩緩地向慕晗走來,腳步都跌跌撞撞的,感覺自己腳踩著棉花,“我想知道這孩子多久了?”慕晗:“等明日上了北境再找太醫好嗎?這事在這裏傳出去並不好。我也不清楚這孩子,我是什麽時候懷上的。我就是最近吃不進東西,感覺到惡心。”


    楚容走到了她的跟前,緩緩蹲下來,輕輕地舉起手,這手還有點顫抖,悄悄地,生怕驚動孩子一樣放在了慕晗的肚子上,“這孩子,不是我的。”慕晗問道,“那你想怎樣,毀了他嗎?你毀了他,就會毀了我。”


    楚容搖搖頭,“不,這孩子得留下。我不能讓你有事。不是,你,你和蘇沐澤發生過關係,你怎麽,你怎麽不告訴我說。”慕晗覺得這話十分搞笑,“告訴你?我怎麽告訴你?告訴你以後,讓你去痛打蘇沐澤?讓你惹事生非?我不明白,起初你為什麽要針對他?你不過是因為小翠的離開,才回來找我,在你眼裏,我隻不過是小翠的精神寄托!”


    楚容一口咬定,反而讓人覺得他在掩飾什麽,“不是!我怎麽會把你當成小翠,你是你,小翠就是小翠。說到底,你的心裏裝的還是他!”


    慕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放低了分貝,“是你找皇上賜婚。對,他的權利和勢力都沒有你的大,但是,他沒有向我承認他恢複記憶,是為了保護我。你,還有那個神秘的組織,組織的事,我不知怎麽說。我現在也很亂。”


    “但是你,從一開始你不過就是想用自己的權利去占有我,你對我真的有愛嗎?你一直以來都是霸道,不辯是非。”楚容又一次起身,“我哪裏有不辨是非!現在你和我都很亂,不要說話了,好嗎?!”


    “你,你,如果我沒回來,如果我沒有針對蘇沐澤,你就會和蘇沐澤有結果嗎?你想想蘇沐澤的身世,你想想他這個人有多麽的危險。我是在保護你,守護你。”


    慕晗立刻反駁,“你保護我什麽!你守護我什麽?!”她一邊說著,一邊捶打楚容的腿,“當我心裏裝著你的時候你作出的是什麽選擇,當我孤軍奮戰的時候你又在哪裏?當初,你要是有勇氣,你會帶著小翠留下來,娶了我,也會娶了小翠,這些我都不介意。”


    “後來我進了宮,發現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幾年了?幾年了?在我的心裏,你就像我可望不可即的一道光,那道光消失了。而我的身旁,從你離開我之前,一直有一個人默默的守護著。”


    “就是蘇沐澤,他帶上麵具做我的師傅,帶我習武,入宮,納入他的部下。幫助我想盡一切辦法得到你的消息。而你,卻想方設法的針對他。現在他輸了,你得到了我。你是真的開心嗎?”


    楚容聽完,連心都在顫抖,一個哆嗦,坐在了地上,“是他,是他讓你入宮。讓你卷入這風雲裏。你怎麽。”慕晗“你還沒明白嗎,起初我入宮就是為了找你,現在,那個沈慕晗已經不在了。”


    楚容的手指死死抓著地板,周圍的燭光,顯得異常冷淡,零落的燭,好似被分開的戀人,孤寂,又頑強地守護著微弱的光。


    “這孩子,我替他養著。我保證你們母子兩都會沒事。到了北境,我會找個理由,上奏,你不上戰場。”


    “不,我要上。這件事,不能傳出去,我沒有受傷,你找不到理由的。但,楚容。”


    慕晗走下床,蹲在楚容跟前,她的眼神裏吐露出一絲的溫柔,悄悄地,她親吻了一下楚容的臉頰,“謝謝你,接受我和我的孩子。”


    楚容連笑,都笑的在抽噎,他起身來,又扶起慕晗,帶著她坐會床邊,拉開床簾,扯好被子,墊好枕頭,“來,你躺著,我給你蓋上被子。”


    慕晗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淚,她的手裏揣著楚容的手,她沒說話,楚容將慕晗的手放在了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他比我,更愛你。”


