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許動他。給我讓開。”沈慕晗馱著再也不會睜開眼的謝楚容慢緩緩地往營地走著,原本幾個士兵準備扛起謝楚容的,被沈將軍這麽嚴厲地一說,都不敢動手了。


    東方姬的每一個人都看著沈慕晗扛著謝楚容走向營地,那馱著沉重腳步的背影。“她就不在意一下楊舒婧嗎?”東方焰靈看著沈慕晗與謝楚容兩人在新生的陽光下映出的影子,“她不是不在乎,她是清楚我們會把楊舒婧送回軍營。”


    東方墨離居然這麽直呼著自己閨女的名字,她好像,好久都沒有叫自己的女兒全名了,她會不會認自己的女兒呢?現在我還不能告訴大家噢。


    東方墨離吩咐東方翎背上楊舒婧,眾人跟著沈慕晗走著。


    沈慕晗也不知道是有多疲倦,明明已經連謝楚容都扛不動,腰兒都彎下一半了,卻還要硬撐著扛著謝楚容來到了他們的帳篷門口,“楚容,我們回來了。”沈慕晗看著“熟睡”的謝楚容,居然很欣慰地揚起了嘴角。而東方姬等人就在後頭慢慢跟著。


    東方姬組織向來沒有在軍營露過臉,所以就算是跟著沈慕晗來到軍營,也是沈慕晗下令任何人不許跟著以後,還偷偷摸摸地跟隨著,不知道那個時候,東方姬卻已經在帳篷裏,啟皇國的士兵壓根沒有感覺到有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軍營。


    沈慕晗打開了帳篷恍惚走了進去,禦醫瞧了瞧東方姬,馬上往兩人的身影看去,“將軍,將軍啊。謝軍師。謝軍師,真的就這麽走了嗎...”


    “你廢什麽話!人都帶來了,難道你還看不見嗎?”別看著沈慕晗好像很凶,她的痛苦從不寫在臉上,她還在硬撐著,拓步將謝楚容放在了軍位上,為他拍拍肩上的雪花,而帳篷外已經升起了一輪嶄新的烈陽。


    “你教我用兵法吧,一直以來,我對兵法都隻是略知一二,現在你在這,也讓我好好參透參透,以後,好在你不在的時候我也可以像你和沐澤一樣,率起兵來,遊刃有餘。”沈慕晗拿出軍書放在了謝楚容的麵前,可惜謝楚容已經看不見。


    “我真混蛋,還要故意對你冷淡。”沈慕晗突然將手按在軍書上,低沉著腦袋,總有一滴淚落在了軍書上,僅僅隻有一滴,因為她好像已經哭盡了自己的淚水,當淚水都幹渴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多喝點水,繼續流呢?


    “其實,當你回來的時候,我,我的舉動雖然讓你不知所措。但其實,其實,我還是很開心的,打心底裏的開心。你知道嗎?對,當初我願意做你的妾,我現在也如願以償的做到了。隻不過不知道算不算是正妻呢。我真傻,居然想做妾。”


    沈慕晗捂著自己的臉,還時而抽搐地笑了笑,忽然間又揚起腦袋,妄圖將淚水全部收回去。禦醫不停地擦拭著自己的眼角,他的淚兒啊,根本止不住。孩子好像聽見了阿娘的聲音,原本還熟睡著,馬上就哭了起來。


    沈慕晗換了換自己的氣息,咽下一抹口水,過去抱起孩子,對著東方姬說道:“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還要幫助我。”隨後她看了看東方梳彤,似乎當初東方梳彤放走了沈慕晗,給沈慕晗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東方墨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其餘四人當然隻能苦苦站著,雖然腿腳有一點點酸痛。東方墨離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撫摸了一下座椅,感覺坐起來還算是比較舒服,鐵定是沒有自己的寶座舒服啦。


    文浩嗅到阿娘的氣息,很快就不哭了,慕晗讓禦醫帶著孩子去別處走走,外麵的烈陽正好可以給孩子曬曬太陽,方可暖和暖和身子。


    “是蘇沐澤讓我們來的。”東方墨離看著孩子被抱了出去,謝楚容又像是在閉目養神一樣地坐在那裏,東方墨離都覺得有點打寒顫:“人,我也帶來了,怎麽處置交給你。倒是謝軍師,你可得好好安排一下。”


    “等你們走了,我自有安排。”沈慕晗看看靠在東方翎肩膀上熟睡的楊舒婧,再看看緊閉雙眼的謝楚容,心裏的滋味很不好受。雖不說是千刀萬剮,但也擁有著與這一般的痛。


    “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謝軍師也不宜在此久留,好好安置他。等你再見到蘇沐澤的時候,他會告訴你,你想要的答案。”東方墨離起身,招呼東方翎將楊舒婧放下,而在她的神情中,似乎一點都看不到對楊舒婧依依不舍的神情,難道是她對楊舒婧已經無情了嗎?當然不是。


    她再看了一眼楊舒婧,將所有的柔情都藏在了心底裏,亦然對愛感到無感的她,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心愛的女兒,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這個熟睡的女兒,該怎麽稱呼?似乎還不是認親的時候。


    等所有人都走了的時候,沈慕晗終於可以放肆點了。她放下了袁青,將楊舒婧扶到了方才東方墨離坐著的座椅上,自己緩緩地蹲在楊舒婧與謝楚容兩人相隔的中間,一邊是自己昔日的閨蜜,一邊是自己往昔的愛人。


    沈慕晗誰也不願意多去看一眼,她怕多看一眼,她的心髒都會痛一陣,她隻敢盯著腳下的地板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她完全沒有清醒過來,完全沒有。