    然而,兩人並不知道沐澤在不遠處觀望著,當然,他是聽不到屋裏的動靜的。當屋裏的燭光一滅,沐澤突然就開始哽咽。


    但是他沒事,昕遷在沐澤的身後,她陪著沐澤,沐澤清醒以後非要到這裏來守著。


    沐澤轉身,示意昕遷站到他旁邊來,“我守候了她八年,終究,是要拉下帷幕了。”


    昕遷望著遠處熄了燭光的屋子,“隨她去吧,隻要那是她想要的,你就應該尊重她。我看到了你的全心全意,隻是你們終究無緣。”


    沐澤苦苦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牽起昕遷的手,帶著她往自己的將師府走去,在轉身的那一刻,他已然決定,自己要放下慕晗,從此形同陌路。


    他忽然緊緊握住了昕遷的手,昕遷能感覺到力度的變化,她看了一下沐澤,她發現沐澤的眼神都變了,變得堅定,好像有什麽在他的心裏已經被徹底的抹去。


    突然!沐澤腳下“蹦嘎”一響,這是踩著了什麽,他立即停下了腳步,發現自己踩碎了一盆很小的盆栽,盆栽裏隻有一棵草,像是背精心栽培著,保護著。


    昕遷低下頭去看,“你這是踩著什麽了?這盆栽怎麽會在這裏,像是有人刻意要放在這裏。”


    沐澤低下頭,彎下腰,把盆栽裏的草撿起來打量著,“這草,該有多珍貴,居然如此刻意養著。”


    昕遷仔細瞅瞅,“這應該不是草,我們回屋裏看的更仔細點。”沐澤疑惑地看著昕遷,“不對吧,這是謝楚容的地,這麽刻意保護著,被我給踩了,不去跟他說?”


    昕遷搖搖頭,“你也不想想,今日是什麽日子,你好意思去找他嗎?”


    沐澤看了看那間屋子,尷尬地回過頭繼續打量這棵草。


    昕遷在沐澤身後,推著沐澤,“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屋,明天再告訴他也不遲啊。”


    沐澤自己走了起來,“行行行,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回到了屋舍,沐澤死死盯著這顆草,他總覺得在哪見過,再說,謝楚容為什麽要刻意保護著它。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昕遷已經打理好自己,催促沐澤:“你收拾一下,入睡吧。”突然,沐澤發現了什麽,“昕遷,你過來。”


    昕遷聞聲,馬上走來,“怎麽了?”沐澤舉起草給昕遷看,“你看,這草長得這麽精致,像不像是某種信物?或者藥材?不對,如果是藥材,不應該有太醫來保管嗎?”


    昕遷從沐澤手中,輕輕把草接過,她仔細觀察著,也沒回答沐澤的問題,她注意到,這棵草有一個突出的,像岔開打樹枝一樣的,細葉子。


    “這,真的像是一種信物。類似定情信物,會不會是當年小翠給他的?”


    沐澤的眼中突然閃過什麽,許多的場景從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他看到女子遞給男子一個信物,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沐澤突然從昕遷手裏搶過那顆草,跑了出去,昕遷也慌了神,馬上穿上袍子追了上去。


    沐澤來到了將軍府,輕輕地敲以辰的屋門,昕遷剛追上來,以辰也剛打開門。


    沐澤尷尬笑著:“打擾了你休息,我也不是有意。我,我想找顏希。”以辰並沒有生氣,他半夢半醒著給沐澤讓開道,“顏希不睡著,她睡我隔壁。你等等,往這走。”


    昕遷也沒有問沐澤為什麽要來找顏希,但她似乎能理解,如果這棵草是信物,顏希在這方麵比較懂,她應該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以辰輕輕敲隔離著他和顏希的那扇門,“顏希,顏希,你侍寢了嗎?沐澤來找你。”顏希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在叫她,好像是以辰,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哎!是真的有人要在叫她!