    恍惚間,有一縷陽光折射了進來,將慕晗的影子拖得老長。就像在慕晗身上發生的一切,一切都如同這漫長的影子,被拖得老長,紛紛在慕晗的腦海裏呈現出來,毫無保留,仿佛一段段的回憶就漂浮在她的身旁,用手就可以觸摸到一般。


    此刻間,她隻想躺在養父養母的懷裏,將自己憋在心中的一切毫無保留地袒露出來,恐怕能夠說上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想說的話就如同滔滔流水,自己又不是造字的倉頡,自己又該怎麽形容。如果阿澤在的話。會不會伸手擁抱自己。她不敢去奢望,就連投入蘇沐澤的懷抱裏她都覺得這是一種奢望。


    “來人,把楊將軍送去我的帳篷,讓她好好休息,將謝軍師好好安置,明日就帶二人回南門城。”沈慕晗起身,試圖直立起身子說道,兩位士兵聞聲而來,馬上帶走楊舒婧和謝楚容。


    趁著兩人還沒有完全踏出帳篷時,沈慕晗馬上補充道:“傳話,把騎兵隊長李青叫來。”“是!”兩名士兵馬上轉過身走了出去,慕晗走到謝楚容的位置上坐下,此時此刻,她仿佛感受到了楚容的一切,楚容以前的一切行動,留下的所有氣息,都在她觸摸到這把軍椅時一五一十地感受到了。


    “在下李青,參見沈將軍!”李青都還沒脫去自己的帶血的戰袍換下,馬上就跑來了,一身蓬頭垢麵,現在心中有苦說不出的沈慕晗也是挺心疼他這般模樣,但是並不用去刻意關心什麽,上了戰場的人必定是“一身傷”


    “明日我會率領部分軍隊返回南門城,往後北境楚地的軍事要務暫且交給你來處理,眼下北境既沒有主將,也沒有軍師。吃過苦頭的璃璟國也不會再來搗亂,明日走後務必安排好北境的戰後恢複工作。並且也要小心封蜀國會不會過來坐收這漁翁之利。”


    聽完沈慕晗的這席話,李青是既興奮又擔心,“在下十分感謝沈將軍的提拔,李某感激涕零。沈將軍如此謀無遺策,李某十分敬佩。隻是將軍既然擔心封蜀國會坐收漁翁之利,為何不留在北境,鎮守江山呢?”


    沈慕晗舉起謝楚容常用來飲酒用的酒杯,瞧了幾眼,又放下:“我夫君不宜在此地久留,身為人妻,應該將夫君帶回家鄉安葬,而不是讓夫君留在這血肉戰場上。況且,封蜀恐怕來不及坐收這漁翁之利,就要被另一隻大鳥給吞噬了。為了防止夜襲,你務必還是要加強把守。”


    還沒等沈慕晗說完,上宮淩雲就從帳篷外走了進來,沒有人敢攔下他,他舉起手中剩下的半隻虎符,對著沈慕晗道:“沈將軍,你在戰場上佳績累累,我已上京捷報,皇上見我已是老邁龍鍾,謝軍師又不幸英年早逝,這虎符就交給你了。”


    沈慕晗望著上宮淩雲手中的虎符,她的雙眼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內心卻已經是暗藏不住的欣喜。當然不是自己偷著樂,撿謝楚容的漏,能顧拿到象征北境最大軍權的虎符,沈慕晗身為一名副將壓根就沒有想過這玩意能到自己手上。


    “沈將軍,如今皇上急封你為四城兵馬大將軍,還望將軍即刻回朝受賞呢!”上宮淩雲高高舉起虎符,這般敬重沈慕晗可受不住!


    李青也馬上高舉著自己的雙手向大將軍致敬:“恭喜沈將軍坐上大將軍之位!沈將軍不僅僅鎮守住了北境的城池,還擊退北境匈奴,拿下璃璟邊境,收下糧倉,斷其後路,又能俘獲上千餘人,英勇走回城池,這個大將軍之位,不由沈將軍坐上,還真是再無他人了啊!”


    沈慕晗趕緊走下軍椅,來到上宮淩雲的跟前,李青與其高舉著雙手,遲遲沒有放下。皇上之意,沈慕晗不敢不收下虎符,但是她實在是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重賞,她甚至不敢接過上宮淩雲手上的虎符。


    慕晗的手無止休地顫抖著,恍恍惚惚地舉起來,眼中一點都不敢相信就這麽發生了,還沒等她接過虎符,上宮淩雲看她這般拖拉,立刻將虎符直接塞進沈慕晗的手中,慕晗馬上就給上宮淩雲跪了下來。


    “上宮前輩!我沈慕晗戰得這虎符,就定當替您守住這北境的城池!”說罷,慕晗抬起了頭,注視著上宮淩雲的目光,淩雲不難看出來,這個一直以來被眾主將當做棋子用的副將,當上大將軍這一刻從骨子裏吐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上宮淩雲扶起沈慕晗,為慕晗整理了一下那看似“淩亂的發梢和衣角”,不由地感歎道:“你這孩子,真是跟當年的我很像呢。想必這大將軍之位,沈將軍一定不會辜負了啟皇的重用,並且再創佳績,勇往直前。”


    “感謝上宮前輩的讚繆,晚輩可還得多向前輩請教請教呢!”


    這下好了,李青出去安排大戰後的後事。上宮淩雲與沈慕晗在帳篷裏聊了起來。但是沈慕晗的嘴角還是會隱藏著自己心中淡淡的憂傷。


    每當黑夜黑到吞沒了所有的希望之時,才能夠讓人看到自己的血液裏蘊藏已久的光亮,它是如此的孤單沒有人懂,又如此的自強不息,如此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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