    燭光亮起,顏希一眼就認出了這棵草,“這確實是一種定情信物。叫朱羅草。送這種信物的女子,一般出身在花圃,絕不是什麽宮廷貴族。”


    沐澤立刻打斷了顏希的話,“慢著,出身在花圃?”顏希十分確定,“一般,信物都是戒指,相思豆,梳子,玉佩,香囊,手鐲,同心結,發髻,發釵。這些信物,大多出自於宮廷貴族和富裕地主。送植物的,並且了解植物的花語,隻能是出身於花圃。”


    沐澤雙眼放空,嘴裏毫無顧忌地說出了兩個字,“慕晗。”


    這麽一說,顏希也想起來了,慕晗告訴過自己,她出身於花圃,昕遷和以辰有點淩亂。


    以辰問道,“這是你從謝軍師的軍師府找到的,這是慕晗送的?這是什麽時候送的,而且還這麽保護著。”


    沐澤想通了,他什麽都想通了,“以辰,你問的好。原來我記憶裏那顆綠色的草,就是這朱羅草!是當年謝楚容離開慕晗,出征遠戰的時候慕晗送給謝楚容的!慢著……”沐澤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我還在哪裏見過這草?”


    昕遷開始回憶,她慢慢想到了蘇家被人謀殺的那日,在她的記憶裏,她在維遲維娟的保護下,逃離了蘇家。之後便有一大夥人迅速掃蕩了蘇家。


    “要不要問問維遲和維娟,他們兄妹兩恢複的如何?”


    沐澤拒絕了昕遷,“不必了,成了這門親,維娟的毒也解了,維遲正在照顧著。估計他們二人也已經侍寢。你這麽說。”


    沐澤閉上眼,在記憶深處尋找著,從他帶著慕晗進屋,看到黑影,安排慕晗追擊,自己被人偷襲,直到暈倒。


    朱羅草,是不是在這裏出現過……


    “我就是要讓他失憶!”


    沐澤按著腦袋,好像什麽東西刺激了他的記憶深處,他知道那一高一矮分別是司徒令和司徒俊文,可還有一個人。是誰?


    仿佛有一個奇點,一刹那,他掉進了深深地海裏,周圍的壓強讓他感到不適,無法呼吸的痛苦,使他拚命地蹬腿,但他怎麽也遊不上去,這時他耳邊傳來一陣聲音。


    吞了好幾口水的他漸漸失去了意識,而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阿澤,你不能死。”


    忽然,他的腳能動了,他的意識又恢複了,是誰!是誰在叫他!他使勁往上遊!使勁!


    大吸一口氣!沐澤突然睜開眼,是慕晗!是慕晗在叫他,“阿澤,你不能死。”


    這場景,是他蘇家的宅子,周圍全部是屍體,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慕晗搖晃著沐澤,“阿澤,阿澤,你在看什麽?”


    沐澤恍惚過來,看著慕晗的眼睛,他發現,這不是慕晗,這不可能是慕晗,“你不是沈慕晗,你是誰!當時的她絕對不會這麽稱呼我!你是誰!!”


    沒想到,慕晗猛地一下用力,把沐澤踢開,將沐澤踩在腳下,“沒想到這都被你給識破了!我就是要讓你失憶!”


    這一下子,沐澤看清楚了!


    “啊!!”


    沐澤從床上坐起來,緊張地看著周圍,昕遷馬上給沐澤擦汗,以辰和顏希趕緊過來看沐澤,以辰:“沐澤兄,你總算醒過來了。”


    沐澤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逝世了一樣,他緩了一緩,吞吞吐吐地說,“我看清了,當初謀殺我蘇家的人的模樣。”


    昕遷的手停了下來,“是,是誰?”


    沐澤看著那朱羅草,咽下一口唾沫,“謝,謝楚容。”


    昕遷手中的布都拿不穩了,顏希立馬扶住了她,以辰覺得這不可思議,“沐澤兄,你確定嗎?會不會是,你最近太恨他了?”


    沐澤非常肯定,連語氣都沒有斷,“不,就是他。就算我沒有想起來,這朱羅草,就是證物。但是,隻要他不認,慕晗不認。這證物,不過就是信物。”


    “擊暈我的人是謝楚容,那個人身上帶著朱羅草,這盆栽,應該是他回來以後種上的。”


    顏希開口替沐澤辯解:“朱羅草有著十年的壽命,沐澤,那件事是不是已經過去了八年?”


    沐澤搖搖頭,“不不不,從謝楚容離開慕晗開始算起,隻過去了六年多,快七年。”


    顏希不由感歎,慕晗的癡情,又十分憐惜慕晗。她走到桌前,輕輕拿起那顆朱羅草,“這曾經是一段多麽美妙的戀情。她象征著慕晗當時的心。對於出身於花圃的她,朱羅草,就是她,所有的寄托。”


    昕遷接著說:“謝楚容出征的那段時間,一直把朱羅草放在身上隨身攜帶。無疑是在表達自己對慕晗的思念。而自己和葉逸軒串通璃璟國,對啟皇的愧疚,使他無法自拔。所以他出征,沒有任何的消息。”


    顏希接著昕遷的話,“所以,費勁了心思,苦苦等待愛人歸來的慕晗,在蘇將師沉默地守護下,被打動了。再加上謝軍師走之前對慕晗的拒絕和對他戀人的癡情,更進一步打斷了慕晗與楚容的感情線,卻不知出征的這些年,謝軍師也把自己牢牢放在心間。”


    以辰注視著沐澤,沐澤的雙目都放空了,他恍恍惚惚地看向大家,“所以,我隻是。我隻是,一個,我是一個,一個,不該出現在慕晗生命裏的一個人,是嗎?如果不是我。也許慕晗還會等他,也許,謝楚容也不會這麽針對我。”


    “也許,蘇家也不會遭到謀殺。”


    以辰否定了一點,“謝楚容,應該不是因為你和慕晗的關係而發動謀殺。這裏麵一定另有所圖。”


    沐澤扯住以辰的手,“可是!可是!他是我的仇人!我就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女人,嫁給了我的仇人!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我無能為力!我什麽都做不了!!”


    沐澤連鞋子都沒有穿,便起身跑出將軍府,以辰想要追上去,顏希攔住了他“讓昕遷去。我們,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昕遷緊追不放,而黑夜中,還有另一雙眼,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看到沐澤和昕遷從將軍府跑了出來,手裏拽著朱羅草。


    可能是沐澤的情緒太激動,使沐澤跑的跌跌撞撞的。一會又摔一下,一會又摔一下。昕遷不會放棄追他,她知道沐澤這個長不大的家夥正在接受命運的洗禮,她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


    昕遷的鞋已經被磨破,一路踩著沐澤腳上流下的鮮血追了過來,“蘇沐澤!!!”


    沐澤停了下來,才感覺到一股刺痛,他看了看自己的腳,鮮血淋漓。發出陣陣傻笑。


    昕遷也停了下來,這可能是她出生以來,跑的最猛地一次,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但是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因為累而倒下,她必須要把眼前的這個人給帶回去。


    “蘇沐澤。”


    這一聲,沐澤的身體開始顫抖,支支吾吾的聲線,讓昕遷的唇也跟著顫抖。


    一個哆嗦,昕遷的臉貼在了沐澤的背上,雙手搭在了沐澤的肩膀上。


    “蘇沐澤,你,別哭了。有我呢。”


    沐澤沒了聲,好像倒吸了一口氣,喉嚨被什麽梗住了。


    昕遷慢慢地把手滑下來,一不小心,整個手臂都滑了下來,昕遷吞了一口唾沫,再次使勁,用力地扯住了沐澤的衣角。


    這讓沐澤感到,有人仍舊要依靠自己。


    昕遷的手扯著他的衣角,一點點,一點點用力,慢慢地到了沐澤的腰,忽然的一下,就死死摟住了沐澤。這一下子用的力可真大,沐澤都給拖動了一下。


    “終於抱住你了,別鬧了。我們回家。”


    沐澤仰著脖子,閉著眼,汗與淚是分不清了,昕遷也哭了。


    他的手漸漸地搭在了她的手上,就像曾經的慕晗一樣,他也明白了什麽是值得的。


    一個借力用力,一個轉身,一個公主抱,昕遷摟住沐澤的脖子,沐澤的淚也止住了,倒是昕遷沒有止住,“你為什麽這樣的愛我?”


    她答道,“不是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就對了。”


    沐澤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昕遷,他抱著昕遷慢慢地往回走。


    “我帶你回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朱顏女將,步步為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旭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旭勳並收藏朱顏女將,步步為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